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嗚咽兩聲,小臉原本的紅此時被一層白取代,身體情況肉眼可見的差。


    她被鋒刺抱在懷裏,去找東之,看見東之全神貫注的處理事情,抱著孩子在一旁等著。


    腹部的不適已經開始影響到小孩的意識,幼兒攥著他的衣角,不停打著擺子,嘴裏流露出弱弱痛哼。


    和之前那次一樣,肚子很痛,但腦袋困頓很想睡覺,隻是這次太痛了,分明很想睡但始終睡不著。


    她想到那次四幺會給她揉肚子……四幺不會放任她的痛苦……


    不會放任!!!她突然一個激靈。


    福至心靈的明白了什麽。


    他突然出現是身體給她的提示!


    四幺唯一一次讓她感到疼痛是因為——精神力!


    幼兒緊緊閉著眼睛,忽略掉身體的痛,努力集中注意力,精神力運行路線……他教過她的,她練過許多次的那個運行方式……


    以往很容易進入狀態,這次用了很久才陷入半夢半醒中,隨著微微涼意出現身體的疼痛遠去,像是隔了層磨砂玻璃般不真實。


    體內精神力一轉,被神經傳達出尖銳疼痛逼退的睡意重整旗鼓以滔天之勢席卷而來,她順水推舟地被其裹挾沉沉睡去。


    鋒刺理了一下孩子散落在她臉上被冷汗打濕的發,看著孩子因痛楚而有些扭曲的麵容,稚嫩的痛哼斷斷續續,不知哪一次就會徹底斷絕。


    他的專業精通不在治療上,懷裏這一點點大的孩子幾乎沒有重量,讓他什麽舉動都不敢做,很是手足無措,隻能僵硬地抱著她。


    大海似的藍色眼眸有些放空,思緒飄到了遙遠的過去,耳邊的細碎痛叫消失了好一會兒,感到那唿吸突然微弱下去的一瞬間他猛然迴神,看了眼徹底昏迷的孩子,有些急迫的直接喊了東之。


    她從繁雜的數據中脫身,看了眼鋒刺,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正常次生體孕育時間4-6年,體型外貌與發育時間相統一。但你看她有沒有和骨齡顯示相符的兩歲?有些發育健康的一歲孩子都比她大。”


    “你對她好像很上心,過度關心讓你自己都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她體內的治愈係靈子與血脈相融還在發揮作用,我的能力作為外來物介入會導致整個係統紊亂,你忘了嗎?”


    “她身體為了平衡紊亂會過度代償,極大可能會造成器官衰竭,那個時候才是真的沒有可能活下來。”東之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醫者也不是萬能的,很多事情她也無能為力,慢慢地說了一句滿含惋惜的話:“她太小了。”


    鋒刺抿著唇,抱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孩子走了出去,她現在安安靜靜,毫無生氣,一聲痛都不會喊了。


    坐在石階上看著躺在腿上氣若遊絲的小小姑娘,幾乎看不見胸脯的起伏,唿吸十分細微。


    他伸手握住那耷拉下去小小的手,白生生的,無力而柔軟,像一團棉花,更像一團雪,握到一手的冰涼涼。


    隊長坐在階下,看著他突然問:“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在聯邦少年特事部隊上的學?”


    鋒刺輕輕一笑,唇角勾起一絲算是懷念的笑,又很快消失了,沉默著把那軟塌塌的小身子攬一攬,“那是很久以前了,不算小時候吧,從十二歲被錄取到十六歲考上聯邦第一軍校,是少年時期。”


    隊長的目光沉靜,起身撿起之前小孩落在地上的草蟲,又坐了迴去,“軍校很多優秀的苗子都是從少年特事隊來的,我想你們都懂聯邦律法和部隊風氣……你對這個幼崽有點特殊。”


    “隊長,她當時那麽用力地抱著我的手,我卻沒有感覺到有力度,她哭著朝我求助說她疼,我……”鋒刺表情依舊堅毅,但略狼狽地偏了下頭,囁嚅了一下,“她和其他的犯人不一樣……”


    頓了一會兒,他輕輕摸一摸孩子的臉,這小腦袋還沒他手掌大。鋒刺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她不一樣,她現在還這麽小……”


    隊長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再看看安靜得像個玩偶的孩子,那白嫩嫩的臉蛋上沒什麽表情,沉睡在夢中,稚氣的五官很是可愛,閉著眼睛的脆弱模樣更是讓人心軟。


    每一個聯邦戰士都不可能靠別人外貌來產生主觀評價,死後那皮囊下都是同樣的枯骨,因此他們對外貌皆看的很淡,悅目歸悅目,可也隻是悅目了。


    他們更注重的是人的氣場,生裏來死裏去練就的野性直覺讓他們對氣息很是敏感。


    而這個孩子太過純粹澄澈,身上氣息純淨,連聯邦人民身上那種奇特的克製隔離感都不見分毫。


    她柔軟得不像是在厄斯生活的人,而是在什麽和諧的、人與人之間很是善意且沒有戰爭的地方長大的一樣。


    聽她話的意思是厄斯有人一直在照顧她,才隔離了一切鬥爭黑暗,養出個厄斯的奇葩——這麽……讓人舒心的孩子。


    禮貌,文明,友善。


    那種融入骨血的和平氣息讓他們這些見慣血腥的人心情複雜中帶著微不可查的向往——雖然他們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


    這些才是讓他們默認她可以隨便在洞裏走動的原因,而不是什麽欄杆空隙大反正也關不住她的隨意理由。


    如果她是那種狼狗崽子般看著他們就露出惡意嗜血的眼神,管她能不能自由出入,早被打斷腿拴在角落每天給個兩口飯直到運輸艦把他們接迴去。


    “她迴去也依舊在厄斯。”隊長提醒道。


    鋒刺感受著孩子細微卻依舊頑強存在的唿吸,聲音低沉,底色平靜,“能活著對他們這些犯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路總得她自己走。”


    隊長起身,把草蟲放在了鋒刺腳邊,拍一拍他的肩膀,無言地安慰,然後出洞去守夜。


    此時外麵月光都黯淡了些,似觸碰到了眾人的情緒,也傷感。


    沒一會兒就有淅淅瀝瀝的聲音響起。


    下雨了。


    ……


    孩子醒在兩個太陽手拉手正無比明媚掛在正空之時,她睡覺的地方正巧在這個時候被太陽照射著。


    人還沒醒,就先中氣十足地哭了起來,邊哭邊顫著小奶音喊:“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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