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捧著咕嚕咕嚕叫的肚子,思量著吃點什麽好,這竹林外麵可有鎮子,一想到可以趁銀無法起身的時候四處遊蕩簡直心花怒放,撿起根樹叉,嘴裏念念有詞:“樹叉指向哪裏我就往哪個方向走”,朝空中一扔,南方,好,向南方出發!


    小夜一路輕快地又蹦又跳,隨手采些野果充饑,嘴裏叼根新鮮的野草,快樂地仿佛迴到白山時的放飛自我,竹林鬱鬱蔥蔥,青嫩高聳的竹子直衝雲霄,太陽穿過竹林斑駁地映在地上,到處都彌漫著植物清香。


    走了好一會卻依舊在竹林裏,似乎哪哪都相似,走了一段不知不覺又迴到了采野果的地方,小夜心裏奇怪,這才想起雪臨走前交代“這裏有重重屏障,傷好之前不得離開竹林”,頓時像個癟了氣的皮球,滿心期待之後的失望會更加失望,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五髒廟簡直鬧翻了天,原本還想拖延治療來增加自由自在的日子,沒想到這竹林竟然是個牢籠,看來自己是沒法子破陣,隻得迴去好好行醫救人。


    鬼打轉的一下午,傍晚時分,小夜總算提著不情願的腿,垂頭喪氣的迴到竹屋,一手拎了隻被拍暈了的山雞,一手抓著一把草藥,無奈的看了看竹屋,滿心怨恨地走了進去。


    見銀依舊昏迷不醒的躺著,滿意地笑了笑。銀烏黑的長發散在身後,清瘦的麵容,濃密的睫毛,一身的傷橫累累,真真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小夜也沒能逃過,心咚咚地跳幾下,莫名地轉身跑出屋子。看了看手裏拎的山雞和草藥,自己也不明白剛是怎麽了,好在向來不拘小節,趕緊找了鍋碗瓢盆,生起火堆,開始燉雞,一邊燉雞一邊磨著草藥,毫不耽誤。


    天漸漸黑下來,小夜坐在門前院子裏唿哧唿哧地喝著雞湯吃著雞肉,倒是一派山間野趣,吃飽喝足,長長籲了一口氣,滿足地摸著肚子迴到屋內。


    這迴見銀躺著,卻沒有方才的心動,反而一臉麻煩,道:“病秧子,睡這麽久也該醒醒了!“轉念又道:”不過今晚的晚飯我吃完了,不如你明日再起吧。”說著一手拉開銀身上的被褥,準備查看傷口。


    不想傷勢完不如預料的樂觀,銀的傷多是外傷,並未傷到內裏,隻做了清理並沒有上藥,發熱看上去也是普通的發熱,應該是體弱造成的,以王室精純的活血自帶的治愈功能,以銀醇厚的內力,短則幾個時辰,長也不過兩三天就可痊愈,可如今這些傷口完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連血都沒止住。


    小夜十分詫異,憑她多年跌打損傷的經驗,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逆天。


    保險起見,還是先看看脈相,於是捏起銀的手腕細細診斷,才發覺銀渾身滾燙,像是發了高燒,其脈相微弱,不急不緩,是很常見的脈相,常年身體虛弱的人大多如此,心下生奇:他不會是個假王室吧!就像自己也是個半殘一樣?頓時就萌生了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懷,於是決定要好好為他醫治。


    一手撩開衣袖,拿出個黃玉小瓶,衣兜裏掏出個琉璃罐子,鞋側麵的暗袋裏摸出個扁狀的錦布包包,連同先前磨好的草藥,一一碼在桌上。又找了一些床褥軟布,一條條撕碎成布條。


    一切準備就緒,用幹淨的帕子把銀身上的滲血擦淨,拿起黃玉小瓶,倒出些剔透粘稠的液體,用水稀釋調和後一點一點小心地抹在傷口上,一邊抹一邊念叨:“病秧子,我可是把上好的藥都用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辜負我一番舍得,早點好起來我才好去雲遊四海。”


    黃玉小瓶裏的寶貝身塗了一遍,又把琉璃小罐裏的糊糊和先前采的草藥活在一塊,細細研磨散發出一陣陣清涼,用手指沾了塗在傷口上,說:“這可是我煉製了近半個月才練成的外傷藥,配合薄荷草,對你這種火球一樣的體質再合適不過了。”一邊上藥一邊輕輕吹氣,好讓藥能盡快滲入傷口,最後才拿起碎布條仔細的包紮傷口。


    傷口都處理完已是下半夜,從錦布包包裏掏出個紅豆大的藥丸,捏碎了塞在銀的口裏,端詳半晌,又連塞了兩粒。


    忙活完,小夜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掃視屋內,唯一的一張床被銀占了,打個哈欠,朝屋外走去。


    風吹竹林沙沙響,黑幽幽的竹子晃動著纖細的腰身,像一個個飄忽的影子訴說著久遠的故事,一輪明月靜靜地掛在天空,小夜翻身一躍跳上屋頂,倒身躺下,隨手拽了根牆頭草叼在嘴裏嚼了嚼,看著漫天繁星似遠似近地眨著眼睛,不禁想到了白色虛無裏的那個少年,他還活著嗎,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是不是和我一樣,想著想著便沉沉地睡去了。


    ————————


    王府裏,雪和安一夜無眠,佯裝剛剛起身,安賢惠地為雪披上錦衣,梳理頭發,準備用早膳。


    桌上各色點心擺好,安不禁想到竹林裏的小夜,這些點心是小夜極愛吃的,如今困在竹林裏怕是很久吃不到這些了,銀哥哥的傷雖看上去都是外傷,實際卻是內裏所致,怕一時半會沒這麽容易醫治。安淺淺喝了口銀耳羹,抬眼看了看滿心焦慮的雪,很想自己能幫雪分擔些什麽,但想到昨晚雪無力地說“我不是,所以我不能碰你”,心內一涼,覺得隻要能站在雪的身邊,隻要雪安然無恙,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雪正一臉食之無味的樣子夾起一塊桂花糕,正要送進嘴裏,聽聞外麵有人來報:“三貴族大當家求見。”雪表情嚴肅,立即站起身,說:“請去四方廳議事。”說著便要朝外走。安深知必與昨夜有關,伸手拉住雪的衣袖,溫言道:”我同你一道前去。”雪看了看安,點點頭。


    來到四方廳,三位大當家已在廳內等候。青源夫子坐在座上,一手抹著胡子,一手撫著茶盞,眉目溫婉,依舊一派明月清風之態。朱雀紋坐在青源夫子的下首,手持折扇,僵著身子,表情木納紋絲不動。白虎宏在廳裏踱來踱去,焦慮如熱鍋上的螞蟻。


    三人看到雪和安進來,一同起身行禮。雪和安入了上首,安看了看三位,又看了我看雪,雪表情淡漠,侍從小心翼翼上茶,雪緩緩端起茶盞,淺抿一口,一副漫不經心,道:“三位長輩一早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白虎宏一步上前正欲開口,卻被青源夫子搶了先,隻見青源夫子雙手作揖,溫言軟語道:“族王看似疲憊,昨晚可有好生休息?”


    雪微微一笑:“新婚燕爾,承蒙源伯關懷。”說罷情意萬千地看了看安,一手覆在安的手上,安應景地低下頭呈羞澀狀淺笑。二人你儂我儂之時,青源夫子笑著“嗯哼”一聲,雪才鬆了安的手,抬眼道:“三位叔伯請坐。”


    青源夫子嗬嗬地坐下,朱雀紋也跟著入了座,白虎宏急切地一步向前道:“昨夜我部有二人在暗訪時尋到一個人,乃是漣殿下昔日護衛於禮的兒子於相,本想帶迴族裏,沒想到出現一個黑衣刺客,我部二人當場斃命,其中一人留下暗語,待其他人趕到時於相不見了。”


    雪不動聲色,關心道:“宏叔節哀,二位將士定厚葬之。”


    宏接著道:“殿下有所不知,這於禮是漣殿下的心腹、是死衛,若尋得他,定能問出漣殿下的去向。”


    雪聞言稍做思索,問:“那刺客如何?”


    宏想了想說:“黑衣,身手了得,我部二人均是白領,卻二不敵一。”(白虎一脈的將士分灰、白、黃,褐四領,灰領最強,白領次之)安聽了皺了皺眉,青源夫子眯縫著眼睛,朱雀紋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手裏的折扇。


    雪微微點點頭,道:“那於相看上去如何?”


    “據暗語的意思,那孩子似乎過的並不好,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雪鬆了鬆眉毛,歎了口氣:“既是如此,說明其父很可能已經死了,否則一個孩子怎會如此淒涼。罷了,隨他去吧。”心想,希望那孩子別再被他們找到,一方麵想找到漣叔問個原委,一方麵又不想找到免得將其陷入危機。


    不想此時青源夫子卻開了口:“倘若為外族所為,定當追查到底,我族因活血靈藥與外族戰亂數年,我兒當年也戰死沙場,那黑衣刺客能以一敵二痛下殺手,絕不可小覷!”說著滿臉沉痛。


    朱雀紋聞聲站起,跟著道:“確實,當年霜殿下和月殿下相繼去逝,漣殿下失蹤,想來漣殿下應該知道其中原委,若能找到漣殿下一來保護王室血脈二來必能知道當中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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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小夜被刺眼的陽光照醒,憤怒地瞪著太陽,心想:姑奶奶我忙活一晚上睡個懶覺都不行,一手掄起個石塊朝天空砸去,太陽當然不會被砸下來,倒是竹林高處驚起一片小鳥。


    小夜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跳下屋頂,直接走進屋內,定睛看去,銀依舊是昨晚上的姿勢,連被角都沒動過一下,小夜心想:用了那麽多我的上好靈藥難道都打水飄了?走上前去,戳了戳銀的胸口,喊:“喂,起床了!”毫無反應。小夜又細細了診了脈,並無異樣,依舊是個常年體弱多病的人的脈相,心下頹然,有氣無力地坐在凳子上,兩手撐著腦袋,嘟囔著:“白白浪費我的藥,我的藥可精貴了,外麵買不到呢。”


    一時沒了法子,背起個竹簍,把如意繡花香囊放在銀的枕邊,飄飄忽忽地走出門,人是鐵飯是鋼,先填飽肚子。一路欣賞竹林美景,采些果子葉子,順便抓了隻野鴨。迴到小屋前,生起篝火,又是稀裏嘩啦一陣胡吃海喝,心裏想著:這般無拘無束的日子倒也是不錯,隻可惜走不出這竹林。轉念想起銀躺了一天一夜仍是未醒,心下有些慌,怕無法跟雪交差,於是又悻悻地走進屋裏。


    看著銀似睡似死的樣子,小夜越發慌張了,伸手欲掀開被子,又遲疑著不敢掀,怕依舊毫無起色,就憑她這點三腳貓的醫術,連自己保命用的絕世好藥都用上了,已然使出渾身解數,若是始終不見好轉,難道要一輩子待在著竹林的牢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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