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知道,黑暗原來是那麽的可怕。

    我們三人走進了走道的深處,四周一片漆黑,現在想起來,那片黑暗是那麽的邪惡,它完全隔絕了光線,要不是彼此聽得見唿吸的聲音,我真懷疑那時候我們不是在沃靈頓郊區的一所房子裏,而是在某個原始的洞穴中。

    貝斯就走在我旁邊,而我卻連他的輪廓也看不到,這時一抹光亮刺眼地亮起來,喬拿出了手電筒,笑著說我怎麽忘記還有這個東西。

    光線在黑暗中顯得紮眼,也讓喬的臉看上去陰晴不定,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喬雖然在笑,但臉上卻沒有表情,像一個木偶一樣隻是咧著嘴,那雙眼睛像蒙上了一層灰塵,灰蒙蒙的像一對玻璃球。

    這時,貝斯突然也笑出聲來,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那聲音聽起來像貓頭鷹的叫聲,有點刺耳,更帶著冰冷,我轉過去看他,貝斯正好也看著我,他咧著嘴一直笑,臉上的肌肉卻顯得僵硬,看上去就像死人在對你笑一般。

    我打了一個冷顫,心裏有一個聲音朝我大喊,他們不是他們,他們已經不是他們了!

    走吧,喬說,還有人在等著我們呢。

    說完,他捉住我的手腕,我發誓,那不會是活人的手,冰冷、濕滑,像是一雙在泥土中埋藏多年的死人的手。

    我嚇了一跳,想甩掉他,卻不想他的手仍捉得我緊緊的,而貝斯也同時捉住我的另一隻手,說,走吧,走吧,一起走吧。

    同樣的冰冷,同樣的濕滑。

    我知道事情不對勁了,喬和貝斯一起用力拖著我,還不停地叫著“走吧,走吧”,我害怕極了,用力地搖擺著雙手,嘴裏大聲喊著,我哪也不去,我要迴家!

    他們停了一下,然後僵硬地迴過身子,低聲地說了一句。

    迴不了了,我們都迴不去了。

    他們在這樣說的時候,木納的眼睛裏流出腥紅的血,我大叫一聲,幸運地甩開他們的手,劇烈的動作讓喬另一隻手中拿著的電筒摔到了地上,電筒在地板上打著轉,而我則朝著和他們相反的方向奔去,黑暗的盡頭有一點光亮,我知道那是大門的位置。

    那時候的我驚惶失措,也沒去想我們隻是走進黑暗的走道沒幾步而以,為什麽那點光亮卻看起來如此遙遠。

    我隻知道沒命地跑著,希望離那兩個披著喬和貝斯的人皮怪物越遠越好,電筒的燈光在我身後越趨微弱,我很高興,那代表我拉開了和他們的距離,他們也沒追上來,隻是在我看不見的那片黑暗中不斷重複著“迴不去了,迴不去了”。

    我捂緊了耳朵隻顧著沒命的跑著,終於,我停了下來,胸口劇烈的起伏,我感到口幹舌燥,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雖然後麵已經看不到電筒的燈光,然而前方的那團光亮依然遙不可及。

    這時,我才突然發覺,我跑了那麽久,就算是操場也足夠我跑上一圈,但現在我卻跑不出一條房屋的走道,後麵依然是一片黑暗,而光明卻同樣離我是那麽的遙遠。

    我扶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一片寂靜中隻有心髒跳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著,我想我快要死了,這房子裏有一些東西不想讓我迴去,想到這,我幾乎想大哭一場,卻在這時,在我的前方,一扇房門打了開來。

    門裏麵透出微弱的光芒,還有隱隱約約的人聲傳來,我仿佛在大海裏抓到一根浮木,得救了?我想,然後欣喜若狂地跑了過去。

    如果說剛才我感到絕望的話,那麽這扇門給我的,卻是更大的絕望。

    當我捉住門扉時,我慶幸它不是幻覺而是實物,然而卻在我碰及它的時候,門裏的光亮卻突然熄滅了,裏麵什麽也沒有,除了沒有邊際的黑暗。

    我愣了一下,然後揪著頭發發出歇斯底裏的叫聲,沒有什麽比給了你希望然後又讓你絕望更加殘酷的事,我哭了,身體漸漸軟倒,我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了,但它們仍然不打算放過我,連讓我自生自滅的機會也不給我。

    我隻覺得後背一涼,好像有人在後麵推了我一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進了門裏麵,從一條樓梯一直摔下去,直到撞到冰冷的地麵,我全身刺痛,好像身體快散架了一樣,但更讓我害怕的是,樓梯上那一扇打開的門自己緩緩的頭上,我哭叫著從地上爬起來,才剛爬上第一級樓梯,門便完全關住了,當最後一線光亮消失的時候,我無力地趴倒在樓梯上,任由黑暗包圍了我。

    我抱緊著自己,努力地朝樓梯裏縮,挨著實物的感覺讓我有一絲的安全感,在這一片詭異的黑暗中,我甚至看不見自己的手,哪怕我已經把手舉到眼前,就差一點便會碰到自己的眼珠。黑暗讓我喪失了方向感,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房子裏,而是已經去到另一個空間,會永遠的囚困在這裏,還是淪為某些東西的食物。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冰涼的氣息突然掠過我的耳邊,讓我馬上汗毛直豎,就像有什麽人在後邊對著我吹氣一樣。

    忽然,我感到這片黑暗裏並不隻我一個人,仿佛有無數對眼睛正在盯著我看,那些惡意的視線讓我大氣也不敢唿出一口,接著,我看到了它們,是的,我看到了它們。

    它們比黑暗更加的漆黑,我發覺在我的周圍,竟然立著密密麻麻無數條影子,它們或高或低,有的沒有頭,有的沒有手,它們和我無聲地對望著,相信我,我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它們,隻是,那一刻,我寧願是自己單獨麵對黑暗,卻總好過麵對一群黑糊糊的影子。

    終於,恐懼像開了閘的水,一下子淹沒了我,我大叫著,拚命地摸著樓梯往高處走,我不知道能不能打開樓梯上的門,但想著離這些影子遠一點總是好的,隻是,這些影子,卻不打算讓我離開。

    一些東西開始碰到我的腳,開始時我並不知道是什麽,但當它們摸上我的手臂、胸口,並捉住我全身的時候,我知道了,那是手,無數的手在捉著我,腐肉的屍臭味,混合著泥土的潮濕飄進我的鼻子裏,我拚命忍住想嘔吐的衝動,隻知道不能讓它們捉住,於是我不停地掙紮,不斷地晃動著身體,讓它們捉不牢,然後我盡量地往樓梯上爬。

    然而,手的數量是如此之多,它們有的已經觸及我的衣領,其中有一隻甚至卡住了我的脖子,我一隻手拚命地捉緊上麵的樓梯木板,讓我不至於被這些手拖下去,另一隻手一把捉住卡著我脖子的鬼手,一碰之下,我差點收迴自己的手,那一捉下去,感覺上就像捉起一團爛肉一般,粘乎乎的讓人惡心的感覺,但那時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使勁地搖晃著那快腐爛的手,最後它手指的關節斷掉了,我趕忙把它扔出去,卻有更多的手扯住我,我那捉著樓梯板的手也漸漸快捉不住了。

    我想,這次真的是沒救了。

    可能上帝還不打算放棄我,就在我已經絕望的時候,上麵的門突然一下子打了開來,一團燦爛得無以複加的光亮從門外灑了進來,我眯上眼睛,模糊的視野中,一些血肉綻開的手迅速地遠離我的身體,它們害怕那團光亮似的退迴了深處的黑暗。

    快上來!

    我聽到一個少女著急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一隻雪白的,有如天使般的手從門外那團讓人睜不開眼的光亮中伸了進來,一把捉起黑暗中的我。

    “當我迴過神來,我已經站在房子的外邊的走道上,喬和貝斯暈倒在一邊,下午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燙,我才發現,能站在大太陽底下是多少幸福的一件事。”

    佐敦以不緩不疾的速度講完了他的故事,莉莉亞和法蒂在一邊安靜的聽著,直到他說完最後一個字,三人還沉默了許久。

    “我說完了。”佐敦打破了沉默。“這就是我所經曆的事情,或許你們不相信,事實上喬和貝斯也半信半疑,如果他們不是無故昏迷過去的話,他們甚至會嘲笑我在編故事呢。”佐敦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他並不介意被兩個女孩質疑,有太多人不相信他所經曆的這件事,這其中有他的朋友,連父母也說他不應該看太多那種神怪電影,但出乎意料的,莉莉亞以堅定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我相信你!”

    佐敦停了下來看著莉莉亞,女孩的眼光沒有退縮,反而更加的真誠。

    “因為,我也經曆過和你類似的事,鬼手、影子,還有救我的女孩…”

    莉莉亞說著,但卻停了一下,然後像捉到什麽靈感似的叫了出來。

    “那個女孩,關鍵是那個女孩,為什麽她能夠從那些東西手裏救出我們?為什麽那些東西好像會害怕她?她是人?是幽靈,還是天使?如果能夠找到她,說不定我們就能知道那所房子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在第一次事件發生之前,那房子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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