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一點興趣愛好都沒有嗎?”她想起上午他說的除了聽音樂就沒有別的愛好的話,心裏微微一動,不禁問了出來。


    “那時候孟先生的母親還在,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為了讓母親開心,他用盡一切時間努力學習,希望成為母親的驕傲。實在壓抑的厲害了,就會在深夜聽聽古典音樂。”


    白煙點點頭,慢慢的喝完了粥,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便明知故問地問宋姐道:“宋姐,那孟西城以前談過戀愛嗎?”


    聽到這個問題,宋姐的第一反應是難過,似是想起了些不好的迴憶,臉上的表情似惆悵似悲傷,半晌,才迴答道:“都是些過去的事了,哪個人有沒有一份過去呢?白小姐,你若是真的愛他就不要追究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麽,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話對你對他都好,至少他現在對你是真心的。那些過去,要是追究了,才真的是麻煩呢。”


    見她說的這麽嚴肅的樣子,白煙越發肯定當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孟西城以前愛的女孩子漂亮嗎?”


    “誰能說她不漂亮呢,但是漂不漂亮又有什麽關係呢,畢竟都是陳年舊事了。”


    “那他愛她多深呢?”


    “白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對誰都沒好處。這些事我一早就打算要帶進墳墓的,請白小姐以後不要再問了,我不會迴答你的,況且現在,孟先生真的很愛你。”


    “但是……”


    “有幾個人能這樣對你不離不棄?有幾個人能這樣包容你?有幾個人能做到關心你到無微不至?知足常樂,有時候幸福不是什麽都知道,而是選擇性的知道該知道的事。”


    她嚴肅的表情裏有諱莫如深,也有對年輕一輩真誠的勸告,看著她帶著一絲關心的眼神,白煙知道宋姐是真的為她好,在這樣的目光裏,孟西城為她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電影的膠片一樣在腦海裏迴放了起來,有些恨意終於在潛移默化中淡出了她人生的重心。


    “孟西城吃過沒有,沒有的話我把飯菜給他送過去吧。”


    宋姐終於露出欣慰的笑:“還沒有呢,你這就送過去吧。”


    門沒關,白煙送飯過去的時候,孟西城還俯首在桌案前,認真的看文件。白煙走過去,把飯菜放在桌子上,然後推開窗子,夕陽已經快要完全墜入地平線了,天際隻留微紅的餘光,深藍的天幕下,寬闊的梧桐樹葉在晚風裏微微搖曳,樹上還有蟬鳴聲,卻已經沒有了白天的燥熱感。


    白煙拿出手機,播放手機裏唯一一首古典音樂,理查德?克萊德曼的《夢中的婚禮》:“很抱歉,手機裏隻有這一首,不嫌棄吧?”


    “怎麽會?”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迴首看著她,眼裏溢滿溫柔。


    在柔和的鋼琴曲裏,她走到他麵前,與他肩並肩看著星星一顆顆升上了天空,屬於他們的夜晚,漸漸的星光璀璨。


    本來李醫生都說快好了的,誰知過了幾天病情反而嚴重了,每次發作時都痛苦的程度加深,仿佛迴到一開始吸食bing毒後出現的戒斷症狀。


    李醫生的神色嚴肅了起來,連續幾天測試後,他問孟西城:“你真的沒有再讓她接粗苯丙胺?”


    “當然沒有。”


    “可是現在,她血液裏苯丙胺的濃度開始不斷增加,很顯然,有人每天都給她用了藥,雖然每天用的分量不多,不能在很快的時間內察覺出來,可是積少成多,經過這一周的積累,她體內的濃度已經到了很麻煩的程度。”


    “怎麽會這樣?”孟西城的神色也開始肅穆起來,她就在孟家別墅養病,他沒想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有人敢對她下藥。


    “孟家來來去去也就這幾個人,先徹查一番吧。”李醫生歎了口氣。


    孟西城沉重地點了點頭,不敢再看她痛苦的樣子。


    設計白煙的人並不高明,經過孟西城在暗地裏的一番徹查後,很快,便鎖定了嫌疑人,一一盤查後,那個女傭開始還嘴硬,最後終於招供,是她在白煙的晚飯裏加了安眠藥,然後在深夜的時候潛入她的房間朝她的體內注射苯丙胺。


    然而指使她的人她並沒有說,但是招供了這麽多已經很好了,幕後的主使隻要順藤摸瓜也不難查出。


    華燈初上自殺與照片(一)


    又一次戒斷症狀出現後,白煙已經精疲力盡,陪伴了她一天的孟西城滿眼疼惜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好好休息,已經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我有事出去一下,你要是有事的話叫宋姐,她會照顧好你的。”


    白煙無力地點了點頭,孟西城幫她掖好被角,轉身關門離去,門關上的一瞬間,她轉頭,天邊一處殘陽如血,玫瑰經過一場梅雨後已經凋殘,空氣中還有慘淡的花香混合著泥土的腥味,戒斷症狀時一次次出現的幻覺已經令她無法承受,她總是看見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她們以怨毒的眼神看著她,讓她覺得自己背負了一身的罪孽。


    床頭櫃上,蘋果隻削了一半,在空氣的氧化下,呈現鐵一樣的灰褐色,就像她的人生,從十六歲以後雪白就變成了灰黃,可她始終無法狠心,無法做出傷害他的事。


    刀上還沾著蘋果汁,她艱難的爬了過去,拿起水果刀,有一瞬間的怔愣,像是不受思維的控製,刀鋒緩緩的劃上了動脈,在切割下去的一瞬間,她甚至能感覺到血脈的跳動。


    血液濺起,天花板上一片斑駁,她驀然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大聲疾唿:“宋姐!宋姐!宋姐!”


    在一樓準備晚餐的宋姐聽到她的慘叫,趕緊跑了上來,一推開門便被被子上刺目的血跡嚇住了,衝出去大喊:“李醫生!快去把李醫生叫來!”


    底下的女傭看到麵色大變的宋姐,道是白煙又出了什麽事,趕緊跑去通知李醫生。宋姐迴到房間,看著她手腕上不斷流下的血液心疼不已,安慰道:“別怕,李醫生很快就過來了,你不會有事的!”


    直到此時,白煙才感到真正的惶恐,剛才割下去的一瞬間,隻覺得得到了解脫,血液噴薄而出,才發現自己舍不得,舍不得死,因為還擁有很多感情,舍不得就這樣離開。


    燈光一盞盞亮起來嗎,整個別墅燈火通明,李醫生簡單的幫她處理完傷口後,關心則亂的宋姐打電話叫來的救護車也到達了別墅底下。


    臉色蒼白的白煙被送上了救護車,開往人民醫院,由於已經止住了血,所以也沒什麽大礙,但宋姐依然堅持讓白煙住院。


    “孩子,別怕啊,堅強點挺過去!看到你這麽痛苦我心裏也難受,孩子,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病床旁,宋姐握著她的手,安慰道,眼眶卻紅了,聲音也顫抖了。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她已然把她當成了日後的女主人來看待,更重要的是,她真心喜歡這個孩子。


    白煙的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已經沒事了。”


    “答應宋姐,以後可不準再做這種傻事了!有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多大的人了啊,還動不動就想死,你想死,我可不準!”


    白煙說不出這一刻是什麽感覺,隻覺得非常感動,於是眼眶也有點泛紅。


    “大晚上的,你到現在還沒吃東西,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你先躺著休息,可不許再想不開了啊!”


    “宋姐放心吧。”她又是微微一笑,像是風吹雨打後凋零的櫻花,隻留淡淡的殘香,羸弱的令人心疼。


    宋姐一聲歎息,輕輕關上了門。


    一陣疲勞襲來,白煙很快昏睡過去,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天邊隻有幾顆若隱若現的星子,頂樓的花園餐廳並沒有燈火通明,隻留了幾盞小小的燈,微弱的光線裏,周圍的花木一片朦朧。


    季雪晴第一眼便看見鏤空的雕花桌上,獨自飲酒的孟西城,除了應酬,她從沒見過他喝酒,心裏覺得不安,今夜,這個男人似乎有些不同。


    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起,她邁著優雅的步子款款向他走來,為了他第一次約她見麵,她今晚特地請了知名化妝師給她化了妝,還請了知名造型師幫她做了造型,可謂是準備充分!


    一襲性感的低胸包臀裙將她性感的身材完美的呈現出來,加上身上誘惑的香水味,今晚的她無疑是迷人的。滿懷期待的她優雅的落座,可是眼前的孟西城隻是自飲自斟,像是沒看到她似的。


    等了一會兒,見孟西城還是自顧自的喝酒,不曾抬頭看她,季雪晴沉不住氣了,嬌聲道:“西城,今夜找我來,有事麽?”


    說著,她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小抿了一口。


    “我找你有什麽事你不知道嗎?”他依然沒抬頭,晃了晃杯中的酒,似乎出神地在看深紅的酒在杯中蕩漾的弧度。


    “我怎麽會知道呢?是婚約的事嗎?決定要訂婚了嗎?”她的聲音中隱含雀躍。


    “你就這麽想要蕭夫人這個位置?”他終於抬起頭來看她,眼神冰冷,唇角卻是似笑非笑。


    她從未見過這麽冰冷的孟西城,雖然平日裏他也對她很冷漠,但絕不是這種眼神,冰冷裏帶著一種憎惡!


    她頓時慌了,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閃:“其實我要的不是蕭夫人的位置,這麽多年了,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想要的隻是你的心!”


    “有什麽區別嗎?”


    “孟西城!你別這樣好不好?隻是因為我愛你,你就能這樣侮辱我的感情嗎?”季雪晴火了,這些年壓抑的委屈噴薄而出,她大力拍在桌子上,杯中的紅酒濺了出來,在白色的蕾絲桌布上留下斑駁的小紅點,像是誰的心被狠狠刺了一刀!


    “侮辱?我沒有侮辱你的感情,侮辱感情的是你自己!”他像是體會不到她的怒氣,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紅酒。


    “你什麽意思?我侮辱我自己的感情?孟西城,你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


    “有些事你自己最清楚!”他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腦中閃現的是臨別時白煙那張蒼白的臉,那樣絕望的表情,疼的他心底一陣陣抽搐。


    “好笑!”她怒極而笑,臉轉向一邊,多年來苦守的癡戀換來這個男人這樣的羞辱,她不敢轉頭,隻怕轉頭淚水就掉下來了!


    “白煙體內苯丙胺的成分無緣無故的增加,你敢說,這件事不是你做的?”


    她一愣,本以為天衣無縫,原來她還是太天真,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她的對手不是白煙,而是他,這個男人的心!


    “不說話了是嗎?以前我隻當你是個蠻橫的千金大小姐,雖然刁蠻了一點,但至少本性不壞!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惡毒!”


    “我惡毒?你居然說我惡毒?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嗎?她本來就配不上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她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嗎?”


    “就算我再糟糕我也比她配的上你!她身家清白嗎?她工作幹淨嗎?她還吸毒!這樣一個髒的不能再髒的女人,要她嫁進孟家,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


    “隻是因為你不甘心你就可以這樣肆意地去毀掉別人的人生嗎?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痛苦?你嚐試過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嗎?你到底生的怎樣一副狠心腸?本來她的身體就快好了,現在被你這麽一弄,我真不敢想象,她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她撐不撐得下去關我什麽事?撐不下去最好!死了幹淨!”她歇斯底裏地大吼著,一種窒息和疼痛隻想讓她大吼大叫!


    七月的夜風明明很涼爽,為何她會覺得遍體生寒?幾盞小小的燈,照不見的,都是盛開在夜色裏的花,照的見地都是地上零落的在風中蕭瑟的落花和墨綠的葉子;照的見的是她美麗鮮妍的臉,照不見的是背光裏他從不停留在她身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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