玄武棘從懷中取出一件小物交到青龍憶手裏,認真道:“待明年玄魂草滿山紅遍之時,我便迎娶你為我玄武棘之妻可好?”


    青龍憶接過小物,細細品看,真是精巧絕倫,一塊天然琥珀,諧音“湖泊”,形如水滴,棕黃色晶瑩剔透,中心凝著一朵小小的玄魂草花,血紅的顏色嬌豔欲滴,仿佛湖心的一點紅梅,頂部穿著鑲金掛繩。


    玄魂草乃暗血族聖物,輕易不交予旁人,玄武棘此番將玄魂草花贈予她,視她為己,意為定情。青龍憶眼中含淚,握在手心,連連點頭。


    玄武棘溫厚地燦然一笑,二人互牽著手,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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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今日,玄武棘終於歸來,第一件事便是上青龍府迎娶青龍憶。


    大殿上首的青源夫子眉目含笑,慈祥和藹,一派明月清風,捋著胡須,道:“我們憶兒能得你這樣的夫婿自是有福氣的。”


    成婚當日,青源夫子看著女兒紅衣盛裝美不勝收,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她,又看著玄武棘眉眼中滿滿的愛意,滿意地點點頭。


    憶兒嫁去玄武,今後就是玄武的長夫人,玄武是最接近王室的血脈,憶兒就是我與玄武的橋梁,從今以後,玄武可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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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一年,玄武棘和青龍憶有了第一個孩子,取名瑾,“瑾瑜,美玉也”。孩子滿月時,玄武府大辦滿月酒,親朋好友都前來探望,好不熱鬧。


    青源夫子素來喜愛女孩,自己的兒女中也十分重女輕男,對女孩子都極其寵溺,對男孩子卻一切從嚴,例如青龍憶和青龍擇同犯錯,對待青龍憶幾乎從不打罵,隻循循善誘,而對待青龍擇卻是嚴懲不怠。


    青源夫子慈愛地捧過阿瑾,笑盈盈地抱在懷裏逗弄,細細地觀察阿瑾的眉眼,雖然還是個沒長開的嬰孩,但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鵝蛋臉龐,圓圓的大眼睛,睫毛濃密纖長,嬌俏的小鼻梁,紅撲撲的小臉桃腮含笑,活有幾分她的影子。青源夫子端詳了許久,好像沉浸在某種情緒中,眼中似有淚光。


    青龍憶見了,走上前去,柔聲喚了句“父親”。青源夫子如夢初醒,抬起頭來,溫潤的眉眼微微而笑,袖中拿出塊美玉,掛在阿瑾胸前,這塊玉極其罕見,是塊血玉,通體紅得透亮,沒有一絲雜質。青龍憶見父親如此疼愛外孫女,也甜甜地笑了起來。


    開宴不久,青龍擇架著一騎快馬,風塵仆仆而來,身後還坐著位佳人。青龍擇翻身躍下馬,牽著佳人急急跨進玄武府,進門就嚷道:“姐姐,姐夫,快讓我看看我外甥女。”


    玄武棘聞聲迎了出來,一年不見,青龍擇已是人高馬大,不禁開心地拍了拍青龍擇的肩,又見邊上跟著個嬌小玲瓏的女子,看上去十分麵嫩,女子細聲細氣地給玄武棘行禮,舉止優雅得體,可見也是出自有教養的大戶家庭。轉眼又看了看青龍擇,青龍擇大咧咧的一笑,不言而喻。


    裏麵青龍憶也迎了出來,笑嗔道:“看你老大不小的還這麽衝撞,一園子的長輩豈容你這般大唿小叫。”說著也憐愛地拍了拍青龍擇的肩,也看到了邊上的女子,眼中略有驚訝。


    女子低眉順眼,優雅的給青龍憶行禮,道:“見過姐姐。”聲音細膩,十分悅耳。青龍擇在一旁傻傻地笑。


    青龍憶心下明了,故意推了推弟弟,道:“你倒是會挑時候。”


    青龍擇撓撓腦門兒,又嚷著:“快讓我看看大外甥女!”


    青龍憶笑著引他們來到青源夫子身邊,青源夫子依舊喜愛地抱著阿瑾逗樂,見青龍擇粗聲粗氣地上來就要抱阿瑾,厲聲道:“你到現在才來,還不去淨手。”轉而看到兒子邊上跟著的玲瓏女子,身型纖巧削細,麵凝鵝脂,柳葉的細長眉,唇若點櫻,盡是柔美細膩,一身青色外衫,與記憶中的她竟有五六分相像,她也喜歡穿青色衣衫。


    女子略有緊張,不似方才那般落落大方,竟忘了行禮。青龍擇趕忙掩護道:“父親,這是小沐兒,我的,我的……”一時臉紅,抓耳撓腮衝著小沐兒笑意濃濃。


    女子這才安心下來,上前行禮道:“小沐兒見過青龍伯伯。”剛起身,就被青龍擇一手牢牢牽住,兩人立著等待父親審查,倒顯得十分甜蜜。


    青源夫子看著他兩,口中默念“小沐兒”,片刻便慈祥地笑道:“好好好,坐吧。”


    青龍擇立即鬆了口氣,拉著小沐兒並肩坐下,絮絮叨叨道:“看,我就說父親是極和藹的,而且父親特別疼女孩兒,自小我的待遇就遠不及姐姐,今後也一定寬待你的。”


    一旁的青龍憶重重地捶了弟弟一下,他總算不再絮叨個沒完,惹得大夥一陣歡笑。青源夫子懷中的小阿瑾也咯咯地笑了起來,青龍擇湊上來左看右看愛不釋手,轉而對小沐兒道:“以後咱也要生個這般水靈的女兒可好?”


    此話一出,小沐兒的臉騰的就紅了,低著頭含笑不語。青龍憶連連搖頭,玄武棘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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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青龍擇順利地娶得心上人。


    阿瑾在父母的疼愛下咿咿呀呀地成長,青龍擇時常領著小沐兒,帶些點心小玩意來逗阿瑾,每每都羨慕得要趕緊生個女兒。又到一年冬季,青龍憶帶著小阿瑾在園中吹簫看雪,玄武棘大步流星走來,為她們披上防寒鬥篷,關切道:“雪後最是濕寒,冷不冷?”


    青龍憶笑了笑道:“春夏秋冬皆是萬物的恩賜,應當享受其中。”


    玄武棘憨厚地笑著,並逗弄小阿瑾,阿瑾輕微地咯咯地笑,張著手臂要抱抱,卻顯得沒什麽精神,唯獨項上血玉在雪光映襯下越發晶瑩透亮。玄武棘寬厚的臂彎攬過阿瑾,憐愛地舉起又放下,這才逗得阿瑾樂不可支。


    青龍憶看著他們心裏溫暖安定,在園中踱了一圈,道:“雪後大地銀裝素裹,美是美,倒是少了抹生機。”


    玄武棘恭敬道:“請長夫人賜教。”


    青龍憶調皮的笑笑,往院子中間一指,道:“不如種一棵紅梅可好?”


    玄武棘笑著看著妻子道:“你若喜歡,我們種滿一園,咱們的院子就更名為梅園。”


    青龍憶甜蜜地笑著,摟著丈夫的胳膊道:“從今年起,我們每年種一株,見證我們一起走過的日日夜夜。”


    “好。”


    可漸漸地,他們發現阿瑾的精神遠不及同齡孩子,別的孩子會打滾兒會到處亂爬時,阿瑾卻懶懶地不肯動,原以為孩子是個文靜的性子,可孩子一歲以後越發遲緩,整日都在睡覺,吃奶也不見精神,連學站都不肯,隻願意昏昏沉沉地躺著。夫妻兩以為孩子得了怪病,四處尋醫,可無數湯藥都毫不見效,青龍憶時常抱著無精打采的阿瑾垂淚,玄武棘也心下著急,便親自配置玄魂草,日日喂阿瑾服用,才勉強保住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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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晌午,一輛古樸的馬車停在玄武府門口,車上下來一位穿著鬥篷遮住臉麵的纖細身影。大管家將其領至花廳,就趕忙報了青龍憶,說青龍府的少夫人來了。青龍憶有點詫異,小沐兒怎麽突然到訪,便起身去迎。


    青龍憶來到花廳,小沐兒正怔怔的坐著,眼神渙散,看著十分憂思,青龍憶心裏一驚,莫不是青龍府出了什麽事。


    小沐兒一見到青龍憶,立即上前跪下,抽泣道:“姐姐,救救阿擇。”


    青龍憶皺著眉,扶起小沐兒,領著她去到內屋,才問:“阿擇出什麽事了?”


    小沐兒清淚直流,卻欲言又止。


    青龍憶十分著急,幾番詢問下,小沐兒才斷斷續續地說:“阿擇,他,怕是命不久矣。”


    “為何?”青龍憶大驚,半年前阿擇還帶了小吃小玩意來看外甥女,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小沐兒表情晦澀難懂,卻遲遲不開口,隻不停地央求“救救阿擇”,青龍憶越發心急,問道:“到底怎麽迴事?”


    小沐兒遲疑著道:“父親他……”說著又不再說了,眼中似是恐懼,呆了一會又問:“姐姐可有不適的症狀?”


    “不適?”


    “無力,暈厥,萎靡不振,日漸消瘦,茶飯不思,或者皮膚潰爛?”


    青龍憶想了想,這些症狀她沒有,阿瑾倒是有一些,皺著眉頭不說話。


    小沐兒察覺到似是說中了,緊緊抓住青龍憶的手追問:“是誰?可否讓我見見?”


    青龍憶疑惑地看著小沐兒,將她領入裏屋,床榻上正躺著半昏半睡的阿瑾。小沐兒見了急忙上前,掀開阿瑾的衣服,前前後後看了個遍,身上沒有潰爛,但四肢癱軟無力,連被弄痛想哭也隻是無力地哼唧,唯獨脖子上的血色美玉晶瑩剔透,潤澤光鮮,都說人養玉,玉養人,怎麽這塊玉被養得特別好,而玉的主人卻萎靡不振?小沐兒拿起阿瑾的紅玉,看了又看,問:“這塊玉是哪來的?”


    青龍憶不解道:“滿月時父親給的。”


    小沐兒目露兇光,“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恨恨道:“連個嬰孩都不放過!”


    青龍憶大驚失色,欲上前撿起碎玉,卻驚訝的看到玉裏流出濃黑的血水,血水蒸發成氣,不一會整塊玉化成一道咒文,咒文十分狠毒,將地麵腐蝕出一塊窪陷,最終消失不見了。青龍憶啞然失色,難道阿瑾這樣虛弱是因為父親?


    小沐兒眼裏哀傷,口中喃喃道:“不知道小阿瑾還有沒有救。”


    青龍憶迴身看向小沐兒,想問點什麽,小沐兒卻站起身,冷冷道:“姐姐,此番前來是我冒失了,青龍府的事本就不該再勞煩姐姐,姐姐就當我沒來過。”正轉身要走,又道:“提醒大當家多加小心。”說完便重戴上鬥篷匆匆離開了。


    次日,青龍憶直接去了青龍府,想見阿擇,更想向父親問個明白,可是兜兜轉轉也沒找到阿擇和小沐兒,青龍府變成了個巨大的迷宮,她竟然迷失在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


    青龍憶走得腿都軟了,這個迷障設的極為精巧,她費盡心思也沒能找到破解之法,於是坐在亭子裏喘息不知該如何,卻見父親翩然而至,依舊眉目含笑,慈祥和藹,一派明月清風。


    青龍憶急忙上前,問道:“府裏為何這般?阿擇呢?”


    青源夫子一臉慈愛道:“府裏在修整,你來了也不事先告訴我,看你走得滿頭是汗。”一邊說著,一邊慈祥地替女兒拭去額上的汗。


    青龍憶心下稍稍安慰,父親還是這般慈祥,可一想到那塊駭人的血玉,不禁一個寒顫,問道:“阿瑾滿月時您給的那塊血玉是哪兒得來的?”


    青源夫子聞言後,眼中忽的黯淡下去,變得冰冷無情,麵色鐵青,再無半分慈祥,冷冷道:“放心,你是我女兒,我自是會保你。”


    青龍憶寒毛直立,詫異道:“保我?”意思是旁人生死隨意處置?阿瑾真的被父親所傷,阿瑾難道不是他的親外孫女?那阿擇會如何?於是趕忙問道:“那阿擇呢?”


    “他是男兒,自當為我青龍鞠躬盡瘁。”青源夫子眼中滿是不屑。


    青龍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眨都不眨盯著父親,鞠躬盡瘁?是死了嗎?剛想開口,青源夫子眼眸含笑透著陰寒道:“你已是玄武的長夫人,青龍的事無需再掛懷了,不過,你為我青龍所做的我自然都會記得。”


    青龍憶還想再問,卻隻覺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醒來時,已躺在玄武府,床邊坐著玄武棘,關切的握著她的手。她迴過神來,忽地又驚道:“阿瑾,阿瑾。”


    玄武棘趕忙抱起阿瑾給她看,阿瑾依舊在昏睡,青龍憶輕輕拂過阿瑾黃瘦的小臉,無聲的哭泣著。


    之後,青龍憶時常抱著阿瑾發呆,血玉裏的咒文極其狠毒,她從未見過。那日小沐兒說“連個嬰孩都不放過”,可見受害的絕不止阿瑾一個,後來父親說“你為我青龍所做的我自然都會記得”,我為青龍做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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