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們這些女子如此善變,一天三變都不為過。”這才是她熟識的沈天放呀!脫下袈裟後,又是一幅風流公子的清俊形容,兩個人臨窗而坐,言笑晏晏,仿佛又迴到了許多年前。


    那時他們還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榮帝與馮太後還在。


    “這也未必,天放,你可知,從前我想要得到,如今都已不再渴望了,可既然日防夜防這孩子還是防不勝防,會不會就是我的命呢?生不如死的命?”


    “聽夫人如此一說,距離參透禪機,就隻差一步之遙。”


    忽有一老僧從菩提樹下徐步而來,極其慈眉善目,卻衣衫襤褸,赤著雙足,頗為熟悉的畫麵在希希的腦海中飛快閃過。


    渡橋旁的畫舫,朗月清風,他們四人酒足飯飽於月下弄蕭起舞……卻從天而降多出來這麽一個赤腳老僧,希希的記憶開始變得空前清晰。


    “你們當中有人位極人臣,有人母儀天下,還有人榮登大寶成為九五至尊……”


    “七年過去了,果然應證了大師當年占的卦,”她想她有些明白了,所謂母儀天下,既明指馮太後,又暗喻著她。


    並不是她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榮帝雖迎娶了小皇後,一顆心卻寄在她的身上,甚至觸心積慮的想讓她誕下他的子嗣……他也許無法給予她全部,卻一定會善待他們的孩子。


    “這麽些年的厲練,夫人越來越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了。”


    “可我卻不會進宮,隻會以貞王妃的身份終老在王府。”


    “身懷龍胎,就由不得你了,”


    “大師是想要算定我的命數麽?”希希淡淡一笑,年少時,因為赤腳僧一句讖語,不論是榮帝還是馮表姐的心中都掀起了波瀾,成就了今日的位高權重。


    而她與天放,一個生不如死,一個死不如生,百般艱難掙紮到今天。正是因為吃盡了苦頭,才會加位的珍惜此時此刻所擁有的一切。


    彼如她守著天佑,還能在榮帝及其後宮的壓製下,與天放保持著青衫相交的情誼。


    “夫人不信命?”


    “非但她不信,便是我也不信。”見天放上前握著她的手,一股暖流在十指緊扣間傳遞,這令希希有了一種即使前方的路再湍急,都不是孤身一人的伶仃之感。


    “她一身驕傲不信命數,或許可以與天鬥與人鬥,但是你卻不行,沈天放並不是貧僧算定了你。”


    “大師這是何意?先是算定我,這會兒又算定天放。”希希與天放對望了一眼,將彼此握得更緊,他們四個人一路走來,如今就隻剩他們倆了。


    就是逆天改命,他們也要守著彼此,無關忽於男女之情,也無關忽於情愛,朋友這兩個字,就像兩塊肉,分開了要疼。


    “除非他此刻娶了你,可你們能做得到嗎?”赤腳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在斜陽日暮下漸漸走遠。


    希希追了上去,才問了句:“為什麽?”


    天放卻拽住了她:“別追了,我問了他足足三個月,他都不曾作答。”


    希希:“這就是你除了避著新娘子而躲在護國寺最真正的原因……”


    沈天放點了點頭,彼時天色已全黑,一輪明月升了上來,斑駁的樹影下灑滿了白光,他輕輕鬆開希希的手,脫了外裳披在希希的肩頭,喃喃道:“我隻是想要問一問,此生與她當真是無緣麽?”


    “你怎麽就這麽癡呀!”


    希希歎了口氣,一拳砸在沈天放的胸前,沈天放握住了她的粉拳,忽然正色道:“我們攜手並肩走過了風風雨雨,是不是最應當作一對患難與共的夫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所有的悲傷與快樂隻想與你一個人分享,”


    其實彼此都已知道了答案。


    天放帶著幾許欣慰又帶著幾許感傷將希希擁入懷中,以手輕撫過她平坦的小腹,憐惜道:“第一胎雖然沒能夠保住,但是我相信這一胎一定是健康又聰明的孩子。”


    “天放,你是除了曾經榮帝以外,讓我唯一沒有戒心的男子,”


    也是唯一不讓她感到抗拒的男子,他時不時的撫觸,時不時的擁抱,她從來都是甘之如飴。而在希希初入貞王府那刻,她對貞王雖心懷感激卻是從心底裏感到抗拒的。


    “夜已經深了,露氣上來受了寒就不好了,我送你迴去吧!”


    “不必了,有那麽多尾巴守在護國寺。”再美好的相聚也有到離別的那刻,經過徹夜的長談,不論是希希還是天放都覺人生有一種更豁然開朗的境界。


    一段好的關係,應當透過彼此看到世界。


    暮春時節,曉楊風絮,希希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胎兒脈相宏大,穩坐宮中,禦醫診脈之後直言此胎非皇子莫屬,幾個隨侍的穩婆聽了更旬喜上楣梢,將希希當成心肝肉一般捧了起來。


    “王妃,還是將窗戶關了,仔細閃了風。”


    “這個時候,您還是別看這麽多帳本子,有皇上在,貞王府隻收不出,必是贏餘。”


    ……


    希希晨起之後,穿著寬大而舒適的錦裳,一頭青絲被隨意的挽起,正坐在窗下看貞王府最近的收支,誠如月娘所言,隻見進不見出,每每禦駕駕臨貞王府,成百上千的銀錢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斷的送來,看得她觸目心驚。


    “你去迴了皇上,日後斷不可如此破費,再若如此我貞王府隻能閉門謝客了。”


    “奴婢以為王妃身份尊貴,又懷著皇上的親生骨肉,這錢橫豎都是花在皇子的身上,王妃何不笑納呢?”


    “若是為了你家主子好,你們這些做奴婢的就更該勸著,攔著。”


    “說的好,”


    聽得一陣打簾子的聲音,榮帝著一身輕便的襦服從屋子外走來,青色的頭巾配白色的寬衣大袖,手上一把烏木折扇,頗有幾分早年小誠親王的俊朗模樣。


    這令希希有那麽一瞬的恍惚,仿佛她與他從不曾分開過,他隻是出了一趟很久的遠門,如今歸來子滿成蔭葉滿枝,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什麽呢?”


    “沒什麽,”她低垂了眼簾,作無意之舉,卻在一刹那被榮帝騰空抱起擱在膝上,他點了點她的櫻唇,含住她的耳垂,柔柔道:“朕知道你是顧著朕的聲譽。”


    “皇上既然知道,臣妾就不羅嗦了,”若是從前希希不屑於此,可她既然身不由己的被榮帝綁在一起,當然深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首先要顧著榮帝的清譽,才能保住貞王府的名節,希希雖不改當年心高氣傲,卻多了幾分事故圓融。


    “聽王府的管家說在江南封地發現了一處銀礦,臣妾願將七成的收益上繳國庫,餘下三成懇請皇上歸入我貞王府留下。”


    “你是在跟朕談條件?”榮帝有些看不懂希希,明著給她銀子不花,暗中卻跟她盤算打官銀的主意,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


    “臣妾以為這並不是再跟皇上談條件,隻是就事論事,與其等著按官銀收入國庫,倒不如臣妾主動一些將雙手奉上。”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該她的一分也不能少,可不該她的也斷不會多取一文,希希雖依附於榮帝,卻始終想要在恰當的時機自給自足,省得將來榮帝釜底抽薪,她落得個一無所有。


    “我的不就是你的麽?你呀!就這點小心思。”


    “那你隻說是給還是不給?”對,她就是這點小心思,就是信不過榮帝……千有萬有不如自己有,她其實隻是吃一塹長一智。


    且不說君生日日說恩情,也且不論榮帝有朝一日會厭倦她,再次舍棄她,譬如說貞王,他答應過要陪她白頭攜老,卻在盛年猝死,撇下她寡婦孤兒,獨自一人苦苦去掌王府的基業。


    再美好的誓言,再不渝的情深,都抵不過光陰荏苒、歲月流年,因為日子是一天天的、冷暖自知的過活下去的。


    “好,好,好,朕都答應你,你呀,別隻顧著算計銀子,還是多花些心思顧著腹中的孩兒。”


    他想,他開始能夠更深刻地去了解希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因此極度渴望未雨綢繆的女子。


    她的脆弱與堅強都俏生生的寫在臉上,隻要他肯用心,其實不難發現。


    見榮帝滿口應允,又俯下身千百嗬護萬般小心貼在她的小腹仔細聆聽,希希撲哧一笑:“這才三個月,孩子才剛長成人形,都還沒有胎動呢,什麽也聽不到。”


    “別鬧,我聽到胎心了,撲通撲通的跳著,”他仰麵,露出驚奇的笑,如覓得珍寶一般,眼角楣梢全得興奮之色,看得希希有惻惻然。


    倘若七年前,他肯投之以如此撫慰人心的微笑,他肯如此珍重的善待他們母子,就是為他赴湯蹈火,忍氣吞聲的做他背後的女人她也認了。


    “你怎麽了?不舒服?讓我瞧瞧?”


    “哪兒有?沒有,這孩子雖然鬧心卻不如你鬧心,”他如今的情深,看在她的眼底,還是會感到疼惜,但更多的隻會是無奈。


    除了這個孩子,她能給他的已經是極限了。長沙


    “玉兒,若你堅持不肯進宮就把這孩子寄養在淑妃的名下,馮太後是個聰明人,這是她們馮家最後的一個機會。”


    “皇上的主意倒是極好,但如此一來豈不是授人以柄?”


    聽得榮帝如此一說,希希真是有千般委屈與萬般惱怒,雖然已作好了這孩子生下來即將要麵臨分離的命運,但無論如何,榮帝都不應拆散他們母子。


    除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誰肯舍命相護,竇太後與小皇後沒有一個善茬,那淑妃至今還心存怨恨,怎肯以誠相待?


    可這樣的話對榮帝說了也是無濟於事,她隻得隱忍下來,與他周璿應對。


    “你這是在質疑朕統禦後宮的能力?”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後宮的事都能夠按宮規來論處自然是太平,可放眼後宮,不是皇上的母親,就是皇上的妻妾,皇上隻是身不由己。”


    並不是她質疑他統禦後宮的能力,若非是他的強勢壓製著兩宮太後,她也不能夠在這貞王府自在逍遙,可是她太了解榮帝,也太了解皇室的法度。


    大樹要去掉枝節才能夠順利的成長,當初貞王防著她,不讓她懷孕,不就是生恐原貞王妃盧氏所出之子被奪去世子之位麽?


    更何況以小皇後的為人連後宮嬪妃所出之子都不能容忍,更何況是她這個七年前的舊人?若小皇後得知七年前她就與榮帝有舊情……這孩子可真是兇多吉少呀!


    “朕不可能允許朕的孩兒流落在民間。”


    “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卷入朝堂與後宮。”


    “那麽為了這孩子你就應該隨朕迴宮。”


    “這才你最終的目的,”希希一陣冷笑,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榮帝也不攔她,不過三兩步上,希希已摔了簾子走出上房。


    “若朕告訴你,你最後守著那份可憐的虛榮,他也不曾留給你……”他的聲音並不高,卻如針尖一般,一下一下刺向她的心頭,她不得不一步三迴頭望向他,滿眼流淌著震驚。


    “他不是這樣的人,”她雖如是說,卻覺腳下一陣虛浮,輕飄飄地,如踩在雲端。


    “你自己看,”


    早有準備的榮帝從衣袖中取出一本折子往希希站定的方向擲了過去,希希拾了起來,揭開石青的緙絲緞麵,是一行熟識的蠅頭小楷,出自貞王帶刀侍婢香雲之手。


    上書:茲有繼妃希氏,失歡於王府,奏請今上廢黜其妃位,潛還母親學士府,落款蓋著貞王小璽。


    她記得貞王愛惜筆墨從不肯向世人留下墨寶,一應文書皆由香雲代勞,再看落款日期是他猝死的前一日……是真的,竟是真的,的確是貞王親授意,希希一顆心急劇下沉。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她捫心自問,至少成為他的妻子以後,並不曾有半分對不起他……若這真是貞王的意思,她哪裏還有活路。


    “倘若我不肯依從皇上,皇上是不是就要遵從王爺的遺願廢去臣妾的王妃之位?”


    “朕並不想走到那一步,但是為了朕的孩兒,朕不惜作這個惡人,”就如同榮帝之前所籌謀的一般,這一天真的不需要太久,他之所以等到現在隻是為了釜底抽薪。


    龍德宮


    更漏迢迢,銀黃淡淡,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


    榮帝看完折子已是三更,宮人入內更換夜香,博山香爐燃起陣陣輕煙,沉檀龍麝的香氣淡淡,聞之隻覺味辛而氣溫。


    “你為何連夜進宮見朕?”


    “皇上昨日的行為有違當初與我家王爺的約定,”


    絹紗宮燈下跪著的人雖是月娘,可她卻一反平日的奴顏卑膝,而是將腰身挺得很直,鬢角墜著的垂珠映在明黃的光線下閃著點點寒光。


    “顧香雲,你也不過如此,這麽快就按捺不住了。”


    榮帝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從月娘的麵前閃過,不過片刻,一張癱軟的人皮被揭了下來,卻是早有準備的大內侍衛揭開了月娘的真麵目。


    “原來皇上激王妃入宮是假,逼香雲現身是真。”


    “不逼你露出真麵目,朕又如何能夠得知貞王叔的行蹤?”


    榮帝頜首,氣宇軒昂間露著不置可否,於他而言,貞王既然藏得這樣好,使得他連掘地三尺都捕捉不到他的蹤影,隻好先下香雲這步棋,來個一舉兩得。


    “皇上可別忘了,希氏母子可落在香雲手中。”若非是掐著榮帝的軟肋,她顧香雲又豈敢冒然入宮,香雲是懷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入宮的,為了貞王,就是死也不在話下。


    “你也別忘了,天佑也在朕的掌控中。”


    “皇上以為憑希氏一廂情願抱養的世子就能夠威脅到我家王爺?”香雲聞言,雖麵不改色,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開始有些埋怨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


    一直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當初希氏要致她於死地,她便詐死任由希氏將孩子搶走……卻忘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危險的地方始終是最危險的地方。


    香雲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是否能夠威脅到心懷天下的貞王叔尚不可知,但朕卻知道首先能夠威脅到你就已經足夠了。”又聽得一陣擊掌的聲音,適有榮帝的心腹宮人從圍屏後挑簾而出,懷裏正好抱著熟睡的天佑。


    “榮帝,你好狠,若你膽敢動這孩子一根汗毛,我一定要你後悔,一定要你後悔。”見香雲氣得渾身直顫,終於把持不住,榮帝這才召過宮人,將天佑摟在懷中,極其慈愛。


    “你是個聰明人,朕之所以容許你接近朕,並將你派往貞王府,不就是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好好守著希希母子?朕的孩兒若健在,你的孩子朕自然不會虧待,你也是知道的,朕還將他收為養子……”


    “皇上之所以將天佑收為養子除了平息王妃被囚禁的慍怒,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向天下再一次召告,我家王爺是必死無疑,世子無依無靠,所以才會被接入宮中。”


    “女人太過於聰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怪道皇上與王爺都將王妃當傻子愚弄,可不是又笨又蠢麽?”他二人將希氏玩弄於股掌,卻瞞不過她這曾替貞王打理過政務的帶刀侍婢。


    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她顧香雲見得多了去,很多時候既是貞王的授意,也是她在暗中布局,卻未料道,有朝一日會陷入局中設局的危機之中。


    “除了替皇上看著希氏母子,皇上是不是還想要從奴婢的口中逼問貞王的下落?”


    “朕隻是想知道,天佑與其生父貞王你顧香雲更在意哪一個?”一個是誓死孝忠的心上人,一個是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兒子,夾在這對令她傾其所有父子之間,香雲隻覺處處掣肘,處處被死死地牽製住。


    “不想說,不願說,也不能說?”


    見香雲左右為難,連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榮帝陰測測的臉上總算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他從寶座上走了下來,織錦的皂靴掃過鋪了絨毯的漫地金磚發唰唰地微響。


    這令香雲心頭不由一震,忽覺這樣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識,有些記不清是在哪時哪刻,應該也是這樣暮春的夜晚,在王府的書房凝光閣正殿前的抱夏內,她陪貞王飲酒,酒至半酣,王府的管家通傳說有貴客深夜造訪。


    因是吃陳了十五年的花雕女兒紅,酒氣薰得人口齒纏綿醉意入骨,最後的一幕就是沒有能夠看清貴客的容貌長相,香雲依偎在貞王的懷中隻瞧得一雙織錦的皂靴從容走來……


    貴客不知是何時離去的,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一番天翻地覆,那晚貞王如破誡一般寵幸了她,她也是在那晚懷上了天佑,為希氏所不容。


    “皇上信不信香雲早一日將王爺的下落告之,希氏母子的危險便增多一分?”既然榮帝都拿貞王與天佑來威逼她,香雲急中生智,索性拿權勢與美人來“迴敬”榮帝。


    “你要挾朕?”


    ……


    香雲出宮以後,仍以易容之術披著月娘的形容隨侍在希希的身旁,那晚最後榮帝雖因希氏母子的安危暫時作了讓步,但她知道拖延不了多久。


    榮帝將該搜的地方都搜過了,以他的聰慧怕也是很快會猜出最後一個可供貞王藏身的地方,香雲隻希望能夠拖到希氏生產,她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會像當初希氏搶走天佑一般將榮帝的孩子帶迴貞王的身邊……


    思及此,香雲伺候希希愈發盡心,隻是偶有想起榮帝,會有那麽片刻的失神,說不清是為什麽,她想,除了因恩怨之外,應該還有些別的什麽瓜葛。


    但又是為何,她的記憶每每到了此時,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


    “請王妃娘娘稍安勿在,娘娘是否能出府容奴才們問過月姑姑,”


    就在香雲又一次縈思千縷,王府的二門傳來了侍從們顫顫兢兢的聲音,待得她捧著安胎的湯藥趕到,但見希希披著絹紗鬥篷,麵罩雪青麵紗,五個月的身孕小腹已微微隆掩藏不住,當下沉著相勸道:“王妃這麽大著肚子出門被人瞧了去免不了蜚短流長。”


    “你是在恥笑我遮遮掩掩也無濟於世?”隔著麵紗去瞧希希,雖在孕中,容顏卻極其豐美,十指若青蔥,口若含朱丹,愈漸珠圓玉潤,其舉手投足,端的是嫵媚風流的媚態。


    怪道以她這等殘花敗柳之身還能迷得榮帝與貞王兩個心猿意馬,俱在暗中較勁兒,香雲還清楚的記得,當年希氏初入貞王府,雖是長相清麗,卻因拖著破病身子,整日病歪歪,風吹就倒,王府的姬妾每每議起,盧氏明眼看著活不久,她暗中瞧著也活不長。


    至少在那時,她從不曾將希氏放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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