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沙利葉和波比來到神父家裏時,已經是下午一點鍾了,神父正在看書,每個下午他都會如此,而三點時分他則會睡上一個午覺,但顯然,今天是沒有那份安逸的了,那兩個特殊的客人到來之前,神父甚至看書也覺得不自在,他總覺得在屋子的角落裏,看不見的陰影中,有一雙眼睛在觀察著他,我會迴來的,那小偷離開時所說的話不時會在耳邊響起,神父懷疑自己已經有了幻聽,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但他們來了,是的,昨天自己還認為他們很可笑的偵探和他的助手,而現在自己卻為了他們的到來覺得安心,這是一種多麽奇妙的感覺,感謝主,萬能的上帝或許察覺到自己有困難而帶來這麽兩個人,不然的話,今晚將會是曆年以來最糟糕的一個平安夜。

    “喝荼還是咖啡,先生們。”

    “荼,謝謝,咖啡我喝不習慣。”

    將兩位客人迎入客廳,神父從廚房裏端上來三杯熱乎乎的紅荼,在小歇了片刻後,沙利葉觀察起在他頭頂那天花板上的淩亂腳印,看得出來,那並不是人類所擁有的腳板,它比成年人還要大上幾分,卻隻有三個腳趾,看上去就像一隻動物。

    “妖怪的身體就是方便,能夠彈得那麽高的話,果然有做小偷的潛力。”

    給出某種方麵的評估,沙利葉不再觀察那讓人看得脖子疼的天花板,他改看起地板來,地板上的腳印早消失了,但這並不能難倒惡魔,他從波比攜帶著的工具包裏拿出一包烘幹的植物,植物的根相互扭曲成人體的形象,神父認得那是曼陀羅,產自海卡地的藥草。

    “抱歉,神父,我要在你房子裏燃放一些東西,但請別擔心,它不會燒掉你房子的,隻是,會有點髒就是了。”

    沙利葉小心地把曼陀羅草從袋子裏倒在手掌上,並注意著不讓微風把輕飄飄的藥草吹走,隨後又從口袋中摸出一個打火機並點燃了手中的植物,燃燒著的植物發散出一種淡淡的清香,並且風吹不散。

    “請注意,你們不要吸入太多這種香味,它會產生幻覺的。”

    給出“小心”的警告,沙利葉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將尚在燃燒的曼陀羅草用雙掌一合,火星從他掌心裏跳出,但火焰卻已經被拍滅,接下來,沙利葉閉上眼睛,並對著掌心中的草灰輕輕說出一個詞。

    “卡亞雷特。”

    神父聽不出沙利葉說的是哪一國的語言,而事實上,這個詞也並不是人間存在的語言,它是更高次元的用語,也就是大文字的讀音,意喻為“真實”。

    大文字以一定的排列為形成不同效果的魔性紋章,隻要你認識這些奇怪的符號,隻要你知道排列的方法,那麽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夠運用它,但是,卻沒有人會知道這些符號的讀音是什麽,別說人類,即使是天使和惡魔也未必知道,這種最古老的文字,隻有最古老的存在才會知道它們的讀音,而沙利葉,剛好活得夠長。

    大文字一旦以聲音發出,便會形成字靈,將會按照它所排列的效果影響物質界的規則,你可以理解成咒語之類的語言,但它所達到的效果,卻不是任何咒語所能夠比擬的。

    將大文字排列為“真實”的意思後念出,沙利葉隨即雙掌攤開,掌心中的草灰飛灑向地板,那一大片植物的灰燼就像一股黑煙吹過整個客廳的地板,馬克神父感到驚訝,他想不通重量連1克都不到的幹草竟然能夠產生這麽一大片草灰。

    黑色的草灰輕輕地鋪上地板,數秒鍾之後,一個個淺灰色的腳印浮現在黑灰之上,它們的形狀和天花板上的腳印一模一樣,從腳印的分布看來,可以看出小偷不隻一次出現在這間房子中,首先,有一組腳印從廚房的方向走向客廳,那大概是小偷進屋時留下的;而第二組,則是在堆放禮品的角落附近出現,這組腳印表現出繞著禮品走動的樣子;最後一組,則是在客廳的沙發附近出現,這組腳印最為淩亂,應該就是被神父發現時所留下的,也就是留在房子中最後的一組腳印。

    “嘖,看上去這小偷的目標放在這堆禮品上,神父,你該不會買了什麽貴重的東西吧。”

    作出最後的判斷,沙利葉也開始打量起神父打算在晚上送給孩子們的禮物。

    “怎麽會,這些都是給孩子們的禮物,隻是我的一點心意,還算不上什麽貴重品。”

    “這就奇怪了。”沙利葉也想不通有哪隻妖怪會打一些廉價品的主意。“波比,你能不能看到昨晚發生的事情。”

    “對不起,老板,我的能力隻限於一兩個鍾頭內的‘過去’。”

    “那就算了。”本來就沒打算指望眼球精靈的超水平發揮,沙利葉隨即放棄了這一個可以直接看到“真實”的方法,既然不明白對方的意圖,那就捉住後再問好了,打著這樣的主意,惡魔決定好好布置一些東西來款待今晚將會二度光臨的小偷先生。

    “波比,幹活了。”

    23號的下午,馬克神父的房子中不斷傳出敲敲打打的聲音,霍博肯的居民們有的猜測神父是在裝修房子,有的則說是在為了讓孩子們過一個快樂的平安夜而布置著,但他們都猜錯了,那隻是沙利葉為了一個小偷而作出的布置而以,嘿嘿,絕對會是一個讓小偷難以忘懷的布置。――――――――――――――――――――――――――――――――――――――――――――――――――

    夜幕降臨,霍博斯像一顆黑夜裏的鑽石般閃爍著七彩的光華,家家戶戶都打開著所有的燈光,每一棟房子的花園中都掛起色彩繽紛的節日彩燈,它們沿著霍博肯的中心大街形成一條長長的燈光長龍。聖誕的音樂飄蕩在大街小巷中,與孩子的歡叫聲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是的,今天沒理由不開心,上帝讓天空悠悠飄滿晶瑩的雪花,讓霍博肯迎來一個白色聖誕。

    霍博肯北街,馬克神父並不在他的房子中,他本人正在小禮堂主持著平安夜的彌撒,而十點鍾之後,孩子們將可以從神父手裏領取到一年一次的聖誕禮物,但孩子們不知道的是,今年的聖誕禮物並沒有在小禮堂中,而是還放在神父的房子裏,他的臥室中。沙利葉正打算拿這些禮物為餌,好捉到打這些小禮物主意的小偷先生。

    “老板,他會來嗎?”

    “肯定會啦,你就給我安靜一些,不要打草驚蛇。”

    “老板,我可不可以不呆在這?”

    “為什麽?”

    “因,因為,我害怕,老板,這裏太黑了,我什麽都看不到,要不我們把燈打開吧。”

    “……。撒旦在上,我怎麽會撿這麽一隻膽小得要命的精靈迴來的。”

    “老板,你說錯了吧,應該是上帝在上吧。”

    “閉嘴,波比,你再說話我就把你從窗口扔下去。”

    臥室之中,沙利葉和波比正藏在床底下,隻露出四隻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禮品正堆在房間的正中處,而臥室雖然看不起來和平常並沒有什麽不一樣,但事實上,惡魔和它的助手卻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這房間的陷阱布置上,而現在,它們所要做的事便是等,等小偷先生的再一次光臨。

    在波比快要睡著的時候,寂靜的屋子中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沙利葉將耳朵趴在床下的地板上,聲音果然是由樓下傳來的,輕微的“吱吱”聲,應該是小偷正打開著窗戶什麽的,沙利葉作出這樣的判斷,不久之後,客廳中響起又一陣聲音,聽上去好像物品移動時發出的聲響,大概是小偷在找東西了吧,這家夥在客廳找不著之後應該會到臥室來找,幾乎每一個小偷都會這樣想,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而隻要它打開臥室的門,嘿嘿,想到這裏,沙利葉露出一個讓波比看得心驚膽顫的笑容。

    噔噔噔―――

    幾乎細不可聞的腳步聲自木樓梯傳來,倒黴的小偷正一步步將自己往沙利葉布置的陷阱上送,惡魔笑得更歡了,就像一隻黃鼠狼看見自己送上門的雞一般,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讓旁邊的波比不由自主地挪開,與它的老板盡量拉開距離。

    吱呀吱呀--,這是門鎖轉動的聲音,沙利葉可以清晰地看到,已經有點鏽跡的把手正緩緩轉動著,惡魔感到一陣無來由的興奮,這是數萬年來都未曾有過的感覺,沙利葉突然覺得,這趟人間的旅行或許並不像想像中那麽糟糕,至少,讓他找迴了一些他本來認為忘記了的感覺。

    房鎖在數秒鍾之後被打了開來,但小偷先生顯然沒有一下子就衝進來,它很謹慎,隻是將門拉開了一條縫,然後沙利葉看到一隻黃色的小眼睛,就像綠豆般一樣大小,黃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在確定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後,一隻綠色的小手輕輕按在門葉上,和小偷的腳一樣,這綠色的手也隻有三根手指,但它還是相當牢固地捉緊了門葉,一點點,一點點地推開房門,而一個隻有一米多高,一手還拿著大布袋的綠小人漸漸出現在沙利葉和波比的眼中。

    “嗯,頭上沒有角,嘴裏也沒有尖牙,我還以為是地獄小鬼呢,原來隻是一隻森林綠精。”

    根據小偷的樣貌,沙利葉迅速地判斷出它的身份,而在門葉打開到35度角時,門上傳來的受重感覺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小偷即刻感覺到並機警向門上望去,一大片透明而呈粘稠狀的液體灑了下來,同時,盛著不明液體的水桶也跟著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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