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亞看到父親的時候,休斯也正看向她,於是女孩打開了窗戶,外麵的陽光讓她一頭金發亮得紮眼,她微笑著朝父親叫了一聲。

    “早上好,爸爸。”

    但由於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遠,她的父親大概沒有聽到她說什麽,因此他並沒有迴應女孩的話,莉莉亞看到她的父親看了她一眼後,把頭擰向另一邊,看上去像是在發呆,也像在傾聽著什麽,莉莉亞沒在意,她依然讓窗戶打開著,讓風從外邊吹進來,將屋子裏的悶氣一掃而空。

    當莉莉亞換下睡衣並梳洗完畢的時候,母親瑞琪已經開始準備午飯了,蓋基在客廳裏嘀咕著把玩著他的玩具車,在見到莉莉亞走進客廳時,小男孩大聲地叫著,伸出一雙小手朝他的姐姐揮動著,莉莉亞抱起這個小鬼,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休斯還在田地裏繼續著翻土的作業,大概到午飯前他都不會迴屋子了,而在這段時間裏,莉莉亞一邊看著電視,一邊不時地逗蓋基玩上一會,時間過得很快,在時鍾還沒到12點的時候,她的母親已經在飯廳裏喊著開飯了。

    莉莉亞走出屋子大聲地叫她父親迴屋子吃飯,見到父親揮揮手表示聽到之後,她才迴到客廳抱起小調皮鬼走向隔壁的飯廳,由於房子向南的原因,陽光照不進屋子裏的走道,使得這條足有二十幾米長的走道在白天依然昏昏暗暗的樣子,莉莉亞在想或者應該建議母親即使是白天也把走道的燈開著,這長形的黑暗通道看起來怪嚇人的,這時候,蓋基不安分地扭動著身體,小男孩咯咯笑著並趴在姐姐肩上朝莉莉亞身後的走道叫喊著。

    莉莉亞拍拍她弟弟的屁股走進飯廳,蓋基仍然叫著一些含糊的音節,莉莉亞聽了半天,才聽明白蓋基叫的詞是“貓”。

    “蓋基,我們家沒有貓,我們才不會養那種驕傲的小動物。”

    莉莉亞捏著蓋基的小鼻子,小男孩呀呀的叫著並用手拍打著莉莉亞的手背,莉莉亞逗著蓋基玩了一會後,才幫忙她的母親準備起午餐;他們今天的午餐很豐富,瑞琪今天煎了牛排,還有西紅柿和蘋果做的沙拉,以及每人一盤羅宋湯,當然,蓋基是不會吃這些的,小男孩吃的是比比熊牌的可可,他會吃得滿嘴都是還會因此樂不可支。

    午餐的時候,愛德華一家愉快地交談著,曾經的失敗經曆漸漸成為遙遠的過去,現在,他們正在擁抱希望,休斯期待著田地裏種滿向日葵,那麽一兩個月後,他就可以用收獲的葵花仔換得第一筆錢,在那之後,他會有計劃地擴充他的生產規模,或許會再雇傭兩個工人甚至三個;而莉莉亞已經在考慮入學後是參加學校的網球隊還是排球隊,她的母親建議她還是參加網球隊,用瑞琪的話說,那是一種高尚而優雅的運動,最後莉莉亞聽從了瑞琪的建議。

    “噢,對了,今天我還遇到一個有趣的墨西哥人。”席間,休斯無意地提起早上的事,他切下一小片牛排,然後繼續說著。“那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家夥,他告訴我一些有關於稻草人的事,我想你們也看到了,在翻土的時候,他不知道從那裏冒出來和我搭訕。”

    說完,休斯把小牛排一口扔進嘴裏大嚼起來,卻發現餐桌上的氣氛突然沉默起來,男人抬起頭,然後看見莉莉亞和瑞琪相互望了一眼,他的女兒“撲”的一聲笑出聲來。

    “爸爸,大白天的講這些鬼故事可嚇不到我,我可沒看見有什麽墨西哥人找你搭訕了,媽媽你看見了嗎?”

    “不,沒有。”瑞琪喝下一小口羅宋湯。“一直都隻有你爸爸一個人在田地上,中間隻看到你對稻草人發了一會兒呆。”

    休斯沉默了,連嘴裏的牛肉也忘了咽下去,嘿,你們準是聯合起來戲弄我,你們明明看到的,瑞琪,當你抱著蓋基的時候,那個男人正和我交談著;莉莉亞,你打開窗戶的時候,墨西哥人就站在我的旁邊,對了,還有烏鴉,雖然後來它們不知道怎麽就消失了,但那確實出現過,你們該不會想告訴我,那都是幻覺?

    “怎麽了,親愛的,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瑞琪伸出手想摸一下休斯的臉,她的丈夫卻捉住了她的手,休斯勉強笑了一下。

    “沒事,我隻是想嚇一下你們,卻被你們識破了,真是三流的鬼話,是吧。”

    接下來,午餐的氣氛沒有了剛才的愉快,最後休斯剩下一碗沙拉和一小塊牛排就結束了他的午餐,而平常,他總會吃光所有的食物,看著父親走出飯廳的身影,莉莉亞感覺到父親有心事,同樣的,瑞琪也察覺到了,但她並不打算現在就追問,晚上兩個人都躺在床上的時候才是夫妻間最好的交流時間。

    “爸爸怎麽了。”

    “沒什麽,寶貝,他隻是太累了。”

    瑞琪簡單的一句略過,她開始收拾起餐具來,莉莉亞隻得抱起蓋基迴到客廳,過不了多久,和蓋基玩起來的莉莉亞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事,最後,莉莉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秋後的陽光從客廳的窗外照進來,耳邊是蓋基呀呀學語的聲音,莉莉亞就這樣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個鍾頭,也可能隻有一兩分鍾,莉莉亞突然被一個聲音吵醒了,那大概是一種動物的叫聲,但具體是那一種,莉莉亞在模糊的睡夢中聽得並不真切,因此她也無從說起,隻是當她睜開雙眼的時候,卻剛好看到蓋基正慢慢地爬出客廳,爬向那條陰暗的走道。

    “等等,蓋基。”

    莉莉亞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僅有的睡意也消失得幹幹淨淨,她一下子跑出了客廳,把正在走道上爬著的蓋基抱起來,而飯廳中還傳來母親清洗餐具的聲音,莉莉亞打了個嗬欠,慶幸自己沒有睡得太沉。

    “貓,貓…”

    蓋基嗬嗬笑著,用小手指著走道最陰暗的那一邊叫著這個單字,莉莉亞假裝生氣地用手捏了捏小男孩胖嘟嘟的小臉。

    “你這個小調皮鬼,老是四處亂跑,還會找借口,我們家沒有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莉莉亞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她的弟弟就想返迴客廳,但她一隻腳剛踏入客廳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動物的叫聲,在走道的那一頭遠遠的傳來。

    “喵”

    莉莉亞後脖子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蓋基剛發出得意的笑聲,繼續叫著“貓,貓”,還拚命地扭動身體,想掙開姐姐的懷抱。

    莉莉亞抱緊不老實的蓋基,然後她朝陰暗的走道望了一眼,在那昏暗的另一頭,有一條白色的影子閃進一個房間中,從那輪廓來判斷,那確實是一隻貓。

    或許是一隻流浪貓。莉莉亞這樣猜想著,或許應該告訴媽媽,我們家裏不歡迎這種動物,這些驕傲的貓會用它們尖尖的利爪把家具弄壞,又或者把死老鼠弄到廚房裏,然後媽媽就會被嚇得尖叫起來。

    然而,莉莉亞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瑞琪,相反,她抱著蓋基,一步步朝走道深處走去,陰影逐漸淹沒了她,現在的莉莉亞,就像處於夢遊狀態中一般,思維不斷在清醒與模糊之間切換著,耳邊不斷傳來一些隱隱約約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什麽人在說話,聲音時遠時近,莉莉亞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婊子……不要…躲……”沒有聯係的詞,最後,一聲女人的尖叫聲突然在莉莉亞的耳中響起,震得莉莉亞的耳膜“嗡嗡”直響,女孩被嚇出一身冷汗,然後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走道的盡頭,站在一扇房門前。

    那一扇曾經打不開的門。

    莉莉亞覺得臉上冰涼冰涼的,那是風,從門隙裏吹出來的風,曾經打不開的門現在卻露出一條縫,很顯然的,門被打開了,是那隻貓嗎?莉莉亞想起剛才那一道動物的影子,蓋基卻在這個時候伸出他的小手去碰了一下門,莉莉亞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別…”,但門還是向裏麵打開了,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一點點,一點點地慢慢打開,莉莉亞抱著她的弟弟退到了牆壁邊,緊張地看著打開的門裏那一片黑漆漆的空間。

    在門被打開的瞬間,莉莉亞以為門內會撲出一個正在腐爛的女人或者其它什麽的鬼怪,但是沒有,隻是門裏麵相當的黑,黑得隻看得見門口一條向下延伸的木梯的前幾階,然後什麽也看不見了,隻有一陣陣冰涼的風從門內吹出來。

    莉莉亞吞了一下口水,讓自己鎮定一點,然後她挪動腳步走到門邊,騰出一隻手摸向門的內壁,通常,在門口都會有電燈的開關,在數秒鍾之後,莉莉亞順利地摸到了開關,女孩鬆了一口氣,她慶幸摸到的是塑料材質的開關,而不是一隻腐爛的、潮濕的手。

    “啪”的一聲後,昏黃的燈光在門內閃了幾閃,便亮了起來,莉莉亞首先看到的是一條向下的樓梯,她現在正站在樓梯口,而樓梯的下麵看起來是一個儲藏室,裏麵堆放著一些麻袋和一些木架子,幾個木箱被放在了木架上麵,由於電燈的亮度有限,因而莉莉亞並不能看清整個地下空間的事物,但這並不妨礙她判斷這個房間的作用。

    “儲物室?不,應該是地窖。”莉莉亞關上燈,並準備關上門,蓋基還一直望著門內,然後扯著他姐姐的衣領叫著“貓,貓”。

    “好了,蓋基,別管那隻流浪貓了,地窖的話,應該有天窗之類的東西,它會從那裏爬出去,然後繼續去別的什麽地方流浪的。”

    莉莉亞順利地關上門,門鎖發出“嗒”的一聲,這個聲音讓莉莉亞心裏踏實了不少,然後姐姐繼續哄著弟弟走向客廳,在晚上用餐時,她會將這個發現告訴休斯,然後她的父親可以利用這個地窖來擺放他的東西,而不用重新再搭建一個儲物室。

    莉莉亞的判斷是正確的,那裏麵確實是一個地窖,也確實有一個天窗,現在,一束陽光正通過天窗照進地窖中,在光線的邊緣,一個大麻袋下,有一段白色的東西露出來,那是一截動物的尾巴,貓的尾巴,隻是這隻貓肯定不會動了,因為在那腐敗的灰白色毛發下,是一截正爬滿蟲蟻的尾椎骨,皮肉已經腐爛的尾椎骨。

    那是一隻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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