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陽掏出令牌,與城門守衛說了兩句,便放行了。


    宮門以內便是穹揚大道,平整的地磚在陽光下泛著淺白的折光,馬車嘎吱嘎吱的向前緩馳,搖搖晃晃的,卻不顯顛簸。


    又過了好一會兒,馬車停下,慕容陽先下車,走到慕容藍鳶的馬車前喚道,“女兒,到了。”


    這聲“女兒”,叫得那叫一個慈祥。


    慕容藍鳶下車,看到前麵的匾額——如祥宮。


    若是沒記錯,這應該是太後的寢宮。


    寢殿外有宮娥等候,看到他們來了,三兩宮娥迎上來,對他們福身,“慕容大人,慕容小姐裏麵請,太後已經等著了。”


    慕容陽連忙從袖子裏掏出幾塊銀子,遞給宮娥,“多謝姑娘。”


    宮娥利落的手下,迎著兩人進了內殿。


    此時太後正在聽書,半躺在鋪著褥墊的小榻上,閉著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扣著,看來十分愜意。


    她對麵坐著個娉婷俏麗的粉裳女子,聲音清麗淡雅的一字一句,正為太後念著一本佛學講文。


    先前收了慕容陽銀子的宮娥走到太後身邊,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太後嗯了一聲,擺擺手。


    那正念書的粉裳女子立刻住嘴。


    “老臣見過太後。”慕容陽跪下行禮。


    太後嗯了一聲,視線看向沒有半分表示的慕容藍鳶。


    平民麵見太後肯定要請安,可莫說慕容藍鳶出生二十一世紀,沒有隨便對人下跪的規矩,就是有,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對人屈膝。


    從小到大,除了義父,她沒跪過任何人。


    淺淺的彎了一下腰,她福了個禮,“臣女慕容藍鳶,見過太後。”


    太後對她的態度不置可否,倒是慕容陽激動的輕斥,“麵見太後,你還不快跪下。”


    慕容藍鳶看都沒看他,要她下跪,不可能。


    慕容陽氣得臉都紅了,那粉裳女子似乎也有些看不過眼,輕笑的道,“這位姐姐倒是個有個性的。”


    “如意郡主恕罪,慕容藍鳶,你還不快跪下!”慕容陽又吼。


    慕容藍鳶有些不耐了,“父親,難道我行的不是正規女子的禮數?”


    “你……”


    慕容陽想罵,太後卻擺擺手,大度的道,“這丫頭說得沒錯,福身也是禮數,跪不跪的,哀家這兒不講究。”說完,坐起身,對著慕容藍鳶招招手,“你過來,哀家看看。”


    慕容藍鳶淡淡一笑,走了過去。


    太後讓宮娥在她身邊安了個矮凳,讓慕容藍鳶坐下,拍著她的手,和藹的道,“是個漂亮的孩子,這眉眼精致,討人喜歡,哀家也是越看越中意了。”


    慕容陽連忙道,“小女無度,還望太後海涵,這丫頭自小身子不好,在外祖家長大,養的規矩也沒京裏的孩子這麽好。若有冒犯的地方,還望太後寬厚。”


    “有什麽海涵寬厚的,哀家覺得她就是挺好的,摸樣也好,談吐也好,是個有個性的,沒得京裏這些姑娘家這麽死板。”


    那位如意郡主在旁邊聽著,眼底閃過些不服,但思慮一下,還是附和,“太後說的是,如意也覺得與慕容姐姐投緣得很,若是有機會,真想與慕容姐姐多攀談攀談。”


    慕容藍鳶淡笑的看著她們一搭一唱,沒有出聲,隻是乖乖的坐著。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次和親,皇上很看重,可無奈沒有適齡公主,便在有功勳的大臣世家中找女兒認作義女,封為郡主,前往和嫁。


    這裏頭,慕容陽家的兩朵花是熱門人選,而更熱門的,就是這位太後親侄女——如意郡主。


    太後自然舍不得自己的親侄女到異國去受苦,為了把和親的位置推給慕容藍鳶,別說慕容藍鳶不願下跪,就算她連福身都不福,這位太後也隻會笑著誇她好,不會罵她一句不是。


    畢竟,要是她“不夠好”,那就說明如意郡主“更好”,“更好”的,自然就是要送去和親的。


    太後拉著慕容藍鳶說話,如意郡主見縫插針,氣氛倒是和諧。


    又過了一刻鍾,皇上過來了。


    九五之尊,皇袍加身,端的是威嚴清厲,氣勢十足。


    一進來,皇上就哈哈大笑,似乎心情不錯。


    慕容陽趕緊行禮,慕容藍鳶和如意也起身福禮。


    “平身平身,都平身。”皇帝朗笑著抬手,三人起身,皇帝卻盯著慕容藍鳶,越看越驚豔,“這就是慕容愛卿說的,你那位大女兒?”


    慕容陽笑道,“正是小女慕容藍鳶。”


    “好。”皇帝龍心大悅,“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難怪慕容愛卿誇得跟天仙似的,朕還當你妄言了,沒想到比你的絲毫不遜。”


    “臣怎敢欺瞞皇上。”


    皇帝又是一陣笑,太後見狀,也起身,拉著慕容藍鳶的手一頓誇,“方才哀家也與這孩子小談了兩句,是個玲瓏心思的,這長得也好看,心尖也機靈,哀家是越看越喜歡,連如意都嚷著,要與她做姐妹,說是要把自己喜歡的字畫都送給她,權當結交這個朋友。


    皇帝看向如意郡主,“哦,是真的?”


    如意忙道,“迴皇上,如意一見到慕容小姐便覺得親切,忍不住就想接近,若是慕容小姐不嫌棄,我小上慕容小姐一歲,便大膽叫你一聲姐姐了,還望姐姐莫要嫌棄妹妹。”


    慕容藍鳶會嫌棄嗎?當然不會。


    她隻是好奇,太後跟她說話,她從頭到尾就迴了三個“哦”,兩個“嗯”,一個“是”,沒想到這也算玲瓏心思?


    還有如意郡主,她與她一句話都沒說,怎麽就親切了?怎麽就要姐妹相稱了?別以為她沒看到,剛才趁太後不注意,這位郡主可斜眸瞥了她好幾眼呢。


    不過爭辯這些也沒必要,昨晚接到義父的書信,她就打算將計就計,接了這個婚事,不過要她白接,顯然是不可能的。


    皇帝坐下後,就與太後對視,想問太後怎麽看。


    太後也沒隱瞞,眼珠子繞著慕容藍鳶就不放開,嘴裏小聲道,“慕容藍鳶不錯,這樣的容貌,也算是沒有辱沒我們盛國。”


    皇帝點點頭,“摸樣是沒得挑,就不知道性子好拿捏嗎?”


    太後思忖一下,隱瞞了慕容藍鳶不肯下跪的事,“有禮貌,也懂事,慕容陽不是說在外家長大的,沒見過京城的世麵,雖說小家子氣點,但比起那些紈絝成性的千金小姐,似乎更合適。”


    “既然太後也覺得她好,那就她了。”皇帝拍板論定。


    他們的對話很小聲,殿裏又大,其他人聽不到,可慕容藍鳶卻聽得一清二楚,她淺淺的勾了下唇,無聲的笑了。


    好拿捏嗎?那她是不是要讓他們看看,她到底有多好拿捏?


    “慕容愛卿,那件事,你與鳶兒說了沒?”皇帝改口改的快,才第一次見麵,已經親切的喊小名了。


    慕容陽知道事兒大概是成了,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可算的護下來了,趕緊道,“說了說了,小女都知道,鳶兒,還不快跪下,謝皇上賜婚之恩。”


    慕容藍鳶唇瓣上揚,淡淡的點頭,“恩自然是要謝的,隻是小女還有些疑問,想鬥膽請皇上解惑。”


    慕容陽下意識的想阻止,他直覺的,這野丫頭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但皇帝卻因解決了心頭大事,心情很好,“哦,你有什麽要問的,說吧。”


    “是。”慕容藍鳶道,“小女想問,小女一介平民,和親赤國皇子,這位份會不會太低了?若是被赤國誤認為我們盛國對其不敬,隻怕會引發兩國的誤會。”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皇帝失聲一笑,“你放心,古往今來,和親之人,不是公主就是郡主,而你現在,便是朕的新郡主,賜封的聖旨,晚些會送到你慕容府。”


    慕容藍鳶睜大眼睛,有些迷茫,“郡主,是皇上的義女?”


    “是,是朕的義女。”皇帝笑道。


    慕容藍鳶又問,“若小女是郡主,出嫁也是依照郡主的儀仗?”


    “這個……”皇帝猶豫一下,似乎把這件事給忘了。


    還是太後精明,笑著就說,“儀仗自然是按照標準的郡主儀式,不過你是外嫁,不在京裏,有些顧忌不到的,還要看夫家的決定,所以這些現在都說不定。”


    “那嫁妝呢?”慕容藍鳶張口就問。


    這下別說皇帝臉色不好,太後表情都有點變了,從沒見過哪個溫順可人的大家千金,親事剛定下,就惦記著嫁妝了,女兒家想著嫁妝是正常的,可當著皇上太後的麵都敢提,膽子也太大了。


    慕容陽臉上無光,就知道這個喪門星就會給他惹禍,他連忙嗬斥,“慕容藍鳶,你給我閉嘴,嫁妝什麽,你娘自會安排,容不到你在皇上麵前胡言亂語!”


    “咦?二娘給我安排嗎?”慕容藍鳶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苦惱,“原來二娘這麽有錢,能出得起郡主才有的嫁妝份額,不過我到底不是二娘親生的,下頭還有兩個妹妹,二娘會不會舍不得?”


    “你胡說八道什麽。”慕容陽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好不精彩。


    再看皇帝和太後,兩人的臉色也不好看。說一個大臣家的內婦就有媲美郡主儀仗的金銀,這不是變相的說慕容陽貪汙斂財嗎?否則就那點官家俸祿,出得起這樣大分的嫁妝?


    皇帝現在心情很複雜,和親是為了國家,這個嫁妝該是從國庫裏挪的,但他又有點小心思,畢竟是這麽大筆錢,而且也不是自己的女兒,他就有點想賴掉。


    他的想法是,隻要自己不提,慕容陽肯定沒這個膽子問他要,而慕容家本身肯定也拿不出這麽大的一份銀子,那最後,這嫁妝勢必就要壓縮。


    郡主出嫁,標準配備是白銀八萬兩,其他的衣裳瓷器商鋪房產另算。


    壓縮一下,首先商鋪房產不在盛國境內,是可以恍掉的;衣裳瓷器,這個國庫裏倒是有不少,隨便拿點出來,普通些的,也不用太好;至於白銀,拿不出八萬兩,那就八千兩吧,意頭好就是了。


    可現在慕容藍鳶一句話問出來,把事情說開了,要賴賬,好像也不太好賴了。


    咳了一聲,還是太後先說,“鳶兒,此事不需你操心,你過了今日便是我盛國的郡主,該給你的少不了你,隻是這些,到底不是你一個女兒家自己打理,迴頭,自然有內務府的人核算清楚。”


    迴頭?這是打算拖字訣?


    一個迴頭也不知道要再等多久了,說不定送嫁前一天才給安排下來,到時候就算不滿意,送嫁隊伍都到門口了,她不認也得認。


    到底是太後,心思明亮,給不給不明說,卻比“給”,還是“不給”都要唬得住人。


    但慕容藍鳶可沒這麽好打發。


    笑了笑,那張傾城明亮的臉龐更顯清雅,“是小女心急了,都怪小女,一心為了皇上太後的盛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沒有辱了兩位的尊耳吧。”


    皇上挑挑眉,“為了朕的名聲?此話怎講?”


    “皇上還不知道?”慕容藍鳶猶豫一下,還是說道,“眼下外頭都傳開了,都說皇上不滿赤國提親,不願將公主下嫁,也不願在皇親中挑選合適的女子,隻打算隨便找個不起眼的打發過去,嫁妝禮單就別想了,送嫁儀仗也要一縮再縮,甚至還有激進者言,隻怕過不了多久,邊境又要打仗了,又說邊境的百姓吃穿不飽,每天都是過著刀劍頭頂飛的日子雲雲……”


    “荒唐!”皇帝一拍桌子,“外頭百姓真這麽說?!”


    慕容藍鳶垂頭,“小女不敢欺君。”


    太後蹙眉,及時拉住皇帝,“皇上,這些話,隻是一些刁民的胡言亂語,不須理會。”隨即又將眸光轉向慕容藍鳶,“鳶兒迴京不過兩日,對外頭的流言,倒是聽了不少。”


    這話是暗指她早有居心,事先都打聽清楚了。


    第13章他,其實是她


    慕容藍鳶也不否認,隻是歎息,“太後明鑒,實在是……外頭已經傳得街知巷聞了。


    她說完,皇帝的臉色頓時更不好了。


    慕容藍鳶又說,“不過,恕小女直言,外頭那些人,大都是人雲亦雲,皇上若是將一些東西擺在明麵上,這些人反倒無話可說了。”


    話題繞來繞去,又繞迴了嫁妝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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