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袋子一看就知道分量足夠,小二收起袋子,便站起來給顧涼斟酒,傳音道:“前輩,此事分量不輕,為了避免被人窺探,還是進雅間裏比較好。”


    顧涼垂了垂眼,端起淺口酒杯慢慢品著酒,喝完一杯酒,她才道:“你安排吧。”


    天色稍稍暗下來的時候,顧涼付完帳,從酒樓裏走出來。這時候攤子、店鋪還未收市,她便在街市上轉了一圈,看到沒有什麽看上眼的,才迴到客棧裏叫了靈膳食用餐。


    顧涼租住的院子是座三層小樓,她推開窗戶,放眼望去,隻能看到夜幕之下、燈火通明的一片小角落。熱熱鬧鬧的聲音從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那是開在繁華之處的青樓妓館、賭場、酒館和角鬥場,喧囂卻充滿了人氣。


    院子裏除了顧涼,便沒有其他的人,冷冷清清的。


    她一邊看風景,一邊迴想著酒樓雅間裏和小二說的消息。


    一條是城主府金丹大圓滿的城主夫人懸賞三千萬靈石,求購極冰原深處的一朵藍蕊冰心雪蓮。


    冰心雪蓮經常能見,藍蕊的冰心雪蓮就罕見了,尤其是極冰原出產的雪蓮,煉成丹藥服用能保持心境清明,突破之時也不怕心魔入侵。


    城主夫人金丹大圓滿,即將突破,小道消息說她年輕時做了不少惡事,進階元嬰隻怕會被心魔乘隙而入,大張旗鼓的懸賞倒也事出有因。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縱使極冰原冰寒入骨,也有不少修士聞名而來。紛紛出發前往極冰原。他們當中有築基修士,也有結丹修士。質量良莠不齊,目的卻都是一樣的。


    一條則是城主府翻建。挖出一卷古老的獸皮,獸皮上的文字很古老,城主府臨摹出來貼在布告欄上,荒城裏無人能看懂什麽意思。


    不久後,城主府裏卻傳出“獸皮上記載了無人區裏一座上古大派遺跡”的消息,城主府也沒有出麵澄清,不知道是默認還是當做不知道。


    上古門派的遺跡可不是一般的小消息,確認了傳出去,整個修仙界的修士都得跑到這北原來碰運氣。


    不過無人區大家都是熟得不能再熟。要真有門派遺跡,哪裏會發現不了?修士們在消息傳出來後,就把無人區給翻了一遍,別說遺跡,就是一塊來自上古的殘片都沒有!


    小二是將兩件事放在一起對顧涼說的,他還說到城主身邊的一個高手門客也跟著去了極冰原,那個門客是元嬰期。


    三千萬靈石,請動一個元嬰高手還是少了些。


    兩則消息虛虛實實,直讓人看不出城主府的意圖。


    顧涼假裝看風景。實際上暗暗留意著院子外盯梢的幾個修士。和半個月前的盯梢者相比,這一波修士的身上都帶著殺伐血腥之氣,目光也陰冷陰冷的。


    她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外來修士,就算是天驕顧弦的妹妹。也不用這麽費心思吧。


    顧涼關上窗子,走進淨室裏,打開陣法隔絕外界的探知。


    她拿出顧弦發給她的那枚劍符。細細地看了起來,看了大半天。都沒有看出有什麽不一樣。內視自己的筋脈、丹田、真氣,也沒有像三河小鎮裏那樣。被人種下魔氣。


    她是第一次來荒城,能勉強與荒城有關,除了劍符,便是顧弦。


    顧弦失蹤,她被盯梢,城主夫人開懸賞,獸皮古卷出土,這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四件事,彼此之間會有聯係嗎?


    顧涼麵色淡定地把劍符收起來,拿出茶具、茶葉和開水壺,動作一絲不苟地泡茶。衛澈愛喝茶,清源也愛喝茶,兩人都有教她通過品茶來平靜心神的技巧,配合靈茶茶香,效果相當好。


    茶香悠悠,將她內心的躁動不安稍微撫順些許。獨自一人品著茶,顧涼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可以將自己的情感摘出,以旁觀者的思維進行思索。


    關心則亂,遇到自己在乎的人出事,很容易自亂陣腳。


    顧涼熟知劇情,她是劇情裏的不穩定因素,顧弦來到北原,應該是知道她遇到危險。顧弦在荒城失蹤,也是因為她這隻蝴蝶扇動翅膀,按照劇情需要,他不會死,不過苦頭肯定要吃的。


    一切皆因她而起。


    不過,顧弦無端端的為何要叫她來一趟荒城?


    是單純見麵,還是其他原因?


    外麵的那些修士,隻是盯梢,還是必要之時殺人滅口?


    她在荒城的這趟渾水裏,又起著什麽的作用?


    疑問紛至遝來,直欲攪亂人的思維。顧涼將四件事放在一起,層層抽絲剝繭,發現城主府的表現很是可疑。


    先是三個月前懸賞藍蕊冰心雪蓮,然後“好巧不巧”發現無人能看懂的獸皮古卷…他們似乎在製造一個錯覺,刻意將人引離荒城,甚至還出動了元嬰高手。


    去荒城外的無人區探尋門派遺跡,去極冰原尋找雪蓮花,修士們離開城池外出,荒城裏便空曠下來。


    但是進出荒城的修士在這幾日忽然之間多了不少,來自不同地方的修士,都聚在荒城裏,他們又是為了什麽?


    顧涼找不到頭緒,她隻是築基小修士,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敢跑到城主府裏一探究竟,一切隻能慢慢打聽、私底下猜測。


    毫無疑問,她是顧弦妹妹顧涼這件事暴露了,要不然她也不會被人盯梢。


    顧涼自問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除非有特別的手段,不然絕不會有人認出她就是顧涼。更別說,重塑肉身後,她還是一隻蘿莉,不是十六七歲的嬌美少女。


    或者他們手上有顧弦的血,通過秘法,知道她就是顧弦妹妹也不是難事。


    一般的血隻能大概探知她的位置。知道她在某個方位某個區域,隻有精血。才能如此準確地知道她就是顧涼。


    修士的精血很寶貴,除非迫不得已。沒有人會想到動用精血,就像不是事發突然,沒有人會想到燃燒壽命。顧弦實力高強,手段、靈石、人手樣樣不缺,背後又是乾坤派和化神祖師,能逼得他動用精血,敵人絕非一個顧涼所能對付。


    她現在要做的,是擺脫外麵修士的盯梢,盡量不拖顧弦的後腿。顧弦應該是藏了起來。否則的話,他們不會盯著她這個顧弦的妹妹,還派來實力不低的修士在院子外守著。


    顧弦若是處在他們的控製中,他們順手殺掉她這個乾坤派小人物,誰都不會吱一聲。


    喝完茶,顧涼也把事情背後的真相剝離的七七八八,她把器具清洗幹淨瀝幹水,放進空間裏。盤腿坐了下來,顧涼的神識悄然散開。堪比元嬰期的龐大神識讓她將小院外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避開他們,不容易。


    他們能知道她是顧涼,還能找到她,那麽。不管她如何喬裝打扮,隻要還在城裏,就逃不出他們的指掌。


    他們漏算了一點。顧涼有玉瓶空間,藏入玉瓶空間中。將空間和外界的聯係切斷,誰都找不到她。


    接下來幾天。顧涼都沒有躲在院子裏煉丹,她出入荒城的茶樓、酒肆、店鋪,還去賭場和角鬥場玩幾把,對一個初來荒城的修士而言,一切再正常不過。


    盯梢的人沒有輕舉妄動,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每日都悄悄跟在顧涼身後,連她吃菜伸了幾次筷子都一清二楚,這份職業精神讓顧涼都暗暗豎起大拇指。


    好耐性,聽說狼群伏擊獵物的時候,也會一連好幾天都盯著,緊跟不放。


    因為他們都盯著她,顧涼便沒有刻意的去打聽青衣修士的事情,她什麽都沒有去打聽,包括顧弦的事。


    荒城裏的修士在日漸增多,爭鬥死傷的事情發生得更頻繁了。


    顧涼在角鬥場消磨半日,才晃蕩著迴到客棧門口,客棧的小夥計就緊巴巴的跑出來告訴她,丹藥鋪的執事派人來找她,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


    她拿了幾枚丹藥將小夥計打發了,走進客棧裏,裏麵坐著的一個丹藥學徒連忙站起,拿出信件交給她,也不離開,就站在那裏等著她看信。


    丹藥學徒就是被執事罵“呆頭呆腦”的那位,顧涼看完信,他便可憐兮兮地對顧涼道:“先生,您一定要答應啊!”


    顧涼笑了笑,拿著信便向門口走去,學徒連忙跟上去:“先生,我們店裏的丹藥幾乎脫銷,庫存也快用完了,請您去幫忙實在是萬不得已,您可別見怪!”


    走了一路,他便說了一路好話。


    站在丹藥鋪子前,顧涼停了下來,她笑眯眯地道:“其實你不用說這麽多,我早就知道你們的執事會請我過來煉丹。”


    修士大量湧入荒城,時有爭端發生,不管是療傷丹藥,還是其它的丹藥,荒城的丹藥供給都跟不上去。


    荒城隻是一座小型城池,還是條件極度苦寒的無人區的小城池,滿城的修士加起來不過數萬。現在大量修士湧入,人口一下子增多,不管是丹藥,還是其它的什麽,都緊張起來,物價也開始攀升。


    “啊?”丹藥學徒傻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憨憨地摸了摸腦袋道,“讓先生開心,我說多幾句也無妨。”


    顧涼步入丹藥鋪子,學徒帶著她直奔後方煉丹房。一邊帶路,他一邊帶著小心翼翼征詢顧涼的意見:“先生,等一下您開爐煉丹,我可不可以跟在一邊打下手?”


    他資質駑鈍,做事又慢上半拍,鋪子裏的煉丹師都不太喜歡使喚他,他在鋪子裏學到的東西也不多。


    見到顧涼要開口,他連忙道:“先生,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我也能做得很好。”


    “去去去,一邊去!”執事從裏麵的煉丹房走出來,看到學徒正攔著顧涼,忙走上前對他揮了揮手,“沒你事兒,看火去。”


    又對顧涼道:“尚秋道友,請勿見怪!請你來幫忙實在是迫不得已…”


    他長話短說,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得妥妥帖帖清清楚楚,還揮手叫了個女學徒上來:“她是我們這裏的煉丹學徒,做事幹脆利落…”


    顧涼露出微笑:“其實剛才那個也很不錯,我煉丹的時候隻需要有人能幫著看看爐火就可以。”


    “長生,還不過來!”執事讓女學徒下去,見到那個呆學徒已經走出老遠,頓時兩眉一豎,喝道,“人家煉丹師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氣!過來!”


    長生樂顛顛地跑過來,那眼神如同小狗狗見到了主人一樣,滿心的喜悅:“謝謝先生!謝謝執事!我會很認真的!”


    執事帶著顧涼往裏邊的煉丹房走去,邊走邊道:“長生是我已故兄長的孩子,成天就想著做個煉丹師,還望尚秋道友多多擔待一下…”


    顧涼笑著頷首:“令侄子心思純然,日後定是個優秀的煉丹師。”


    看到長生,她便想起自己的好閨蜜顧妍。顧妍也是這樣的性子,跟著門派的隊伍去了冰雪境曆練,也不知道現在是在門派裏,還是在冰雪境。


    數年不見,當年的包子臉蘿莉現在應該是個仙氣飄飄的女修士了,性子大概也會變得堅定果斷些。


    好話誰都愛聽,執事雙眉舒展,笑道:“我隻希望他能討口飯吃,已經覺得很欣慰了。”他推開煉丹房的門,踹了長生一腳,“還不去生火!呆頭鵝都比你機靈!”


    顧涼走進煉丹房裏,執事說道:“若是有什麽需要,尚秋道友差遣他告訴我便是。他能吃苦,也能挨罵,你盡管放心的使喚他!”


    煉丹師煉丹最忌諱被人打擾,管事順手把門關上,煉丹房裏便隻剩下顧涼和長生。長生很聽話,乖乖地蹲在爐火前看起火來。


    顧涼掃視了煉丹房一圈,揭開地火井上的煉丹爐爐蓋,攝取靈草丟下去開始煉丹。


    煉丹師流派眾多,煉丹手法和禦火訣也是各式各樣,乾坤派也有自己的一套煉丹師傳承。既然身份暴露,顧涼也不藏著掖著,煉丹的時候用的都是乾坤派特有的手段。


    因是一次一爐丹,兼之手法熟練,一個時辰便能出爐三次,每次都成功,成丹率也被壓在五成,看得長生眼睛都直了。


    “先生,您煉丹的速度好快!”長生咽了咽口水,越發覺得丹道一途高深艱難。


    顧涼笑:“熟能生巧,無他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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