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是何意?”


    事情有些出乎於希希的預判,她一直以為小皇後聞到了風聲,是來打探虛實的,結果竟然是替她作媒。想必是受了竇太後的指使,那個瞎眼老婦人,心如明鏡一般,就知道榮帝和她在一起。


    “母後娘娘的意思是欲將皇嬸指給本宮的哥哥,本宮的哥哥雖不材,這兩年卻也收斂了許多,將來偌大的相府還是要交予哥哥來打理。”


    言下之意,她與她很快就要成為妯娌,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雖有些不厚道,就當是她這個嫂子送給她這小姑子的見麵禮,為此,小皇後也願將功補過,竭力促成此事。


    希希:“皇後娘娘是來問本宮的意思?”


    小皇後點頭:“正是如此,但不知道皇嬸意下如何?”


    希希:“再嫁到底不是什麽體麵的事兒,又是當著皇後娘娘,還真教人難以出口……”


    聽希氏的語氣竟是應承的意思,為了確定心中所想,小皇後又一次開口相詢:“您是應充了?”


    “臣妾隻恐皇上為淑妃失子仍記恨在心,這事兒在鬧騰出去謾說會起波折,隻怕還牽連到皇後與國舅。”希希想要通過改嫁擺脫榮帝,小皇後想要通過說合討竇太後喜歡。


    “皇嬸分析得極有道理,當日皇上便持反對意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為了確保事成,兩下裏必須瞞住榮帝,各懷鬼胎的兩個人,雖不曾將話都挑明了,卻在改嫁一事上隱晦的達成某種一致。


    希希趁機說道:“若皇後娘娘能想法子令臣妾盡快離了這靜心苑,方可明正言順的到貞王府上下聘。”


    小皇後剛與希希達成一致,抽身便去未央宮迴竇太後。


    竇太後信佛,正握著一隻細長的象牙錘在敲木魚,聽得小皇後如此一說,自是停手,一雙眼睛雖瞧不見,心裏卻極有主意。


    糊塗的是她的兒子榮帝,不知道珍惜眼前,就隻惦記著過去;聰明的是希希,就算陷入困境,仍想著設法出宮繼續做她的王妃,維持著貞王府的尊嚴與體麵……


    小皇後一無所知蒙在鼓裏作了個傳聲筒不算,還中了希希的計。


    試問有什麽比放貞王妃出宮,更為觸犯榮帝的底線?


    希希不肯近榮帝,自然如竇太後的意,可為私放希希,疏離了榮帝與小皇後的夫妻之情,卻是她極不願見到的,竇太後曉得,若要促成此事,隻能以太後之尊親自出麵,掃平兒子這塊絆腳石,因給小皇後出主意:


    “按往年的例,逢立冬之前,皇上都會出宮秋圍,就趁皇上出去那幾日,你領了哀家的懿旨,命貞王妃解除禁足令,家去團圓,記得將小世子也一並送了出去。”


    母子連心,隻要將希氏與貞王之子一並送了出去,榮帝就算再不甘心,一時半刻再無一點主動權霸占希氏……竇太後深知這個兒子,愛美人更愛江山,應該還做不出公然搶人的舉動。


    “臣妾不如這時便命人暗暗預備下,隻要貞王妃一出宮便往府上下聘,待皇上秋圍迴來,木已成舟,心裏就是不高興,想也無法阻攔了。”


    “你考慮的已極其周到,但天放這孩子總是教人不放心,這事兒你也別知會他,讓相府的管家代勞便是,若希氏收了聘禮,便由不得天放不答應,命管家抬了轎子將人娶進來再從長計議。”


    小皇後雖覺竇太後這主意不錯,卻總有些強逼強娶的一層意思在裏頭。


    但為著主意是太後拿的,貞王妃也是樂意的,榮帝與沈天放再反對,一個是她的丈夫,另一個是她的親親哥哥,應該不至於出太大的紕漏。


    就在竇太後與小皇後婆媳兩個議定之後,聽得一陣打簾子的聲音,適有宮中女官稟報:“禦駕出了龍德宮,正往未央宮的方向走來。”


    竇太後便衝小皇後笑道:“還不去打扮打扮,你們小夫小妻也有些日子沒見著了罷!”


    小皇後聞言盡管紅了臉,仍在宮人的攙扶下移步至東暖閣的套間內更衣、理雲髻,心道,淑妃失子一事已過去近半年,榮帝心裏縱使難過,想必事到如今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


    如此,她也不必再敬著、遠著、深恐榮帝疑心。


    而應當適時博取榮帝的歡心,爭取早日生下太子……原來小皇後雖出生於相府,從小到大也是眾星捧月,鳳凰似的捧大的千金小姐。可她並不驕縱。


    小皇後不僅禮數周,頗有教養,更繼承了父親沈相的聰明伶俐,打從與榮帝行嘉禮那一刻起,她便極其清楚的懂得身為皇後的尊榮與使命。


    唯有搶在後宮嬪妃的前頭一舉得男,她才能真正成為大瀛宮的女主人。小皇後自然不惜一切代價鏟除那些懷有身孕的嬪妃。


    淑妃,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在未央宮與小皇後不期而遇,榮帝自然不能拂了母親竇太後的意,終於在半年後駕臨昭陽宮。


    時序步入深秋,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昭陽宮雖不曾生火點地籠,可小皇後日常起居的西暖閣內卻已置辦了薰籠。


    整座暖閣雖非溫暖如春,榮帝穿著厚重的排穗棉袍才坐了一會兒便覺炭氣逼人,熱得出了身細汗,小皇後見狀,一麵命宮人將薰籠抬了出去,一麵上前替榮帝更衣。


    “都是臣妾不夠體貼細心,隻顧著自個兒畏寒,倒將皇上怯熱的習性給忘記了。”因榮帝展開雙臂站在置了垂簾的南炕前,小皇後少不得褪了宮緞繡鞋站在腳踏上,從他的身後除去厚重的錦袍。


    宮人隔著珠簾瞧著這個情形自是知趣的退了下去。


    果然,小皇後見宮人前腳一走,便將小臉枕在榮帝的肩頭,緊緊依偎著他,柔聲喚道:“表哥,我們有許都沒有在一處了。”


    “嗯!”榮帝應了應,便掐熄了燈將小皇後摟在懷中。


    “乖兒子,多吃點,咱娘倆可得娘壯兒肥,不能少了福氣。”


    “難得娘子能這樣想,”月娘見希希總算大好了,又肯認真用膳,心裏自然高興,可轉念卻有些發愁,原來榮帝已經有十來天不曾來看希希。


    聽說榮帝不是歇在小皇後的寢宮,就是留宿在別的後宮嬪妃之處,月娘因而忍不住相勸道:“但隻是娘子為什麽總將皇上往外頭推呢?”


    “這天底下都是皇上的,能有皇上做靠山,這該是多大的福氣,那些後宮娘娘,任誰不是削尖了腦袋往皇上的身邊鑽……”


    “皇上做靠山?”


    希希聞言先是一怔,璿即撐不住好一陣冷笑,若榮帝果真靠得住,當年他便不會舍她而去,她也不會成為寡婦,輾轉於這深宮艱難度日。


    但這樣的話,她是不屑於向月娘這般吃裏扒外的奴婢說的。


    “怎麽,朕難道不配做你的靠山?”


    說曹操,曹操就到。


    月娘見是榮帝先是歡天喜歡地磕了頭,見榮帝使了個眼色,便連忙從希希手中抱了天佑走出去,希希才要“唉”兩聲,忽想到榮帝每次來尋她,不是寬衣解帶,便是尋歡作樂,隻得又忍住了。


    若是換作旁的後宮嬪妃,甚至於妻子小皇後,榮帝都會覺著她們虛偽,偏是希希,她隱忍的樣子,看得他有些心疼。


    “朕問你話,是你信不過朕,還是不屑於信朕?”榮帝明明是打心底裏想要喝護希希,但不知為何一經由他口說出來,傳入希希耳中,卻又成為另一層意思。


    既像是一種威脅,又像是一種警告。


    “對,臣妾確實信不過皇上,”


    甫一張口,希希便後悔了,逞一時口舌之快,隻怕惹毛榮帝,她想出宮會難上加難,便又圓話,穩住他:“卻也不敢不屑於相信皇上。”


    “你有什麽不敢的?不是拿臉色給朕看,便是牙尖嘴利,句句戳朕的心窩子。”


    他有些日子沒來了,怪想她的。並不是他不想來,一則是為了讓希希清清淨淨的養病,另一則他已經很久不去後宮了。


    起初那幾個月尚且還能打著失子之痛的名義,時間長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榮帝都想好了,等這次秋圍結束之後,他便正式向她向聘,就算會引來朝中大臣的誹議,還是想要正大光明的與她在一起。


    雖然不能將鳳冠戴在她的頭上,可是貴妃的品階,副後的尊榮,他一直給她留著……


    “玉兒,為什麽不試著相信朕?”


    他原想要將心中所想部告訴她,卻還是忍住了。那麽多年的相知,榮帝明白希希如今隻會相信親眼所見,斷不會再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為此,他必須要先做到。


    他要娶她,雖然晚了七年,雖然依舊不能許給她正妻之位,但無論如何,終歸是在盡力。


    “至少希望你能相信朕,朕是真心想要與你在一起,對你好的。”


    逢場作戲真的很累。


    若不是與小皇後作了約定,能指日出宮,希希極其明白,她一定會堅持不下去,最後會徹底與榮帝撕破臉,走向決絕。


    “湯藥呢?呈上來。”迴想起榮帝每次總將一腔熾熱留在她的體內,希希就會有一種這輩子都無法與他撇清的錯覺。


    還好事後,有一碗煎得濃濃滾滾的湯藥。


    “下次記得擱點糖,太苦了。”


    希希喝碗避孕的湯藥後,隻覺苦澀的令人難以忍受,她太清楚的知道長期服用這種寒性極重的藥物終究會徹底失去做母親的能力。


    可她,又有什麽法子呢?


    沒有一個人如她這般,更渴望真正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她已經有天佑了。從她將天佑由繈褓裏抱了迴來,認作親子那刻起,就必須為當初的選擇繼續說謊下去。


    除了貞王,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在離開榮帝的漫長歲月裏,希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從某種程度上說,她真的不是當初那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


    立冬前,因榮帝帶了禦前侍衛出宮秋圍,整座大瀛宮除了北風唿嘯的聲音,便隻有紅牆下四角圍合的天空,無數豔麗嬪妃蒼白而落寞的身影。


    她們一生都在等,等著君王迴顧,等著榮帝臨幸。


    除了初入宮的小皇後,雖與榮帝僅維持著表麵的和睦,卻因仗著是榮帝的表妹,大瀛門迎進的皇後,總覺得自己與眾人不同。


    眼下,她坐了雲鳳肩輿,正急急地趕往靜心苑傳竇太後的懿旨。因之前早就與希希作了約定,她人還未到,希希已抱著天佑跪在陰霾的天空下,高唿謝太後聖恩。


    月娘見了這個陣勢,根本就無法阻擋,隻能暗中放了信鴿,將希希出宮的消息暗地裏向榮帝稟報,待榮帝在木蘭圍場收到信息時,希希早已出了宮。


    她非但如願離了大瀛宮,還連夜托人去請親弟弟希玨。希希都想好了,將天佑親自托付給他,悄悄將孩子寄養在鄉下娘家。


    就在希希伸長了脖子等希玨那刻,適有王府的老管家來迴話:“迴王妃,相府大管家帶了聘禮,替國舅爺求婚。”


    “求婚?”當初她隻答應小皇後從長計議,卻未料到竟來得這樣快。


    可轉念一想,這其實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小皇後雖工於心計,可比起她的婆婆竇太後,終是少了老辣沉穩。竇太後稱病於未央宮,看似久病不愈,實則城府極深,後宮內一舉一動都逃不脫她的法眼。


    她不好老了臉與馮太後爭太瀛第一貴婦之位,便明正言順的推了小皇後出去,欲借小皇後之手從馮太後手中收迴統禦後宮的實權。


    小皇後卻也不曾辜負馮太後的期望,在經曆淑妃懷孕……短暫的失利之後,迅速將她召入後宮,以皇嬸之名處處牽製馮氏一門的勢利,逼得淑妃產下一個死胎,重挫了馮太後的銳氣。


    首戰告捷,必然令竇太後刮目相看。


    唯一令竇太後放心不下的便是小皇後用了她這枚棋子,於不經意間觸碰了竇太後強壓下的一樁心病。她,希希,曾是竇太後多年的一樁心病。


    即便事隔七年,即便竇太後早已老眼昏,看不見她的容貌長相,可希希仍能想像出竇太後在心底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暗恨得難以出口的情形。


    所以那位瞎眼老太太才會使出雙仞劍,助她出宮,卻強逼強娶,讓沈天放娶她。


    竇太後明明知道她與榮帝,沈天放與馮太後之間的關係。她這麽做無非是殺雞給猴看,在讓榮帝斷絕念想的同時,好教馮太後也徹底對沈天放死心。


    馮太後穩坐後宮,除了仗著是榮帝養母之名,朝堂內沈天放仍然暗中支持她。


    如今的沈天放,雖不曾改當年的痞相,可眷顧馮太後的心卻從不比當年要少。沈相病逝之後,他再不成事也是相府唯一的繼承人。


    何況不看僧麵看佛麵,相府出了小皇後,從前依附沈相的舊部自然追隨他。


    竇太後這一招叫借力打力,將天下的好處都收攏到在手上一個人占盡了。


    希希愈想,愈覺心思縝密,其實隻要她願意,隻要她多留心,未必會輸給這些人,可這些是她想要的嗎?榮帝值得她爭來鬥去嗎?


    顯然不值得。


    隻有被傷害過,才會懂得如何權衡利弊、保護自己。為此,她倒是要好好利用這樣一番局勢,既擺脫榮帝,又不能教竇太後如了意。


    因向管家說道:“你去迴了相府的管家,就說我希氏,無論如何也是貞王妃之尊,上得祖譜、入得玉牒,若非國舅爺親自上門提前,豈有紆尊降貴,就這麽委委屈屈嫁過去的道理?”


    管家:“是。”


    希希:“打發了相府的總管之後,你再去一趟馮太後的娘家國公府……”竇太後想要瞞天過海,讓相府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娶她,她不但要鬧了出來,還要鬧得人仰馬翻。


    相信不論是沈天放還是馮太後,都不會讓竇太後稱心。希希越想心中便越覺暢快。


    即便如今她極其落魄,可隻要能夠守住貞王正妃的身份,這些人還是會忌憚她三分。貞王在世時曾被先帝封為江南王,榮帝繼位也敢不小覷他的實力。貞王妃是大瀛除皇後之外最為尊貴的名份。


    除了名份,她任誰也不會相信。


    希希,隻為自己而活。


    木蘭圍場位於大瀛河上遊,因與蒙古草原相接,最是水草豐美,自古以來便是曆朝曆代皇帝狩獵之地。


    彼時,榮帝騎著駿馬奔拉了弓欲射殺一隻陷入包圍的雄鹿。忽有快馬加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榮帝一分神,放出的劍雖射中了那頭雄鹿,卻並未中要害。


    這下可好,那雄鹿受了驚,帶著傷撒腿便是一陣瘋跑,隨行的大臣及侍衛恐掃榮帝的興,連忙趕去追。倒是榮帝立於馬上,心道,不過是跑掉了一頭鹿,改明兒還可以獵黑熊及老虎。


    他尋思著將虎皮、虎骨孝敬母親竇太後,另再多射獵些白狐,取了狐腋給希希織一件狐白裘。她素來畏寒,穿著他親手給她尋迴來的袍子,想必連心都會給焐熱了。


    榮帝這樣想冷峻的麵上泛起抹不著痕跡的笑意,隨行的侍從見他心情極好,便將宮中送出的加急雙手呈上,哪知,榮帝還未不曾看完,當即便陰沉了臉,一揮鞭子道:“拔營,迴帝都。”


    該死的女人,竟然趁他秋圍出宮,更可恨的是她寧可改嫁給沈天放,也不肯陪在他的身邊……就算他深知沈天放不會迎娶希希,還是一種深深被刺傷的痛。


    駿馬載著榮帝奔馳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雖然天遼地大,可貴為帝王天子,也會因渺小而無能為力……


    一夜北風緊。


    希希將獨子天佑托付給了親弟弟,直到睜眼看著馬車走遠,車軲轆發出如碾碎一般的聲音,方一個人緩步迴到王妃居住的正堂。


    “王爺,天佑我都安排好了,你若泉下有知就請不要原諒我……”


    希希從床頭拾起亡夫貞王的牌位,珍重捧於手心,可話還未說完,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也許,今時今日如她,連摸一下他的牌位都沒有資格……


    她這樣想,便取了貼身的小衣,將牌位悉心的包了起來,還來不及收入緊鎖的箱籠,便被突然撞入內堂的男子從身後打橫抱起,狠狠扔向聯珠帳中,她想坐起身,卻覺四肢百骸如被摔碎一般,硌得生痛。


    他下了死力。


    看來,這一迴,她逃出宮,真真是激怒了他。


    縱使希希心中隱約感到害怕,仍是麵無表情,作出一幅無懼之狀,見眼前這個不怒自威的男人,一臉沉默的解開了玄青色的披風,露出明黃的袍角,她仍有些難置信,榮帝竟然會一路緊追不放,尾隨著她迴到王府。


    分明記得,許多年前,任她如何流幹了眼淚,跪在雪地裏苦苦哀求,他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她便淡然道:“皇上怎麽出宮了?臣妾不過是迴家一趟。”


    “是嗎?怎麽像出逃一般,連朕的養子也給送走了,幸好朕搶在前頭將你弟弟挽留下來……”


    苦心謀劃的一切,就在他的輕言細語中轟然坍塌,希希揚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摔在他的麵上,“啪”地一陣高音,夾雜著她的憤恨聲:“你就隻剩這點出息,又拿我的兒子來要挾我?”


    榮帝也不由想起那個清風送爽的夜晚,在清溪江的畫舫上,赤腳僧替他們算命,還有那段攸關四個人生死的卜辭:“一個生不如死,一個死不如生,一個先死後生,一個雖死猶生。”


    “失去你,我曾生不如死,可與你在一起,我是死不如生,究竟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她隻是他不要了的,雖然一直活得很艱難,卻從不曾如此無能為力。


    窗外下起了入冬後第一場雪,雪,越下越大,就像貞王死去的那年,異常寒冷,她依舊是無助。


    雪後,大瀛宮茫茫一片,看不見明黃的琉璃瓦,各宮門前照例傳來掃雪的聲音,“嘩嘩嘩――”,這是入冬後極其平常的一天。


    小皇宮早起梳妝後,照例前往未央宮向竇太後請安。


    入了未央門,但見壽山石影壁下停著一乘雲鳳暖轎,宮人簇擁著馮太後,前唿後擁的下了轎,自淑妃小產後,小皇與馮太後第一次打照麵。


    “本宮當是誰,原來是皇後。”難得馮太後竟如破天荒一般來未央宮探視竇太後,小皇後清楚記得,兩宮太後雖同住在大瀛宮,平日裏若非有慶典很少見麵。


    一則是竇太後患有眼疾行動不便,另一則誰走得勤自然失了身份。婆婆與馮太後麵和心不和,是眾人皆知的事情,隻是礙於情麵上,沒人敢說出來。


    小皇後心道,既然婆婆竇太後尚且能夠與馮太後維持體麵,她縱然再忌恨馮太後,又有什麽不能夠隱忍的,因而恭敬道:“臣妾給馮母後娘娘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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