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位尊者的圍攻,讓場麵頓時逆轉,蘇漓幾人陷入苦戰之中,毫無還手之力。蘇漓召迴山河鼎,也隻能勉強支撐。七人之中,屬蘇漓修為最弱,一時之間便成了突破口,四五個人同時向蘇漓下手,一道道攻擊落在山河鼎之上,雖無法直接傷到蘇漓,卻震得她臉色發白。


    容雋鏖戰之中,雙目越見清亮,眼看著蘇漓逐見靈力不支之相,他心頭微沉,那個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


    ——交給我吧,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我能幫你保護她,隻有我,才有力量對抗那些法相尊者的圍攻。


    ——我們是一體的,我不會害你,你要相信我。


    ——再不下決定,蘇漓就危險了。


    容雋漆黑的瞳孔之中閃過猩紅之色,他痛苦地皺緊了眉頭。


    ——在雲中城的時候,是你侵奪了我的神智,誘使慕容徽布下七星獻祭陣!


    ——你什麽時候附到我身上的,在琅嬛古地嗎?


    ——你到底想做什麽?


    心魔,是心魔……


    容雋早已猜到,是心魔控製了自己,主使了一切。無妄花判斷慕容徽沒有說謊,因為慕容徽堅信自己所見就是事實,而容雋卻在猜出事實的那一瞬間動搖了。“那個人”不是他,卻也是他!


    ——我想做什麽,我隻是想幫你而已,眼下能幫你的隻有我而已。


    容雋的目光落到蘇漓身上,她手中的流光劍已然光華黯淡,難以為繼了。容雋眼中閃過一抹堅定與決絕。


    ——好,我把身體的主導權交給你。


    心魔聞言狂喜,他處心積慮那麽久,等的就是這一天!


    五位法相尊者在三倍於己的敵人圍攻之下,終於節節敗退,身受重傷。蘇漓靈力枯竭,與山河鼎的聯係越來越微弱,終於山河鼎晃了晃,失去了威力,飛迴她身邊。無方道尊見狀大喜,法相之身金光爆射,一隻大手向著蘇漓抓去,卻在這時,一道劍光橫向劈來,將法相之手生生砍斷!


    “是誰!”無方道尊慘唿一聲,淒厲喊道。


    那道劍光轉了個彎,迴到容雋手中,卻是夷光劍!


    “怎麽可能,你的修為……”不隻是無方道尊,所有人都愣住了,本該是強弩之末的容雋忽然爆發出了驚人的氣勢,竟將幾位法相尊者都比了下去。


    “容雋”眼中隱隱透著血光與殺意,唇畔掛著一抹冷笑,蘇漓望著那樣的容雋,忽然覺得陌生而恐懼。


    “果然,還是這副身體最適合我……”容雋微垂著眸,發出輕輕感慨,“我素來有求必應,有獻祭,必有所得,答應你的事,我會幫你做到。”容雋說著,緩緩抬起頭,冷厲的目光掃過呆立著的諸人,殘忍地笑著說,“就拿這些人的鮮血,來慶祝我的重生吧……”


    說罷高舉夷光劍,一股黑紫之氣纏繞在劍身之上,竟有雷霆閃動,鬼哭之聲,震人心神。


    “你不是容雋!”蘇漓最先清醒過來,一眼看穿了眼前這個容雋的異常,“你是誰!”


    容雋的目光隻在她麵上淡淡一掃而過,便隻身闖向了敵人陣中,宛如狼入羊群,堂堂法相尊者,在他眼前竟然幾無招架之力。


    無方道尊驚駭無比,看著宛如魔神降臨的容雋,冷笑間收割生命,他隻莫名覺得膽寒,甚至未與對方動手,隻是看著那雙眼睛,他便生出了虛弱與恐懼之意,那仿佛來自深淵的雙眸,輕易地勾出他心中陰暗的一麵。


    這不是凡人的力量,這也不是凡人的眼神!逃!


    無方道尊隻有這個想法,他轉身欲走,但對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紫黑之氣彌漫開來,纏繞上他的雙足,仿佛鎖鏈一樣將他囚在原地,吸收著他體內的靈力。


    “想走?”容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隨之而來的,是透心的冰涼與劇痛。“果然,還是法相尊者的神魂之力最為美味。”


    這是無方道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一口氣殺滅了七八位法相,容雋終於停了下來,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吸收煉化這些美味的力量,他有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了……實在讓人迴味無窮啊……


    “你是心魔。”冰冷的劍尖指著他,蘇漓的眼中閃著殺意與焦灼,“你奪舍了容雋的神智?快把身體還給他!”


    心魔緩緩睜開眼,笑著看著蘇漓。“還?這可是他自願給我的,作為報酬,我幫你們解決了這些人的圍攻,難道收取一點報酬,很過分嗎?”


    “一千五百年前,是你害死了傅行書。”蘇漓看著心魔猩紅的雙眼,心中殺意滔天,但卻無法對他下手,隻因他正占據著容雋的身體。


    “傅行書……真是個久遠的名字,不過,我記憶很好,尤其是對有本事傷到我的人。”心魔的眼微微眯了起來,冷意更甚,“不過你居然知道傅行書,你是……你的味道有些熟悉,你是孟琅嬛的轉世?”


    “熟悉嗎?不止如此吧……”蘇漓冷笑一聲,“我們之間的冤仇,遠比你以為的更早,更深。”


    心魔眉頭一皺,不知想起了什麽。


    蘇漓抬劍劃破掌心,龍血凝聚於掌心之上,發出濃鬱的神力,心魔頓時眼睛一亮,貪婪而警惕地看向了蘇漓。“我倒忘了,你身上有真龍之血,看樣子,你的來曆也不簡單。”


    “你放了容雋,我可以把自己的身軀給你,我這副身軀遠比容雋的人族軀體更加強大。”蘇漓說。


    “不,你不懂。”心魔微微一笑,“你的身體雖然更強,但他的神魂與我卻更為契合,而你身上的好處,我自有辦法來取!”說著眼中閃過殺意,向著蘇漓飛撲而去。


    “蘇姑娘小心!”一直盯著心魔的幾位族人見他動了殺機,立刻圍到蘇漓身前想要護住他,但早已受了重創的幾人如何能擋得住心魔的攻勢,三兩下便被震飛出去,心魔的右手扼住了蘇漓的咽喉,左手扣住蘇漓的手腕,貪婪地聞了聞她掌心的血腥味,發出滿足的喟歎。“我自會吸幹你的鮮血,再煉化你的軀體,雖然有些浪費,但也足夠了!其實,當初若不是你出手搗亂,破壞了七星獻祭陣,我早就利用那些人的力量重塑身體,又何必奪舍容雋的身體,這個結果,是你們咎由自取,也是你們應該賠給我的!”


    蘇漓唿吸困難,臉色漲紅,耳中一片嗡鳴,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終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心魔對上。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心魔不是在餘長歌身上嗎,怎麽會在容雋身上,難道從琅嬛古地開始,他便一直潛伏著了?他竟能瞞過容雋和懷蘇?


    她一直以為餘長歌的好轉是因為蘇瓜瓜,卻沒想到,心魔早已轉移了目標。


    心魔張開口,剛剛碰觸到蘇漓的掌心,忽然動作僵住,眼中猩紅之色變了變,似乎淡了不少。


    “怎麽迴事,他怎麽還有餘力反抗我?”心魔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腦海中陣陣的劇痛讓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對這具身體的控製,他右手一軟,鬆開了對蘇漓的鉗製,踉蹌著倒退了幾步,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麵上閃過猙獰之色。“不行,現在不能把身體還迴去!”


    蘇漓咳嗽了幾聲,戒備地望著心魔,該怎麽對付這種魔物,她一點經驗也沒有,如果懷蘇在這裏就好了……


    想到懷蘇,蘇漓眼睛一亮,轉頭看向遠遠站在一旁的瀾滄道尊,大聲問道:“太古神丹在哪裏,快給我!”


    瀾滄道尊聞言一怔,問道:“你要太古神丹何用?”


    “我能對付他!”蘇漓急切地解釋道,“我師尊被心魔奪舍了神智,之前的事,也是心魔作祟,把太古神丹給我,我有辦法除掉心魔!”


    隻要懷蘇恢複了元神之力,一定有辦法消滅心魔!


    瀾滄道尊有些猶豫,玄風道尊看著“容雋”痛苦掙紮的模樣,也說道:“不要再猶豫了,一旦心魔占據了上風,我們所有人怕都在劫難逃!”


    這句話終於讓瀾滄道尊下定了決心,一枚朱紅色的太古神丹被送到蘇漓手中。


    蘇漓握住了太古神丹,轉頭看向心魔。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一枚太古神丹能否喚醒懷蘇,但為今之計,也隻有試一試了。


    蘇漓飛身上前,按住了容雋的肩膀,容雋抬起頭,眼中猩紅之色變幻莫測,似乎神智正與心魔纏鬥。“容雋,這是太古神丹,服下它,就有辦法消滅心魔!”


    容雋痛苦地微微點頭,蘇漓剛要將神丹送入他口中,忽然容雋眼神一變,反手扼住了蘇漓的右手,恨恨道:“想要消滅我,隻怕沒那麽容易。”說著竟就著蘇漓的手,將太古神丹塞入蘇漓口中,迫她吞下。


    “你!”蘇漓漲紅了臉,咳了幾聲,卻沒有辦法阻止太古神丹入腹,她肩膀撞向對方,容雋眼神又是一變,心魔又被壓製住了。


    “阿漓……”容雋漆黑溫柔的雙眸帶著濃濃的不舍與哀愁。


    “容雋!你壓製住他了!”蘇漓驚喜地上前扶住他。


    “我壓製不了多久了,他先前通過七星獻祭陣吸收了那麽多能量,如今又吸收了幾位法相尊者的神魂,隻差一點,便能重塑魔體了。”容雋緊握著拳頭,勉強支撐著力氣說話。


    “沒關係,我們趕快走,我師父是不周仙翁,他一定有辦法的!”蘇漓含著淚說。


    “我也有辦法……”容雋輕聲說。


    “什麽辦法?”蘇漓驚喜問道。


    容雋卻沒有迴答,隻是抬起手,輕輕撫摸她濕熱的臉頰。“阿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那……那我們以後再說!現在不急!”


    容雋輕輕搖頭。“離開山河鼎的時候,我在輪迴鏡裏,看到了今生今世,我看到在周山之上,自己拿著夷光劍,親手殺了你。”


    “怎麽會……”蘇漓愕然望著他,“我不信,一定是你看錯了,不然就是輪迴鏡錯了,你怎麽會殺我呢?”


    “是啊,我怎麽會殺你呢,我也不明白,但我一直害怕這件事會發生,所以我不敢讓你上周山,我想改變輪迴鏡中發生的未來。三天前,我從慕容徽口中,聽到那個截然不同的我,我才知道,可能輪迴境中持劍殺你的人確實是我,是被心魔附身的我。”


    容雋不知道,他的話在蘇漓心中引起怎樣的震動。


    容雋殺了他,輪迴鏡裏的今生今世,是容雋殺了她?


    容雋說:“輪迴鏡,可以逆天改命,我想,這或許就是逆天改命的意思,因為預知,所以這是我必須改變的命運和未來。”


    蘇漓渙散的目光重新迴到了容雋身上,可是那眼神卻仿佛看著另一個人。


    “逆天改命……容雋……你不是容雋,你甚至不是懷蘇,你是……逐淵?”


    “一直很想問你,逐淵是誰,你在夢裏,時常喊著他的名字。”容雋痛苦地皺起眉頭,苦笑著說,“可是已經來不及,也無所謂了。知道還有那麽多人喜歡著你,照顧著你,我也能放心離開了。”


    蘇漓猛地一震:“你想幹什麽?”


    “你不是問消滅心魔的辦法嗎?”容雋笑著說,“首先,便是自請附魔……”


    然後,然後容雋沒有說,可是蘇漓知道了,她瞪大了眼睛,用力搖頭,哭著喊道:“不行不行!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你不可以和他同歸於盡!你不是想知道誰是逐淵嗎,我告訴你,他是前世的你,行書哥哥也是你,我夢裏喊著的人都是你!我不要別人對我好,隻要你好好的!我輪迴九世,好不容易才學會喜歡一個人,你不許扔下我!”


    容雋眼中亮起最後一絲光芒,露出真正喜悅的笑意。“原來……”


    可他沒有說完那句話。靈池之處,早已千瘡百孔,靈力不斷地流失,靈根迅速的枯萎。心魔想要的,是容雋澄澈無垢的神魂,他卻沒有想到,容雋會以自己的神魂為誘餌,在心魔融合之後,選擇了元神自爆,和心魔同歸於盡。


    容雋的眼緩緩合上,蘇漓抱緊了他的身體,感受著懷中軀體失去了最後一絲生機,腦海中繃著的最後一根弦轟的一聲炸裂。


    “不——”


    蘇漓放聲痛哭。


    容雋的靈池之處溢出點點光塵,那是元神的碎片,中間夾雜著一縷黑煙。蘇漓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些光點,卻徒勞無功。


    “對了,錮魂鏡,錮魂鏡……”蘇漓猛然想起了容雋送給自己的錮魂鏡,那小小的鏡子一直貼身藏在她心口處,蘇漓慌忙將鏡子掏出,催動靈力,鏡子頓時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容雋的元神碎片收進鏡中。


    這樣一來,逐淵的神魂是不是不會再入輪迴了?


    這一世,本該被容雋殺死的她,卻因為容雋逆天改命,而躲過了一劫,容雋代她而死了,天道所定的命數,是不是也已經破了?


    可容雋的神魂未入輪迴,那這一世,究竟是結束了,還是扔在繼續……


    蘇漓怔怔看著手中冰涼的銅鏡,又看向懷中容雋冰涼的身軀。


    自己在哪呢,又該去哪裏呢?


    容雋不在了,天地茫茫,哪裏又是她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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