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女子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飄來。


    少年急促的唿吸驟然停止。


    他幾乎絕望地迴過頭,看到幹涸熔岩上緩步走來了一個雙十年華的麗人。


    她長得絕美端莊,仿佛九天之上的聖潔仙子,一顰一笑俱是傾國傾城的極盡妖嬈。


    這是一個顛倒眾生的尤物。


    然而麵對這個世間無數男子夢寐以求的尤物,少年心中卻沒有任何的綺念,他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前所未有的恐懼就像一隻鐵爪緊緊扼住了他的心髒。


    在他心中,這是一隻披著美人皮窮兇極惡的魔鬼!


    “你…求你了,別過來!”他顫聲說著,一點點地後退,無邊的恐懼之下,就連濺在身上的岩漿仿佛都感覺不到痛。


    緊緊抓著他的斷手也哧溜一下躲到他的身後,動作敏捷得不可思議。


    柳如眉跨出一步,直接來到少年跟前,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匍匐在她麵前痛哭流涕的少年,眼中隻有凜冽殺意。


    “你應該求你自己。”柳如眉說道。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蘊含著少年無法拒絕的強大力量,每個字的音節落下,都會令得他身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碎骨聲。


    完整的一句話說完,除去一個頭顱尚且完好,少年全身的骨頭盡碎。


    他躺在地上,軟綿綿的就像一灘爛泥。


    他張了張嘴,但是喉骨已碎。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柳如眉蹲下來,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臉頰,輕笑說道:“姐姐的好處,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占得去的。你應該慶幸,慶幸你沒有把心裏醜陋的心思付諸行動,不然現在就不隻是這點痛苦了。”


    這個世上,總是有那麽多的人妄想不勞而獲,也有很多人辛苦一場隻是徒做嫁衣。


    柳如眉辛辛苦苦打破白山的九千多道封禁,不惜為此身受重傷、還付出兩百年元壽,又豈能甘願叫眼前這少年摘走勝利的果實?


    少年的雙眼裏頓時寫滿了悔意。不是後悔對柳如眉趁火打劫。而是後悔自己當初怎麽沒有順手一刀把這條美人蛇的性命了結。


    柳如眉看出他心裏的想法,不由輕蔑一笑。


    連現實都看不清,隻會沉浸在對過去的悔恨和懊惱當中,這個人再強大也是有限。


    她不徐不緩的向少年的印堂抓去。竟是半個手腕虛虛沒入少年的頭顱中。從他的神魂中抓出一枚白色的半透明圓珠。


    這枚圓珠並不大。其中影影綽綽佇立著一座潔白的山峰,霧氣繚繞,仿若雲中仙山。


    柳如眉抹去少年的神識印記。逼出一滴精血直接將圓珠煉化。


    斷手鬼鬼祟祟的露出半個手指頭小心窺伺著柳如眉,趁著柳如眉專注於祭煉圓珠無法分心的時候,忽然猛力一拖,與少年一同墜入沸騰岩漿湖,轉眼沒了蹤影。


    柳如眉並未阻止他們的逃走,在一人一手俱消失後,她停止了圓珠的祭煉,望向眼前不斷上湧著熱氣的岩漿湖,唇畔勾起一抹嘲諷笑意。


    不過一次碎骨之刑,又怎能彌補她被這一人一手暗算所受過的痛苦?


    ……


    簡陋的洞府裏,顧涼正飄在巨大的四足鼎跟前,用力攪動著鼎中鮮紅如血的藥液。


    藥液裏沉浮著各種天地奇珍,有六千年的墨玉蓮子,有極冰原深處珍貴的藍蕊冰心雪蓮,有蘊含無盡生機的萬年靈果…


    燦燦光輝隨著藥液的攪拌不斷透出,置身於藥鼎旁,即便沒有刻意運轉體內的功法,也能感覺到一縷縷靈氣湧入體內。


    “可以停下來了。”墨竹真君說道。


    他踩在虛空上,整了整衣袍,對顧涼說道:“仔細看著,我隻給你演示一遍,能學到多少隻看你的本事。”


    顧涼忙取出一塊空白的玉瞳簡隨時準備做記錄,她緊緊盯著墨竹真君擺出起手訣的雙手,說道:“我好了。”


    墨竹真君微微頷首,他注視著鼎中沸騰的藥液,雙手掐出一個又一個道訣。這些道訣的樣式很繁複,做得也很慢,卻有一種行雲流水的舒暢之感,帶著不可言的玄妙之意。


    隨著道訣的施展,鼎中的藥液沸騰得更加激烈,各種奇珍仿佛被一隻大手分揀開來,各自展開了煉化。


    這些奇珍生長數千上萬年,其內蘊含著無限生機,藥力極其鼎盛。別說放在一起煉製,就是單獨用一個煉丹爐處理,都很有可能因為處理不了這龐大的藥力而把煉丹爐炸飛。


    但是墨竹真君顯然不擔心這個問題,他對藥性的了解已臻至巔峰,暴亂的藥力在他手下成了乖順的小綿羊,與湧動的生機之力一同煉化。


    不過一個時辰,他便把普通煉丹師半個月都未必能煉化的各種奇珍盡數煉成鼎中沸騰的藥液。


    隨著這些奇珍的煉化,鮮紅如血的藥液變成了極清淡的淺綠色,仿佛流動的寶石。它們在鼎中散發出陣陣沁人心脾的芳香,稍微聞一下,都覺得修為鬆動馬上就能突破。


    墨竹真君對自己的成果很滿意,他聞著藥液的清香陶醉了一會兒,隨後才側頭望向身畔的女弟子,問道:“小涼可是看清楚了?”


    顧涼還在迴味著墨竹真君施展道訣的過程,聽到他問話,立刻把自己覺得不解的地方說出來。


    墨竹真君也不藏私,給了顧涼相當詳盡的解答,末了又問她是否有哪處不懂。


    顧涼心裏自是有許多疑問,但是她覺得自己問了出來得到詳細答案未必能消化,反而有可能攪渾了自己已經掌握的知識,便搖了搖頭,說道:“弟子覺得要把這些問題弄明白了,然後才有心力去學其它的。”


    墨竹真君看著她認真的麵容,聲音仍是溫和慈厚,聽在顧涼耳中卻讓她心底發寒:“煉完這鼎藥,就差最後一步了。”


    最後一步,是對她下手取走她的命和天火嗎?


    顧涼垂著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的感覺勉強平複了心底的不平靜,她眨著眼天真問道:“現在就開始最後一步嗎?弟子能幫師父做什麽,是看爐火還是熬藥?”


    墨竹真君微微笑了,他的眼中閃爍著不明的冰冷暗光,幽深不見底,仿佛能看到顧涼的內心:“小涼,你很聰明,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顧涼聽出墨竹真君話語裏的篤定和殺意,她思忖片刻,看著對方衣服上流動的微光符文,心潮起伏,語氣卻顯得很平靜:“師父是要殺了我嗎?”


    距離被擒已經過去了七八天,這些日子裏,顧涼一直都跟在墨竹真君旁學著煉藥,一如今日。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顧涼根本就不知道,木屬性天靈根的墨竹真君竟是個極出色的煉藥師。


    他還自創了一套獨特的煉藥法門,雖有不少缺陷和漏洞,但是其精妙之處足以彌補所有的不足,就連傳承自丹宗、閱讀了無數煉藥典籍的顧涼也歎服得五體投地。


    但是感歎歸感歎,墨竹真君給她看的東西越多,顧涼越明白自己在他眼中的地位——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即便告訴她所有的秘密又何妨?


    這一天來得很快。


    顧涼目光上移,看著墨竹真君意味不明看來的眼,心中竟有幾分坦然和放鬆。


    其實也不僅是七八天,而是十六年。


    墨竹真君等了十六年,她也熬了十六年,今日的情形,她已在心中設想過無數遍。


    顧涼的平靜和坦然讓墨竹真君微微挑眉,感到欣賞惋惜的同時,心裏也升起仿佛被冒犯尊嚴的微怒。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善於調節自己情緒的人,更沒有必要與顧涼置氣。


    “我要你身上的一樣東西。”墨竹真君眼眸裏閃過一抹不忍,看著顧涼說道,“你是顧明道的女兒,也是我的弟子,身為顧家的一員,我不欲殺你。”


    顧涼點點頭,補充道:“不想殺,但還是要殺。”


    墨竹真君不喜歡顧涼把話說得那麽直接,皺了一下眉,說道:“你需清楚,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命。”


    顧涼一笑,略帶嘲弄說道:“師父在我少時便給了我一袋子丹藥,焉知毀我根基便不是要了我的命?”


    服食丹藥也可以堆出一個金丹修士,但是這樣的一顆金丹,與飼養場裏豢養用以宰殺取材料的靈獸又有何分別?


    “再說,師父在我麵前展露各種手段,又豈會留著我的命讓我有機會走出這個洞府?”顧涼撕開兩人表麵維持的美好,微諷說道,“師父在收弟子為徒的時候,便沒想著留下弟子的命,更何況如今。”


    長生的誘惑如此令人著迷,不管是魚璿璣還是墨竹真君,為了長生,都能不惜一切。


    墨竹真君看著顧涼,不欲與她爭辯,冷漠說道:“上天讓我遇到你,便是我的機緣。你要怨,便怨上天為何將你送到我麵前。”


    顧涼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問道:“師父打算怎麽殺我?”


    不待墨竹真君說話,她便垂了頭,微微帶著懇求說道:“弟子很怕疼,也很怕死。如果弟子把師父要的東西拿出來,師父能不能…”


    墨竹真君冷漠打斷她說道:“不能,你拿不出來。”他頓了一下,注視著顧涼的眼睛裏閃爍著詭譎的暗光,仿佛餓狼盯著血淋淋的肉,“雖然你不信,但我還是要說,我不欲殺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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