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的剪影時隱時現,同暗黃色的燭火一搖一晃,也不知是飛蛾也懂心緒雜亂還是山雨欲來,他們紛紛朝著窗紙撞擊撲棱。


    庭院裏的竹枝嘩啦啦地亂響,驚得草叢裏的鳴蟲都息了響動。


    當屋裏沉重的搗藥聲重新變得急促,一雙隱進黑暗之中的鞋緩緩踏上門口台階。


    吱呀一聲,木門被晃悠悠地推開。


    白柘的動作停住,右手抓起桌上一把土茯苓丟進藥臼中。


    “不知二皇子光臨寒舍有何貴幹。”連視線都吝嗇朝走進房門那人投去,白柘不鹹不淡出聲,然後繼續搗藥。


    謝琉笑著將屋內環顧一周,隨後雲淡風輕地開口。


    “當然來看看大祝司為我們殿下製藥製得如何。”


    搗藥的動作停住,白柘一把丟下手裏的杵棍,沒好氣的說:“他手上的傷壓根兒就沒那疫病,你不是一早便知道嗎!”


    如綢緞般的白發用紅繩簡單係在後頭,他深邃而吸人心魄翠綠色的眼眸中滿含怒意。


    “那是自然,我怎可動搖國之根本?”


    “國之根本不是傀儡!”白柘幾步上前,一把擰住謝琉衣領,“你們在謝予遲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雖未在謝予遲身上發現染上疫病症狀,但白柘卻發現了他體內含了另外一種毒。


    這毒藏得深,也夠久。


    “若是以前楚穎太子死了同我沒有絲毫關係,但如今他是阿燁的人,我就要替阿燁保他!”


    謝琉麵容平靜地同白柘對視,忽的恍然一笑。


    “大祝司所言便是我的目的。”他輕揮開揪住自己衣襟的手,“看來不必我做出強逼之事,你就能幫我留下阿宸。”


    聽見這話,白柘心裏湧上一陣不祥預感。


    “什麽意思?”


    悠悠後退一步,謝琉理了理衣領,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白柘發現他外袍下雪白的內衫竟沾染著點點幹涸的血漬。


    “你做了什麽!”白柘質問出聲。


    “做了什麽?”謝琉笑得愈發燦爛,“我所行之事,應是大祝司數十年間心中最為渴望的,隻不過礙著身份壓抑內心,未宣之於口而已。”


    “少說廢話!”心中不安漸漸蔓散開來,白柘緊盯對方,手不自覺移向腰間軟刃,不敢走絲毫鬆懈。


    謝琉抬手,吹了吹自己手尖上的指甲,道:“婆羅國那些個老不死的長老,挺討人厭的,所以我便稍加出手,施以小誡。”


    婆羅國按理說有七個位高權重的長老人物,他們對族中大小事務都有極大的話語權,就連王上也是經由他們擇選而出,隻不過多數長老已經逝世,餘留下來唯有三人。


    “你……把他們怎麽了?”


    “大祝司暫且安心,我隻不過讓他們聚在一處呆著而已,大道自省,想必過不了幾日,他們便對自己犯下罪責有所頓悟。”


    “比如當著幼子的麵杖殺其雙親。”謝琉忽的靠近白柘,輕聲在他耳邊低語道。


    白柘臉色煞白,預備握住刀的手緩緩放下。


    “我倒是不介意替大祝司殺了他們,但是若是我真的這般做了,且不論三條長老的人命,婆羅國的百姓該如何看待大祝司,以及默許我們留下的婆羅王上呢?”


    “你!”白柘直接揮拳而上,力道之重讓謝琉直接偏了臉,嘴角鮮血溢出。


    謝琉被打後,站穩了身形,見白柘沒有接著動手的意思,便鎮定自若地從袖口掏出手帕擦拭嘴唇。


    “那阿燁呢?”


    “好好將楚穎太子留在這藥廬治療,對你我都好。”無視對方怒火中燒的瞪視,謝琉將沾了血的手帕收入懷中,抬眸輕笑。


    “至於其它,無需大祝司過分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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