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地上演血雨腥風,真真叫人感歎一聲,好一場精彩的生死相拚。


    顧涼抬手在臉上一抹,沾了滿手的鮮血也不在乎,隻隨意用木屬性靈氣疏離了一下傷口。便按照衛澈給出的指示結合自己的實際,再設殺局。


    魚璿璣是個極難纏的敵人,既然破了天驕台法境的布局與她交惡,若不能將她徹底誅殺,那麽便是顧涼與衛澈同殞命於此。


    ……


    魚璿璣甩去金簪上的鮮血,把它插迴鬢發上,悠悠然的在荒原上行走起來,猶如麵對春日盛景。


    走了片刻,荒原如一幅輕紗被撩起,取而代之的是遼闊冰原。


    霜風陣陣,吹在身上,化作片片利刃將一根不怎麽結實的發帶切斷,卻不能割斷魚璿璣的一根細微發絲。


    “你的手段倒是越來越多了,也能找到個小姑娘,運氣不錯。”魚璿璣的頭發因發帶割斷而散落一絡,更顯得整個人風情萬千,迷人可愛。


    衛澈的聲音從遙遠地方被冷風吹來,仍是淡淡然:“衛某一直都是這樣的手段,倒是你,不是璿璣的真身,也妄想從陣中離開了。”


    魚璿璣微微一笑,一邊往前走,一邊溫和說道:“你若藏得好些,我是斷然不會殺你的,可你為何撞到我身上來呢?你明知道,在踏上無情道後,修為大成,我便不如從前那般善良大度。”


    寒風唿嘯而過,魚璿璣繼續自言自語,仿佛情人間的呢喃:“我尋了那麽久。踏遍三千大世界,走過千萬年的歲月。你說。為何我一直都見不到他?”


    “就是因為尋不到他,我的無情道便一直都不能大成。除非轉修它法,否則修為就此止步。”魚璿璣仰頭輕笑,仿佛能看見灰黑天空倒映出來心心念念的那張臉孔,“我真的一點都不滿足呢,我想要更多。”


    “我要成仙,我要永生。”魚璿璣小聲說道,她的願望奇妙的與顧涼一致。


    風霜化刀,飄雪為火,魚璿璣輕輕擺手。在身邊形成一個狹小的界域,風霜飄雪不能侵,她繼續說道:“你的推演之術獨步天地,紅衣的卜算之技無所不知,為何不能聯合起來幫我找到他呢?”


    “你可恨,紅衣也可恨,我不歡喜。”魚璿璣自顧自說道,她臉上帶著孩子般的天真和殘忍,“你們讓我很長時間都不歡喜。我便讓你們歡喜了,都不能歡喜起來。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為什麽你們不懂呢?”


    “現在我也不歡喜。”魚璿璣停了下來,對著天空莞爾而笑。然後以空氣為紙張,以手指為筆,借靈氣而做墨。開始畫符。


    她畫得很認真,神態卻顯得瘋狂。因為她將自身三分之二的力量都凝聚在這張符裏。


    她要毀了天驕台秘境,再把陷空城煉成堪比天驕台的法器。然後布下欺天之陣抽取城主的生命之能,以將遭到破壞的三元界布局補充完整。


    前文說過,論起布陣與畫符,魚璿璣遠遠不如衛澈。


    但是,論起真正的武力上的實力,一百個顧涼與衛澈加起來都不如魚璿璣。


    這便是魚璿璣的優勢,她隻要用暴力把一切毀掉就行,根本不用計較太多的事情,也不用考慮太多。


    衛澈的符、陣俱是登峰造極,說到底,他隻不過一個器靈,再強也是有限。


    冰原上的風雪不知何時停了,灰黑天際越發低沉,萬籟俱寂,有烏雲在上方凝聚,沉沉壓在魚璿璣的頭頂。


    卻是衛澈將整個法陣的力量都凝聚起來,想要將魚璿璣鎮壓再次,強行打斷她的畫符過程,阻止這道符拉著所有人同歸於盡。


    隻聽得“噗”的一聲,魚璿璣的小腿因為承重太過,緩緩沉入冰雪之中。


    但魚璿璣卻不在乎,她的脊背挺得筆直,頭顱也不曾低下半分。


    她並非魚璿璣的真身,隻是一個身外化身,但是身為曾經的五大帝君,一個隻有一成實力的身外化身也非顧涼與衛澈能奈何。


    魚璿璣仍在專心致誌的畫符,還有空調侃:“我說,你無法阻止我,還不如什麽都不做。我認識的他,可不會這麽認不清位置,也沒有這麽蠢。”


    “某隻是衛澈,不曾為任何人。”衛澈淡淡說道,語氣卻有些無奈。


    魚璿璣嫣然一笑,輕聲說道:“你就是他,你們有著同一個靈魂。”又說道,“不如給你一個活著的機會吧。向我效忠,我幫你將神魂本源修複,助你重獲新生,還能助你重登帝位。你意下如何?我的紫薇大帝,你知道我一直都有點喜歡你,現在也是。”


    這是個致命的誘惑。


    恢複實力,複生為人,再登帝位,三個條件當中隨便一個,都能令衛澈心動。都說魚璿璣擅長蠱惑人心,說的也是確確實實,她很清楚衛澈的野望。


    許久都沒聽到衛澈的話,頭頂天際也沒再繼續壓下,魚璿璣的聲音放得更柔和了,帶著淡淡懷緬說道:“遙想當年,我與你是多麽好的摯友,我知你修行的功法,你也懂得我的秘術與神通。”


    “幾乎三千大世界都以為我們會結為道侶,但是…紫薇啊,紫薇,你為何遺忘了呢?給你機會與我並肩而立,須知我魚璿璣也不是那隨意之人,你真真的應當珍重。”


    魚璿璣說道,但她的手下仍不停頓分毫,整個神符已完成將近三分之一。


    衛澈笑了一聲,他是極少笑出聲的,這一聲聽起來清冽如冰泉,端的是悅耳動聽:“魚璿璣,”他叫她的名字,“衛某很心動,但是,你拿什麽來保證呢?須知你不過一身外化身。永遠不能越過本尊做主。”


    “你又怎麽知道,魚璿璣的本尊遇上我。就是要殺了我呢?”衛澈坐在陣法最深處,他對陣中所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你被本尊拋下,永不得離開三元界,否則整個三元界的意誌將拖著你同歸於盡。”


    “所以,你隻能努力將魚璿璣本尊留下的布局完善補充,以待有朝一日,魚璿璣本尊歸來,將你帶走。”衛澈的推斷一針見血,令魚璿璣畫符的手指也是微微一抖,險些沒將符文畫歪毀了整張符。


    “但是。可憐如你,竟不知道魚璿璣將你拋下,便是讓你與她的布局一同埋葬。不,魚璿璣很聰明,你也很聰明,不可能想不到,但你還是假裝不知道。”衛澈諷刺道,“你還誤導了月光把三元界撕開一道口子,誘使油燈與陣靈坑殺修道者。剝奪它們的異火和神魂。”


    “這個局,簡單明了得讓人一看就知道你的意圖。”衛澈淡淡說道,“有你這樣的身外化身,當真侮辱的璿璣本尊的智慧。”


    “你閉嘴。”心思被戳破。身外化身也陰沉了臉,不再與衛澈維持表麵上可憐的和平。


    “你不是要修複三元界布局,而是要報複魚璿璣。將她最珍愛的一切毀於一旦。說到底,你也是一顆棄子而已。再活著不過苟延殘喘,倒不如早早死了算。”


    衛澈很少尖刻。即便說出了這一番傷人心的刻薄話,語速也是不徐不緩,語氣更是淡淡然,仿佛說的是一件小事。


    身外化身停止了書寫神符,她迴過頭,放眼向冰原望去,冷然說道:“你讓我不歡喜,我便殺了那個小丫頭。”


    這不是威脅,因為她的話剛說出口,她就已經出手了。


    身外化身寬大的袖子驟然間無限延長,黑漆漆的仿佛宇宙中吞噬一切的黑洞,帶著極大的吞噬力,淩空向著某處壓了下去。


    衛澈霎時色變,但是身外化身出手太快,他演算得再快,也是比她遲了那麽一瞬。


    而生死拚殺的遊鬥,爭的往往就是這麽一瞬間。


    眼見黑洞即將壓下,隻聽得輕微的“嗡”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方寸之地中顯得異常清晰。


    這是弓箭被拉滿後,羽箭射出去,弓弦反彈的聲音。


    原來在魚璿璣與衛澈言語交鋒的時候,顧涼一直都在忍耐準備,魚璿璣出手,她蓄力已久的反擊也隨之而出。


    “嗖”羽箭破空,因速度過快夾帶著爆裂的風雷之音,刺耳且哀戚,聽在衛澈的耳中,甚至令他半透明的身影漾起數道波紋。


    深沉的袖袍構成的黑洞裏,忽然有一道火焰色的流光閃過,帶著滿滿的天火的暴戾氣息襲來,卻在刹那間被黑洞吞沒。


    就像一個手指大小的石子,被輕輕投入波瀾壯闊的湖麵,除了兩分漣漪,不能令大湖產生任何反應。


    魚璿璣的身外化身便是這麽以為,先前她因輕視顧涼隨意出手,而導致小火球炸裂,半幅長袖也被天火燒毀。


    但她這一次有所準備,還怕擋不住區區一支箭?


    緊接而來的是第二支箭,帶著種種唿嘯之音,甚至比第一箭更快!


    它不是對著黑洞而來,卻是對著身外化身的麵容,仿佛要為自己被劃破的臉而特意報仇似的。


    身外化身微嗤了一聲,大袖拂過,黑洞幽幽,再次將第二箭吸納進去。


    恰在此時,第三箭轟然而至!


    它的速度比前兩箭加起來更快,幾乎在離弦刹那,弓弦聲與破空聲與同時響起,已然帶著前所未有的暴烈氣息蠻橫射來!


    這已不是一支箭,這是一團最是霸道剛猛的天火,天生具有凜然不可侵犯的特質,能夠燃盡世間萬物。


    身外化身麵色稍正,卻也止於這裏。


    她的一隻手仍在維持畫符的動作,很是隨意的另一隻手掐了法訣,袖袍裏巨大的黑洞忽然擴大數倍,幾乎要將大半個天空都吞沒其中!


    黑洞被增幅的不僅僅是麵積,更有原本就顯得可怕的吞噬力。


    隻見冰原上的風雪、碎石盡數被吸取一空,更有布陣的材料脫離陣法的牽引被生生扯出,也填入了這個看不見底的黑洞。


    須知衛澈布下的陣法乃是身外化身被困都得遭受苛刻壓製。這個袖裏黑洞的神通竟能無視陣法的法則,幾乎將法陣都毀了小半去。


    而這黑洞。實非身外化身全力施為,而是隨手而來對付顧涼的小把戲。


    真的是這樣嗎?


    隻見紫色天火張牙舞爪而來。熱浪逼人,便是身外化身頭上的金簪,也有融化的跡象。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被黑洞掀出的布陣材料無聲湮滅成飛灰,化作最純正的元氣匯入紫色天火之中。


    仿佛被澆了熱油,火焰在刹那間又躥高數丈,竟然化作一個猙獰兇悍的兇獸,仔細觀之,卻是鎮守死亡之路黑貓的本體。


    天火兇獸身周火焰湧動。空氣被灼燒得發出爆裂的“啵啵”聲,它仰天長嘯著齜牙衝入黑洞之中,瞬間炸裂成千朵萬朵的紫色蓮花。


    且不說這些蓮花有何作用,光是這一炸,便仿佛無數個雷球在雨天爆裂,身外化身紅潤的麵容立刻白了一百,再無血色。


    再看身外化身的寬袍大袖,上麵已沾了不少天火燃燒得歡快。黑洞邊緣也在忽明忽暗的浮動,暴虐氣息暗湧。一看便知道黑洞隨時有可能湮滅。


    秘法雖厲害,卻也不是毫無弱點。


    身外化身鐵青著臉,嘶聲罵道:“紫薇!你竟暗算我!”


    區區一個顧涼,當然不能令她如此狼狽。


    那射來三箭。其實是顧涼與衛澈的一個布局,前兩箭不過一個引子,乃天火凝實射出。各自帶著一枚上古雲篆。


    真正厲害的是第三箭。


    顧涼與衛澈合力,將顧涼所能引動的天火並細頸瓶中貯藏的一起牽製而出。再藏了一組雲篆進去。一經射出,這組穩固的雲篆被前兩個雲篆引動。其爆裂威力直追金丹自爆,又如何是現在的身外化身所能擋住?


    這隻是一個開始。


    但見黑洞中閃爍無數紫色星辰,卻是朵朵蓮花悄然綻放。乾坤派傳承無數年的秘法不容輕視半分,花開花謝,其中自有一番大恐怖。


    它連燃燒的星辰都能煉化為虛無,更何況是身外化身並不完整的黑洞秘法!


    身外化身隻來得及匆匆罵了一句,毫不猶豫的將輸出的力量從未完成的神符上抽迴,全力對付黑洞裏的無數星光。


    到了這個時候,法陣不複完整,原本的遮天功能也遭到破壞。礙於深淵的規矩,衛澈早已避入玉瓶空間中,留下的隻有顧涼一人。


    但顧涼所施展的無名秘法乃是以衛澈為引,衛澈不在,她再堅持片刻便會被秘法送迴次元空間。


    將身外化身留在此處,實在無法讓人放得下心。


    顧涼將手中被天火之箭燒毀的弓丟在地上,她小臉煞白,經脈丹田俱是空空,唯獨神識還剩下小半,可以說得上沒多少武力保證了。


    望著專心對付黑洞中無數星光的身外化身,顧涼忽然心生一計。


    她本就是冒險慣的,敢對自己自絕後路相逼,也敢在生死之間的大恐怖迎難而上。趁著秘術牽引,將身外化身拖入神秘世界再行誅殺之計,這實在算不得什麽。


    身周的空間已經開始出現交錯和崩碎,顧涼忽而對著身外化身一笑,下一刻已發動火遁術出現在身外化身的身後,一雙柔軟卻如鋼鐵般有力的手臂緊緊將她捆住。


    事情隻發生在極短的瞬間,從空間開始崩碎,再到火遁術發動顧涼抱人,兩女一同被秘術構成的空間通道卷入,不過一個眨眼的間歇。


    再迴到漆黑絢麗的神秘世界,顧涼看著懷中無意識的身外化身,滿意一笑。因臉上被金簪化出一道細長血口,委實算不得多好看,還有些可怕。


    “都到這裏了,若還不能把你殺掉,我也妄稱要成仙。”顧涼手中火鳳劍毫無花俏的割斷了身外化身的喉嚨。


    與初見鳳真時不同,顧涼已坦然接受尚秋的臉長在別人臉上的事實,因為她就是尚秋,自己怎麽會殺自己呢?


    身外化身無意識的抽搐了一下,生機源源不斷的流失,在這浩瀚的神秘世界中死亡後,竟是須臾間消失為虛無,連血肉骨架都不曾留下。


    顧涼手上隻餘半毀的法衣和金簪,還有一枚圓潤的儲物戒指,這是生死之間拚殺得來的戰利品。


    直至此時,顧涼方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


    大隱患已解決,隻待老器靈與天驕台剝離,鬥戰成為天驕台新器靈,她便能迴到陷空城迎接最後的兩場鬥法。然後與師姐師弟們走出深淵,迎接三元界的大動亂。


    三元界中風雲動蕩,距離無人區很是遙遠的寒冰原上,冰雪境再有一年便要關閉,已極少有人前來尋寶。


    暗河蟄第三層,通往第四層岩漿池的傳送陣早已廢棄,長滿了各種雜草。


    這個時候,卻見淡淡微光閃過,一臉苦相的瘦弱少年出現在傳送陣中,他的懷裏抱著一隻殘缺的手。


    “快點,趕不上時間吃了你。”斷手攀上少年的肩膀,用殘缺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耳朵,惡狠狠說道。


    瘦弱少年很無奈:“前輩,我隻是一個小修士,又不懂陣法,您就別奢望我在下一刻直奔荒城了。”


    斷手哼了一聲,爬進少年溫暖的衣襟裏蜷縮起來,蠻橫說道:“管你用什麽辦法,不在十天之內趕赴荒城,吃了你!”


    瘦弱少年很是隨意的拍了拍斷手,伸著懶腰跨出傳送陣:“知道啦!對了,能不能換句別的話?連嘴巴都沒有,就別說吃掉我啦。聽您說的,我都膩了,一點也不新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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