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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伏在地上的魚丸,瞪著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我能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黑毛兒連帶著頭發都一根根的豎了起來,她搞不懂我是如何在這絲毫沒有雲朵的天氣下招來了這一顆“天雷”,更搞不懂我為什麽要把能招來“天雷”的神器突然對準了她。


    看著她的眼神,我也是一陣的自責,畢竟,她還隻是個十歲左右大的孩子,正是對一切未知充滿好奇的年紀,我為了示威,為了自己的權威,又何必嚇唬她呢?,想到這裏,心頭也是一陣心酸。


    還記得“老譚”嗎?是的,我的那個大哥,我的那個發小兒,他也有個八歲的兒子,我記得有次省親迴家,到了家就發現自己珍藏多年的“古笛”笛孔兒被人戳破了很多細洞,要知道,這些“古笛”要說值錢,就是因為這些笛子孔上被古人封住的那些保護蠟紙經過前年卻仍然透明如初,可現如今,卻掛在我的牆上破敗不堪。


    這令我頓時大發雷霆,發誓要查出真兇,直到我姐抱著老譚家的娃跟著我姐來看我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了真相,門縫裏我看見,他就是這樣想撫摸他心愛的玩具一樣撫摸著笛子,而後用嘴放在笛孔上逐一吹拂,他發現,隻要是破了蠟紙的笛孔才能吹出聲音,而那些有蠟紙的則不行,於是,我的“古笛”就是這樣落了難。


    我猛地闖進門,對著我這個大侄子就是一頓咆哮,直至他撇著自己的小嘴兒努力不讓豆大的眼淚滾出眼眶,自己這才冷靜了下來,也正是那一次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因為,那是我最後一次省親,最後一次迴到北京,而如今,我真想再抱抱這孩子,跟他說一聲“對不起,二叔錯了”,再給自己所有的房產都賣掉,給他買笛子,讓他挨著個兒的戳,一隻古笛九個孔,我發誓能讓他戳到他自己娶媳婦那天,滿意為止!


    算了算,這孩子現如今也已經十二歲了,我想他。


    哎,說這些幹嘛,我忍著心酸,把槍口由魚丸的頭頂移開,伸手像是安撫蛋蛋一般拍了拍魚丸的頭頂,果不其然,什麽主子什麽奴才,這個動作果然有效,早已滾出淚花的魚丸瞬間就止住了淚水,卻仍然茫然的看著我。


    我用手勢示意她去把那被我打死的大鳥撿過來,她沒需要我再示意第二遍,便非常聰明的領會了我的想法,徑直跑了過去,卻沒有立刻撿起來,而是非常驚訝的把那大鳥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那大鳥胸前已經被鉛彈打得十分模糊,骨頭都支出好幾根兒,而背部卻完好無損。


    她乖巧的摘下一根大鳥最長的尾羽,插在自己本就亂蓬蓬髒兮兮的頭發裏,順勢就把大鳥扛在了自己的肩頭,我示意她放下,因為我知道,這種鳥肉不好吃,而且由於身中鉛彈,清理起來十分麻煩,而對我來說,食物多得是,單說兔肉,就夠我們四個吃到天荒地老,我射殺這隻鳥,完全是要告訴她,我的東西,她再也不要碰半下。


    她十分不解我為什麽如此浪費“獵物”,但還是順從的按照我的指示把大鳥屍體埋在了土裏,並在迴去的路上一語不發,安靜的走在我的身前,就像是個被押送的俘虜。


    這路程並沒有耗費我多少時間,虎丫和蛋蛋仍然安靜的坐在緩坡下麵,我知道,沒有我的命令,她們絕不會踏入那山洞半步,經過了過往五個月的相處,她們很清楚,什麽事情做得,而什麽事情做不得,盡管我從沒有把他們二人當做自己的奴隸,但他們卻始終把自己定位成奴仆,言聽計從,當然了,虎丫有時候會獨來獨往,但那又如何呢,她已經非常努力的在改變自己了。


    我把半年前留在洞裏的肉幹兒全部拿出來,又炒熟不少糧食,就在這個臨近傍晚的時間,在那張我曾花費無數心血製作的餐桌上,想讓他們飽餐了一頓,甚至,我還拿出了一瓶茅台,以示慶祝這頭一次的“家中聚餐”,但很顯然,這幾位對那穀物糧食根本碰都不碰,隻是竭力的用牙撕扯著那已被風幹得比石頭還硬的肉幹兒。


    我用自己做的筷子示意給他們看這穀物真的能吃,他們初時的確不信,直到我命令蛋蛋必須抓一把放在他自己的嘴裏,是的,我也隻能指揮得了蛋蛋,因為我知道,如果我這麽命令虎丫,保不齊她會對我呲牙,或者甚至自此絕食也說不定。


    蛋蛋示範的結果則是噴了我一臉的細米粒兒,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就像是剛剛他的嘴裏含過什麽讓他萬分惡心的東西一般,好吧,換位思考,也許就像是有人讓我必須叼著一根人的手指頭的感覺,應該是一樣的吧?


    看著滿臉狼藉的我,虎丫卻破天荒的笑出了聲,我從未見過她笑,這是第一次,那笑容談不上傾國傾城,但卻露出了她上顎的兩顆虎牙,不知道為什麽,每當我看到這對兒虎牙,渾身就總是不寒而栗,就總是會想起她那次在船上紅著眼睛呲著牙撲向我的場景,所以,我知道,這閨女,今後盡量別笑,而她,也的確非常配合我,這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活著時候的笑容。


    魚丸更是樂得前仰後合,當然了,懲罰便是我也借機往她的嘴裏塞了一把這種像是小米炒飯一樣的穀粒兒,她笑著本咧得很大的嘴瞬間就閉合起來,滿臉的笑容刹那間就像結了冰一樣,豆子大眼淚立刻滾了出來,但,這一切隻是片刻而已,因為,沒過幾秒鍾,這孩子便居然咀嚼了起來,是的,就是這樣邊流著淚邊咀嚼了起來,我打賭,吸引她的,絕不是米香,也不是我晾曬而得的那些海鹽鹹味兒,一定是我炒飯所用的那些兔子肉油!


    就這樣,魚丸成了我的首席品嚐師,並且,也成了我的首席廚師,因為沒過多久,她就將這炒飯的手藝學了去,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居然知道哪種草葉洗幹淨放在炒飯裏會散出清香!


    當然,我可沒傻到把如何煉製兔肉油的方法教給她,因為,她跟虎丫以及蛋蛋不一樣,我們沒有經曆過生死,盡管她還是個孩子,但,她的來路,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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