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一秒,顧涼便將心中猜測粉碎得幹幹淨淨,心底禁不住絲絲冒著涼氣。


    黑貓跟著她的這一年都顯得很溫順無害,但它本身是一隻性格兇猛殘暴的兇獸,愛好吃人。它說的吃,是真的想吃掉邋遢道士,並非和她開玩笑。


    黑貓一邊盯著洞壁的某處咽口水,一邊和顧涼打商量:“小丫頭,把它逮了送給我,我馬上告訴你一個和幽明洞有關的秘密。”


    它如今是神魂之體,吃吃喝喝是不可能,不過顧涼會在百年之後將它帶迴青銅宮殿,順便帶上幾隻新鮮血食什麽的,想想都覺得很美。


    果然還是離開的好,蹲在青銅宮殿裏幾千年都沒能遇到一隻新鮮的血食,出來了到處都是美味。


    眯眼望向人類小姑娘藏著慍怒的眼睛,黑貓咧嘴露出一個貓式微笑,白森森尖牙伸了出來,竟有幾分可怖:“顧涼,你覺得如何?”


    顧涼堅定搖頭,天眼見到的邋遢道士是個人類,即便他有著妖獸的血脈,他也是和她一樣的人類,她還做不到出賣同類。


    “請恕我不能答應。”


    黑貓某種金芒閃過,繼續誘導她:“你和它不熟,它也不是純粹的人族,將它送給我做血食,我再告訴你一個和死亡之路有關的秘密。”


    顧涼停了下來,她側頭看著肩膀的黑貓,很認真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不會答應你的交易。你若想吃人,可以迴到青銅宮殿。踏上死亡之路失敗的人都是你口中血食。”


    黑貓眨著貓瞳,嗬嗬笑了幾聲道:“顧涼。你不擔心你會成為我的血食嗎?”


    顧涼盯著它的貓臉,說道:“這是我的選擇。從我走到那扇門前,我心裏已經有了被你吃掉的準備。”


    沉淪、入世,哪一個不是兇險萬分?


    她既然選擇了死亡之路,便準備好接受最壞的結果。


    “在我結了金丹後,還能不能再在死亡之路上走一段?”顧涼繼續往前走,她出來的時間足夠久,再不迴去,胡休等人該起疑心了。


    黑貓懶洋洋的趴下來,貓尾巴垂在顧涼背後。一晃一晃:“不怕死,盡管走。”它倒是不再堅持讓顧涼逮了邋遢道人做血食了,頓了一頓,又補充一句,“入世接下來是出世,你結了金丹,可以走一走,不過被我吃掉的可能性很大。”


    “純靈之體對我來說也是一盤很美味的菜。”黑貓眯起眼睛,迴味著青銅宮殿裏從少女手腕上吸取的溫熱鮮血。不由舔了舔嘴,覺得更饞了。


    顧涼:“…”


    其實她就是一株行走的天材地寶吧?鬼物覺得她好吃,兇獸也覺得她好吃。


    “顧涼。”黑貓喊著她的全名,試圖繼續談生意。“幽明洞裏很危險,你和那群螻蟻一直往前走,可是會死在這裏的哦。”


    “就算你出得了幽明洞。也有很大可能在死亡之路失敗變成我的血食,真的就不怕嗎?我知道你們人類修士最怕死了。尤其是你,死了可什麽都沒有了…”


    黑貓還在喋喋不休的聒噪。顧涼忽然發現了洞穴裏顯得有些不妥,胸腔裏心髒一下又一下有力跳動,速度漸漸加快,周圍卻是一片萬籟俱寂。


    伸手輕輕摩挲了一下火鳳劍的劍柄,顧涼望向寬闊洞穴幽深之處,刹那間開了天眼神通,一切事物都在心間無所遁形。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這麽囉嗦。”顧涼在心裏打斷黑貓的話語,緩緩抽出火鳳劍,目光落在某一處,麵沉如水,“道友何人?我乃乾坤派顧涼,不知何故開罪了道友,竟被道友設下陣法陷阱困在其中。”


    洞穴幽寂而無聲,牆壁上攀援的植物微微閃著光,許久都沒有別的聲音響起。


    黑貓蹲在顧涼肩頭,百無聊賴的觀察著四周,在心裏和顧涼說話:“嘖嘖,枉你神識比修為高,竟不知道自己走進別人的陷阱裏。”


    顧涼斜睨它一眼:“你確定你剛才沒有在混淆視聽?陣法之道本就高深難以察覺,又在布陣之時加入阻隔神識的材料,我能發現才怪。”


    黑貓道:“你在找借口。”


    顧涼被它塞了一下,神態卻漸漸從容起來:“的確是我本事不夠,加上不夠謹慎大方,踏入別人陷阱是活該。”


    黑貓嗤笑一聲,不死心的繼續說道:“顧涼,你真的不想知道離開幽明洞的方法嗎?你知道之後,可以安安全全的離開這裏哦。”


    顧涼不理它,藏在暗中的道友不露麵,那她隻能采取暴力破陣。天眼神通目前隻能維持短短三十息,不過這也足夠讓她看清楚陣法的薄弱之處和陣眼所在。


    虛空中殺機凝聚,千萬柄薄刃憑空生成,從四麵八方向顧涼直奔而去,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布陣者的凜冽殺意,他藏身在陣法中,試圖借陣法之力將顧涼誅殺。


    無數薄刃將所有退路封死,它們中有虛影也有真實,混在一起真假難辨,陣法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人的感知,真叫人不知道如何應付。


    火鳳劍發出愉快輕鳴,握在手中帶著躍躍欲試之意,它能感覺到對手的氣息,握在敵人手中的劍是一把好劍,和它不相上下的一把好劍。


    顧涼沒有動用靈氣,淡定從容的錯開腳步,神識鎖住藏在陣法中若隱若現的一線殺意,竟是罔顧千萬殺來的薄刃,長劍直取陣中人而去。


    有人輕輕咦了一聲,陣勢倏忽一變,將一線殺意藏得嚴嚴實實,陣中人的攻擊也隨之消失,靜待下一個機會。萬千薄刃也變得凝實許多,片片都是真實,片片又可能是虛假。虛虛實實,殺機暗藏。


    這便是陣法的殺招。能困人也能殺人,若不通陣道。即便修為比布陣者更高,也隻會被陣法慢慢消磨掉氣力,被人斬殺。


    顧涼對陣道隻是略通,也曾配合陣法對敵,被人以陣法困住圍殺卻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對方藏身何處,本來也沒想著鎖定那一縷殺意就能揪出藏在暗中的布陣者,當下火鳳劍上劍光吞吐,劍法展開,頓時將一片薄刃盡數橫掃開去。


    龐大力量之下。無數薄刃被崩飛,其中也有不少落在顧涼的身上,最多不過割破外麵穿的一件法衣,或者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細細血口。


    “這小娘們明擺著是個體修,竟然用劍!還修出了劍氣!”暗中,布陣者對藏身陣法的夥伴傳音道,“你多多小心,切勿和她近身。”


    顧涼耳朵微動,臉上輕輕一笑。說道:“能來到此處,道友的實力必定不低,設陣將我困殺,為何不多殺幾個鬼物?”


    一邊說話。她一邊將襲來的無數薄刃打飛,不知為何種緣故,落在身上的薄刃卻是越來越多。罩在外麵的法衣也被割得破碎,露出裏麵潔白中衣。顧涼繼續道:“我並非獨自一人,離開隊伍也有一段時間。你們沒能在短時間內將我擊殺,被我的同伴察覺後趕來,反誤了卿卿性命便是不美。”


    “哼!”陣中人一聲冷哼,三道劍氣忽然自陣法裏生出,分別刺向顧涼的眉心、喉嚨和心髒,其中暗藏鋒銳劍勢,可見此人是個劍修,“事到臨頭,何必多言!”


    顧涼麵上尤其從容,卻是險之又險的避開三道劍氣,差點就被陣法中生成的一道風刃割破喉嚨。


    “她肩頭那隻小獸似是不簡單,明明築基期妖獸,主人遭逢如此劫難竟未出手。”布陣者縱觀大局,暗暗對陣中人傳音。


    顧涼臉上猶帶幾分驚慌,腳下踩著的步伐都顯得有些淩亂,陣法裏忽然有大片風刃生出,隱隱有雷鳴之音,淩厲削來。在神識範圍內,可以感覺到陣法裏有幾麵陣旗方位變化,牽動操縱著陣法內殺機。


    火鳳劍覺得有些無聊,它很想和對手的劍爭一番高下,奈何對方藏得好好的,根本沒給它多少機會。


    顧涼施展劍術,將風刃和緊接而來的細小雷電一一斬除:“你可知我是何人?殺了我,你們必將遭到乾坤派圍殺!為了這點靈石和丹藥而舍棄性命,實在太虧。”


    洞中沒有補給,此處鬼物的魂晶又頗難獲取,設陣的人除了殺人奪寶四字別無他想。


    “哼!拖延時間!”陣中人道,虛無裏出現的如虹劍氣忽然一挑,直取顧涼肩頭的黑色小獸而去,殺機錚然,像是要一劍把黑貓刺個對穿,“我們自當留你一線生機,將你丟入鬼物之中,誰知我們殺了你?”


    名門大派的弟子很少有人敢於招惹,其中原因之一便是門派多半會給弟子製作魂牌。弟子隕落,魂牌隨之破碎,門中長輩亦能通過特殊手段得知弟子隕落前的影像,死於何人之手那是一目了然。


    不過,若將人弄得奄奄一息丟進鬼物中,魂牌裏顯露的影像便是被鬼物殺死,報仇亦無從說起。


    黑貓不慌不忙的換了個位置,剛好避開那道劍氣,撓了撓顧涼肩膀上的衣裳,說道:“小丫頭,別逗他們玩了,好好破陣。”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在逗他們玩了?”顧涼手中火鳳劍一抖,將襲來的片片風刃打散,手腕處被震得有些發麻,“這座陣法十分巧妙,既能困人又能殺人,我雖能看出薄弱之處,卻也得花費一番氣力才能破陣而出。”


    黑貓看著她臉上假的可以的驚慌之色,撇撇嘴又避開了刺來的幾道劍芒,心中暗道:“這家夥明明可以從容破陣,還在假裝氣力不濟,一副被嚇壞的小模樣,當真狡猾得可以。”


    顧涼手中火鳳劍劍芒吞吐不定,守著身周一尺的安全距離,雖有薄刃、風刃落在身上,卻始終不能給她造成致命傷,流血傷也很少。


    陣中人屢次攻擊,或者指向黑貓,或者指向顧涼,最多也隻能劃破法衣。然後被貼身穿著的軟甲擋下,打得可謂憋屈無比。


    顧涼一邊假裝虛弱口頭上拖延時間。一邊展開神識將陣法內的變化印在心底,試圖借此印證自己一個月來的學習的陣法知識。


    “自己都是隻刀槍不入的烏龜了。還要穿一身的防禦法衣和軟甲!”陣中人酸溜溜的想著,心中各種羨慕嫉妒恨,忽然間他的身形藏匿在陣中,換了一把劍刃水藍的長劍,其上流光閃爍,看之便覺得極其不凡。


    火鳳劍微微顫動,劍柄上雕刻的鳳凰眼中似是多了靈動之意,目光穿過陣法盯向水藍長劍,對主人傳遞陣陣戰意。


    布陣者觀之。手中法訣連連打出,口中念念有詞,陣旗變幻不定,卷起滔天巨浪,配合陣中人向顧涼攻去。


    “倒是有把好劍。”顧涼雖是築基後期,但她體內筋脈和丹田寬闊,所能容納靈氣也是一般築基後期的幾倍,即便身處陣中,又有人虎視眈眈。心中仍是淡定穩重。


    水藍長劍被陣中人握住,感覺到火鳳劍氣息,亦是劍芒大漲,加上陣法助勢洶洶而來。便是顧涼也不敢小看。


    雙方你來我往,纏鬥了足足一刻鍾,顧涼忽然一笑。朗聲說道:“道友劍術可真不錯,這個陣法也設得極好。可惜你們的對手是我。”


    布陣者頓覺不妙,連忙傳音。卻遲了一息,隻見劍光如虹,勢如奔雷,竟是硬生生斬斷三支陣旗仍去勢不減,向自己陣中人而去。


    陣中人也是大驚,顧涼展現的實力本與他相當,現在卻比方才威勢更強了不止一倍,如高山壓來,除了迎擊卻是別無應對方法。


    布陣者因為陣眼被毀,心神大失,連吐數口鮮血,忙取出十八道符篆,組成一道陣投向顧涼,試圖將她困住。他也沒想著困住多長時間,符篆陣隻是為自己逃命爭取須臾時間罷了,因此在符篆拋出後,他躍上飛行法器,瞬間遁逃。


    陣中人清晰聽到自己雙臂骨折之聲,緊接著雙腿亦是骨折,麵對這一劍餘威,他竟是敗了!手中劍無力落下,插在洞穴並不堅硬的泥土中,光華暗淡。


    顧涼一腳踩在陣中人胸口,壓住他的心脈以免他輕舉妄動。


    符籙陣至,有柔韌藤蔓生出,將她連同陣中人一起捆住。更有數道水束生出,既令藤蔓勃勃生長,更是將兩人又纏得嚴嚴實實,掙脫不得。


    “好陣師!”顧涼讚了一聲,她一時半會也不能擺脫十八道符篆構成的簡單陣法,不過她還有後招未曾發出。


    在布陣者逃出四五裏後,忽然感覺到有一道無形之箭自身後射來,識海霎時大痛,飛行法器寶光盡斂,他悶哼一聲便從飛行法器上跌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藤蔓是金剛藤,能輕易刺穿修真者的皮膚,它們飛快生長,兩個唿吸間便圍成一個綠色大繭,雖不至於傷人性命,卻是讓人十分惡心。


    衛澈緩聲評價道:“不過區區築基,金丹未到,你可以輕鬆將他們斬殺,無需如此大費周折,顯得太刻意了。”


    一句話說得顧涼臉紅,不是旖旎,而是羞愧。


    衛澈剛才沒有出聲,現在卻是將顧涼戰鬥中的不足和疏漏之處一一道來,等他說完,顧涼也解決了纏陣,將十八道符篆盡數斬碎成符紙。


    被顧涼踩在腳下的劍修連聲求饒:“您大人有大量,且放過小的吧,小的亦非存心要劫殺您…”


    顧涼輕聲笑,她低頭看著劍修還算俊俏的臉,說道:“若你我位置顛倒,你可會饒我一命?定是不會,你都說了,將我丟進鬼物之中等死。”


    抬手把水藍長劍拔起握在手中,能感覺到它輕微的抵觸,顧涼很幹脆的將劍上的神識烙印抹去,看向劍柄,發現上書兩個字冰龍。


    “劍是好劍,落在你手上,明珠蒙塵了。”顧涼伸指彈了彈冰龍劍,劍身輕鳴,隱隱抗拒之意傳來。


    火鳳劍亦發出輕鳴,陣陣喜悅之意在她心中流淌。


    這兩把劍恰好是雌雄雙劍,由同一個鑄劍師鑄造,同時出爐,也無怪火鳳劍感覺到它的氣息那般興奮。


    劍修連忙道:“是是是,仙子才是它的主人,還請仙子饒命!”


    顧涼略微垂了眼,踩在他心脈上的腳仍未離開,臉上看不出喜怒,問他:“你是何時進來此地?可還遇到別人?”


    與胡休等人同行之時,她隻能發現一個邋遢道士,並沒有遇到其他人。


    “我是半個月前進來的,這段路頗多人走,我們在此伏擊也不是一次兩次。”發現顧涼暫時還未動殺意,劍修口齒清晰了許多,“仙子,我願為你做牛做馬,還請您饒小的一命。”


    顧涼展開神識將可以探查的範圍掃過一遍,果然發覺了有其他修士,而原本神識能探查的胡休七人,卻在她的神識範圍內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附近的環境也是陌生,她從未來過此地,但是天眼所見此地分明還是她和胡休等人一起走的那條路。


    挑了挑眉,顧涼又問:“進來此洞可還能出去?”


    難道此煞星是剛剛進來?


    劍修愕然,隨即立刻迴答道:“我們糊裏糊塗闖進來,也是因丹藥即將消耗完畢,所以才在此設下陣法…”


    他和陣師屬同門師兄弟,進了此地不殺鬼物,隻相互合作引人入陣、殺人奪寶,原本引來的隻是一個普通築基後期,誰料卻是個難搞的煞星。


    聽得他說完,顧涼狐疑的看了看肩頭黑貓,她覺得這貨肯定知道原因,說不定暗中插了一手。她還道為何忽然之間被困陣中無所察覺,原來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胡休所在的洞穴,直接出現在劍修師兄弟二人設下的陣法裏。


    黑貓對她眨眨眼:“這裏還是幽明洞,其它的你想要知道,把它逮了送給我,我告訴你。”又道,“這裏比荒野更危險。”


    顧涼皺著眉,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一張大網中,被這張網纏得越來越緊,幾乎要斷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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