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風沒辦法,隻好轉身準備下樓找老板,沒想到騰格裏大爺後邊又緊跟著一句話:


    “哎哎哎,風公主,你不要讓那些夥計們把它切開哈,整隻抬進來,本王自己手撕著吃,這才帶勁啊!”


    她聞言就沒迴頭,撇了撇嘴,走出了房門。


    到了樓下給了老板不少錢讓他準備,直直感覺心抽痛,又想著有了烤全羊,騰格裏大爺今天估計會安分不少,然而景明估計也會被他纏的不輕,那麽就不會有人再注意她今晚的動靜了。


    是了,她剛才已經打聽到景昭一行人已經住進驛站,看著天色已晚,她想著晚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去,把景昭帶出來。


    真是的,最近潛入這潛入那的,她倒頗有飛天絕盜的潛質啦,唉……真是苦笑了。


    於是照舊喬裝打扮,趁著旅館的烤全羊剛上來,騰格裏和景明又因為各種問題鬧起來的空檔,悄悄潛入了驛站。


    驛站不大,一群巡守的侍衛對於林水風這種有著神功傍身的那簡直就是不值一提,她很快的就找到了景昭棲身的房間,按捺住一顆激動的心,先悄悄的蹲在窗下,微微的用手指挑破了一點窗紙,偷偷的向裏麵偷窺。


    因為她剛剛在遠處,看到投射在窗紙上的人影,是兩個人。


    “留風兒一人在那個村落這麽長時間,真的可以嗎?”是她老爹的聲音,好久沒有聽到了,乍一聽心裏一突的感覺不好受。


    她狠狠的咬住了牙,靜靜的聽景昭的迴答。


    “陛下放心,我將景明留下陪伴,如果出了什麽事,他會給我飛鴿傳書,但這麽久也沒收到過,想必平安無事。”景昭的迴答。


    林水風內心偷笑了一下——還飛鴿傳書呢,景明那小子一路被她折騰的夠嗆,剛到邊關也沒消停下,就又被騰格裏給纏上了,哪有那個功夫整什麽飛鴿傳書啊!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在外麵不要喊我陛下,跟以前一樣,叫我大哥。”


    “這……”


    切,他老爹也是的,太口不對心了,而且他騙景昭什麽來著?隻要打贏仗,就會給他倆一個盛大的婚禮,就這還讓叫大哥……景昭你個傻瓜,你就沒看出來人家壓根沒認你嗎?當然了,認了才怪。


    “好了,天色已晚,賢弟一路車馬勞頓,好生安歇吧。”聽著這話她老爹貌似要推門離開,她趕緊一個閃身躲到一根柱子後,聽著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進行漸遠。


    她感覺自家老爹走遠了,又迅速一閃進了室內,把正坐在等下不知想什麽事情的景昭嚇了一大跳。


    “風……風……風……”他看起來又明顯的清瘦了不少,在村子裏少不容易長得那點肉這下又消了個精光,此時看著她,簡直驚得口不能言。


    “風什麽風?我看你是瘋了!廢話不多說了,快走!”她不想給他解釋太多,隻是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就想帶他離開。


    “哦對了,賢弟啊……”就在林水風剛剛抓住景昭手的一瞬間,門再度被推開,背後她老爹的聲音剛響起一半,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林水風覺得渾身上下瞬間被冷汗浸濕。


    “風兒,是你啊。”林耀的聲音冷冰冰的,聽不出一絲感情。


    林水風對於這個今世的父親,現在有著更多的感情隻是內疚,隻是她輪迴轉世這麽久,心態自不會被這短暫的一生給局限住,她想得開,但不代表沉淪在這個塵世中的其他人會想得開。


    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麽讓他接受,就好像林耀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拆散她和景昭一樣。


    “父皇。”她慢慢的轉身,看清了林耀如今的模樣——她記憶中的他是一個威嚴和慈愛並存,縱然上了年紀眉梢眼角卻偶爾帶了一些屬於少年的飛揚跳脫的人,可如今呢……他明明隻是比景昭大了一歲,可如今雙鬢斑白,連平常挺直的脊背也顯得佝僂了不少,以前她總愛開玩笑說景昭比他顯年輕十歲左右,現在他真的比景昭老了不止十歲,這樣的父親,讓她感覺很心痛。


    “父皇,你放我們走吧,女兒知道對不起你,女兒知道你一直都沒諒解過我們,但是請求你,放了我們吧!”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也不知道該怎樣讓他心裏好受一些,要打要殺,她此刻也認了。


    “不孝女!”林耀果然氣的渾身打哆嗦,景昭見狀趕緊護在了她的身前,他見狀,更是怒不可遏。


    “……不孝女,你給我跪下!”林耀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內心劇烈翻騰了半天,在那些不見女兒的日子裏,想了無數的苦口婆心勸她迴頭的話,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


    林水風聞言趕緊推開擋在她身前的景昭,噗通一聲直直的跪在了林耀身前。


    林耀沒想到她會這麽聽話,一時驚呆了,景昭也震驚的看著她,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不孝女,你這是……知錯了?”林耀倍顯蒼老的眼睛瞬間綻放出一道光芒——希望她知錯了吧,希望她後悔了吧!希望她可以和他一起迴家,然後他可以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畢竟景昭和她,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然而這兩個最重要的人,卻一起背叛了他。


    而他還抱著卑微的希望,幻想著可以聽到兩人的懺悔。


    “女兒知錯了!”


    景昭聞言,一張俊臉頓時變得慘白。


    “是嗎,你……”


    “可女兒知錯卻不能改錯,”她伏在地上,身段雖然卑微,但骨子裏的一股硬氣卻是任何人都無法磨滅:“女兒不敢祈求父皇原諒,也不奢望以前的榮華富貴,隻希望父皇放了我們,自此山高水遠,您也眼不見心不煩了。”


    景昭這才反應過來,麵上血色漸漸恢複,卻也是沉默著向林耀跪了下來。


    林耀麵若死灰,看著跪在他麵前的兩個人,恨不得自己立時死了,才能如自己親生女兒般所說的……眼不見心不煩……


    “景昭……”過了許久,他方才冷冰冰的開口,透著一絲旁人無法察覺出的疲憊與絕望:“不管現在出現什麽讓你意誌動搖的事情,但你答應過朕的,你一定要擊退北離。”


    “父皇,現在城裏的人都說北離大軍正在後退,為什麽一定要打這場仗呢?”


    “朕是聽說北離王被人擄走了,但若趁勢消滅了北離,”他緩緩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景昭:“賢弟也是大功一件,到時候什麽願望都會實現的,你放心,朕說話一向擲地有聲,君子一言,絕不反悔。”


    林水風聽罷,迅速拽緊了景昭的衣袖,拚命的搖頭——她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父皇的真實想法,因為對方再怎麽和她反目成仇,那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實在做不到出賣他。


    她隻能哀求著景昭可以放下執念,和她一起離開。


    景昭看向林耀,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情緒,似已經做了決定。


    “風兒,既然來了,就好好留在驛站中,待我得勝歸來……就一切都好了。”


    林水風絕望地看著他:“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更愛以前的我和我的身份?還有你自己過往的一切?”


    景昭麵色再度轉白,他咬了咬唇:“我隻是不願意你跟著我吃苦。”


    她聽罷一顆心頓時變得冰涼——像景昭這種年紀的人,有些思想已經變得根固蒂深,他執著的認為她以前的生活以前的人生對於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她就應該那樣,而他的身份也應該如以前一樣,這樣他才能安心的去愛她,和她在一起。


    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前不久的決然離開,不是自以為有了更好的歸宿?


    他說到底還是把自己當做了那個鎮南侯爺。


    “景昭,我真的看錯你了。”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她值得留戀的人或事了。


    突然門外發生了一些騷動,緊接著刀劍聲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有刺客!”林水風正在心碎神傷的時候,突然聽到林耀喊了一聲,就感覺景昭把她推向林耀的身邊,而他自己卻一把抽出寶劍衝出門外。


    門外的院中火影閃閃,刀槍劍影,有幾隻箭斜斜的從院牆外射*入,堪堪的從景昭身側劃過,而他正在奮力和一些黑衣人搏鬥,而那些侍衛卻似有意還是無意的在慢慢的疏遠他。


    漸漸的,黑衣人越來越多,而院中隻剩下了孤身奮戰的景昭一人。


    林水風先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猛地迴過神來準備衝出去搭救,卻被林耀緊緊攬在懷中。


    “女兒,再等等,一會兒就好了,再等一會兒,一小會兒……讓你為難和讓朕為難的人就會消失了……”


    林水風扭頭看他,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今夜她不來,景昭也會就此殞命。


    即使北離王騰格裏不在,他即使親自手染鮮血,也不會讓景昭活下去。


    林水風焦急萬分,看著景昭漸漸處於弱勢,身上終於被敵人砍了一刀……她一陣窒息,好像那刀是砍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劇痛不已。


    她終於掙脫林耀,拚命的向他跑去。


    她看著他用力刺倒了砍他一刀的黑衣人,其餘的黑衣人見他勇猛異常剛露出膽怯想後退,卻冷不防有一支冷箭從她身側飛過,直直的射*入了他的後心處。


    世界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人們的一切動作都變得很慢,她迴頭,隻看到林耀手裏握著一張弓,正在緩緩的放下。


    她再度扭頭,看著他一向如鬆柏般□□的身軀,在慢慢的倒下。


    那些黑衣人在麵麵相覷,卻不由自主的慢慢遠離那個在一點一點倒下的人。


    短短的幾步路,林水風卻感到異常的漫長,她撲上前抱住了他重重落地的身軀。


    “怎麽辦……風兒,我還有好多話……想要和你說……”景昭唇畔溢出一縷紫血,向她麵頰處伸出的手終究沒有觸碰到她。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伸向自己的手重重的滑落。


    一切都太快了,剛才還溫聲細語和她說話的人,一下子就不在了。


    隻是他看著她的眼睛,一直沒有合上。


    “我知道你想一直看著我,我知道你是誰,先歇歇吧。”她伸手,慢慢的合上他的眼睛。


    “風兒,快過來!”


    “這是……”門外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她木然的看了過去。


    “公主!”


    “風公主!”


    兩個異口同聲的聲音。


    “公主,父親怎麽了?”


    “魏國的皇帝,你早上和本王通過密信說不會這麽快殺了景昭的!你們魏國人就是這麽出爾反爾嗎!”


    “……你們好吵。”林水風輕輕攬住景昭已經變的僵硬的腰身,提了一口氣奮力往上一躍。


    她不知道該往哪走,隻想擁著懷裏的人,趕緊離開那個嘈雜的環境。


    她擁著他不知走了多遠,直到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耗盡,眼前也終於沒有路了。


    這是一個萬丈懸崖,漆黑的夜空零星的散落著幾顆星子,整個大地一片寂靜。


    她將他倚在一塊巨石上,而她則輕輕的倚在他的懷中。


    “我們那天在海邊看了日落,還沒有看過日出呢?真好,這下真的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你說你有很多話想要和我說,其實我又何嚐不是呢……”


    她呢喃的和他說著話,說了很多很多,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身邊的人不會再有迴應,但她仍舊執著的說著話。


    慢慢的,她看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顆紅日緩緩的從山巔處一點點的嶄露頭角,橘黃色的暖光緩慢卻又迅速的籠罩了整座大地。


    林水風看向身邊似乎睡著的景昭,橘色的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暖很暖,讓她有種他下一秒就會睜開眼,和她說一聲早安的假象。


    “公主在這裏!”


    “風兒!”


    “風公主!快過來,你不要做傻事!”


    林水風皺了皺眉頭,緩緩看了過去,似乎有很多人站在他們的不遠處,似乎都在焦急的看著她。


    “公主,我知道父親死了你很難過,但請你過來!不要做傻事,父親假若在天有靈,是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


    “風兒,是父皇錯了,父皇昨天應該冷靜的!”


    “風公主!你還年輕,你的日子長著呢!天下還男人多的是!你這樣……他也看不見聽不到了呀!你和他說再多話也沒有用了!”


    “誰說他就看不到了聽不見了?”林水風認真的看著那些紛亂交錯的人影喊道,又輕輕的撫上他的麵頰,任由那些人再喊什麽,她都置若罔聞。


    “我知道,我知道該在那裏見到你,你到那時再好好把你想要說給我的話,慢慢的說給我聽,然後我們就可以,好好的說聲……再見。”


    她說罷再次攬上他的腰部,飛的一般的向崖邊衝去。


    眾人死一般的沉寂。


    景明目呲欲裂的看著他們消失在萬丈懸崖的深處,恍然間才發覺——原來一直以來,他們在他的生命中的分量,是如此的之重。


    以往自己有多麽輕視他們,現在就覺得他們有多麽的重要。


    隻是時光不可挽迴,當他真正看清自己內心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風兒!父親!”他發瘋一般的奔跑上前向曠穀發出撕心裂肺的唿喚,可迴應他的隻有自己的迴音,在幽深的山穀中久久悠悠迴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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