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次這麽猛烈。


    如果以前因不適應食譜變化而產生的疼痛像是溪流綿延,那麽這次就像是兜不住的酸水傾盆。


    小孩手捂著肚子,身子彎成了蝦米,額上開始冒冷汗,像隻被噴了毒藥的小魚一樣在地上痛苦的張嘴掙紮,控製不住地發出哀聲哼哼。


    東之一聲歎息,不忍再看,走去石壁後的隱蔽洞內觀察感染的男人。


    手腳無力,隻能不怎麽受控製的踢蹬捶地,不……不對,伊月額頭抵著地,視野慢慢模糊了。


    東之說的不對,最開始她吃飯立馬就吐,那時候自己才是真的不能接納食物,身體本能做了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後來她雖然肚子疼,卻並不會有想吐的感覺,說明腸胃哪怕負擔很重,仍舊不想放棄掉這些能讓身體獲取能量的食物,身體正在努力適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因為肚子雖然痛,卻還有一股微弱的暖意流向全身,直覺告訴她情況沒那麽糟,不至於吃口飯就會完蛋。


    曾經她成功適應了吃正常飯菜,這次也一定能成功適應!


    幼兒小拳頭捏的很緊,眼睛痛得眯成緊緊的縫——就是破而後立這個過程……太疼了。


    地上很涼,她倒在洞口,月光能落在她身上,腦袋努力地側著,她能模糊看見空中玉盤的月華,這個世界的月亮穿著層層內部藍綠外部紅棕的紗裙,表麵也沒有許多坑洞,隻有些色彩紋路。


    阿蠻當那軟聲慘哼的聲音不存在,有些逃避地進入虛擬世界。


    隊長還是那副所有事情與我無關的平靜表情,低著頭繼續編東西。


    鋒刺皺著眉,一臉複雜,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走到孩子身邊,居高臨下看那背對著他疼得發抖的小小身體。


    幼兒目光有些渙散地看著那兩個月亮,山川異域,風月必將不同光。


    都說人在脆弱的時候都會想念能保護自己的人,以前她第一時間會想自己的父母,但現在她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四幺,其次才是爸媽,最後意識又迴到四幺身上。


    腦海裏閃過許多他們相處的畫麵:他抱著她,給她拍拍背,給她講故事,任由她亂摸亂爬,從來不會罵她,吃完飯會摸摸她的小肚子……當時有多開心現在就有超級加倍的不開心。


    她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四幺會保護她,也隻有四幺能保護他,但他不在了。


    原本關押眼淚的閘口宣泄,像是要把之前憋著的難過全都放出來。


    她能感覺到自己現在很虛弱。


    目光久久放在大大的月亮上,也許是思念太過強烈,她的心重重一跳,費力的起身迴頭看,被兩條穿著迷彩的腿擋住了視野。小身子努力側過頭,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起身繞了過去撲向那個身影。


    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她哭著笑來著:“哥哥!”


    四幺穿著很休閑的襯衣和褲子,站在一群淡藍色瓦隆旁,顯得很突兀。他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她,檀色的眸光深邃,眼睜睜看著小家夥沒跑兩步就因為脫力摔在地上,卻毫無動作。


    如果他還活著,就是不理她也沒關係,她想。


    隊長抬頭,目光落在那個孩子身上,再看看孩子盯著的空無一物的地麵,臉色略微凝重起來。


    鋒刺腳步一頓,走上去蹲下身子把她扶了起來,可她怎麽也無力站立,隻能坐在地上靠在他身上。


    他要抱小孩走,她就使勁掙紮,“你別動我!”她氣息弱弱地喊,讓他一時沒了動作。


    怕動作大會傷到她。


    孩子扭頭看著麵前熟悉又陌生的人,麵貌是她的哥哥,可這衣服……是她下意識認為他應該這麽穿。


    是幻影。


    希望哥哥已經脫離了厄斯犯人這個身份,他能自由,就很好。


    她胡亂抹一抹眼淚,把自己的臉抹得花花,一瞬間有很多話想說,卻一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隻是吃力地指指山洞外麵:“哥哥,星星。”


    她和他分享,在這個世界上一抬頭就能寄托情感的東西。


    四幺不說話,也不動彈,隻是看她。


    他這次沒能接得上話。


    他已經接不了話了。


    小孩原本激動的心情慢慢冷卻下來,認真看了他好一會兒,發現對方的目光絲毫未動,像是個栩栩如生的假人,她帶著哭腔說:“我好想你。”


    那熟悉的人影像被水泅了似的,慢慢融在了空氣中。


    是她的幻覺。


    她嗚嗚哭著起身,小身子緊緊抱著鋒刺扶她的大手,奶聲軟軟,讓人聽出許多悲傷:“哥哥在厄斯,我也在,他是壞蛋,我也是,對嗎?但他照顧我,哥哥沒有了,我就被打,他保護我,是很好的人,對嗎?”


    想到四幺她總是難過的,不知道是為他感到悲傷還是為自己無依靠的未來生活感到憂慮。


    哥哥怎麽沒有的,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每次一想心就抽抽的疼,像有人拿小刀戳她,有人捏她的心髒,讓她喘不過氣緩不過神。


    伊沐歌化解過她的負麵情緒,她現在想到黑衣太保都不會有什麽感覺了,可是為什麽,一想到四幺,她還是會感到難受。


    像誰把她的心剖開又滴了檸檬汁,又酸又痛。


    他會不會也被抓去當了瓦隆?是不是被蓋世太保殺了?她記得許多天前有黑衣人找過他。


    可哥哥是在大喇叭響起來之前消失的,那個時候蓋世太保還沒有活動,她想不明白,她對厄斯的了解太少了。


    隻能逃避,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他,時光和忙碌會洗刷一切悲傷……他們明明才認識一百多天,可她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為什麽啊?


    因為絕望的時候隻有那一根草抓嗎?


    鋒刺空閑的手抹掉小孩臉上的淚,沒有說話,藍色的眼裏像是雨後起了薄霧,一碰觸就是一股涼意。


    小孩哭了沒一會兒,體力消耗很大,肚子疼得小身子止不住地抖,盡管這樣,還要努力睜著淚眼看看四幺消失的地方。


    希望他能再次出現,最最好還能對她笑一笑。


    她對他的感情,是依賴,是喜愛,念念不忘,刻骨銘心。


    最終還是失望。


    她收迴目光,軟軟把身體搭在鋒刺手上,無助地看著他,粉白的唇抖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弱不可聞:“叔叔,我好疼。”


    心疼,肚子也疼。


    鋒刺看著孩子含著痛楚的清澈眼眸,終於開口,低聲說:“你不是。”


    厄斯的壞人,你不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星際損害控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凡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凡伊並收藏全星際損害控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