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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然,實際上是多種情緒的集合體。


    這其中包含憤怒、恐懼、無奈、後悔、絕望,不一而足。


    原因很簡單。


    在這個春天來臨的時候,本應是草原部族西遷的時候,他們要去追隨他們的大汗——地保奴。但如今,大汗地保奴生死未卜,大汗本部全軍覆沒,剩下的全部被明軍抓了俘虜,不知道被送到哪裏做苦力去了。


    而盛極一時的瓦剌本部,也是同樣的結果,瓦剌大首領額色庫也做了明軍的俘虜。


    不僅如此,隨著春暖花開,一些消息也在草原上傳開。


    就在今年正月,先大汗額勒伯克死於非命,其貼身侍衛胡其圖自感罪孽深重,於靈前自盡;據說額勒伯克汗之死是其女薩木爾及前夫馬哈木所為,後者及其子已經全部被明廷處死,而額勒伯克本人則以王侯之禮葬於大明京師的天界寺。


    消息傳到草原,不知道有多少仁人誌士扼腕歎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


    明皇在大明百姓心中,是個仁慈、寬厚、睿智、戰無不勝的君主;但對於蒙古人而言,這個皇帝簡直就是個魔鬼。


    洪武帝時,大明的戰略是以長城為依托,以長城外的開平、大寧等城為據點,對蒙古草原實行羈縻統治;但建文帝不同,他依靠洪武帝給他留下的鼎盛國力,在塞外大肆建立城池,組建綏遠、熱河都司,將漠南牢牢控製在大明手中。


    僅僅如此也就算了,大明在漠南的統治與蒙古人的祖先差不多,動輒屠滅部落,動輒殺人盈野,如今漠南的部眾早已噤若寒蟬,根本不敢反抗。


    開始的時候,漠北的部眾認為漠南是一群孬種,蒙古漢子,胯下馬、掌中刀,英姿勃發,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但在通遼城、雙遼城下的潰敗,終於讓蒙古人意識到了自己的差距。


    而這次明軍踏上草原,數百人為一隊,隨處傳達詔令,這種視蒙古人如無物的態度,讓蒙古人異常憤怒,因此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衝突。


    ......


    “敵襲!”


    淒厲的號角聲響起,禿黑部首領讚巴特猛地跳起來,衝出賬外:“克巴,怎麽迴事?”


    身材魁梧的克巴急匆匆的跑過來:“首領,南麵來了敵人,瞭望哨發出了警報!那日鬆大人已經帶人趕過去了!”


    “南麵?”


    讚巴特皺了皺眉,一邊上馬,一邊命令道:“立刻讓勇士們集結,同時讓所有人拿起弓箭,隨時支援!”


    “所有?”


    “克巴,執行命令!”說到這裏,讚巴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派人到特木部求援,就說明軍來襲,蒙古人同氣連枝,我需要他們的支援。”


    “是!”


    “還有,你通知一下大長老,隨時準備撤離!”


    “什麽?”


    克巴愣住了。


    “快去!”


    說話間,讚巴特抖了一下鞭子,打馬朝營門口跑去。


    禿黑部是個不大不小的部落,人數五千左右,勇士精壯大約占三分之一左右,首領讚巴特英勇善戰,足智多謀,深得部眾擁戴。


    那日鬆是讚巴特的幼弟,今年二十多歲,生的虎背熊腰,弓馬嫻熟,對讚巴特很忠心,隻可惜性格有些暴躁。


    讚巴特如此緊張,就是擔心那日鬆搞出點什麽事情來。


    果然,到達門口時,那日鬆不在,原來他帶著五百人列隊營外,要與來敵決一死戰。


    讚巴特在馬上眺望了一眼,臉色驟變,趕緊打馬趕了過去。


    ......


    揚起的煙塵越來越近,一隊騎兵逐漸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隻有四五百人。


    這些人身著明軍的製式盔甲,身著黑衣黑甲,如同地獄中的幽靈,重返人間。


    那日鬆冷冷一笑,就要打馬衝上去,卻被人拉住,那日鬆大怒,迴頭一看,卻發現是大哥讚巴特:“大哥,鬆手,我要上去!”


    “等等,看看他們想幹什麽?”


    看看?


    那日鬆腦子有點轉過彎了,那可是明軍啊,這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敵啊!既然遇上了,不是應該拚個你死我活嗎?


    看著弟弟臉上的不服氣,讚巴特搖了搖頭:“那日鬆,現在不比從前啊!”


    什麽?


    那日鬆剛要說話,卻見對麵的明軍停下,十數個騎兵打馬而出,領頭的騎兵掃視了一眼讚巴特等人,抬手點指,用生硬的蒙古語道:“你們是禿黑部嗎?”


    那日鬆大怒。


    讚巴特卻打馬上前,拱手道:“不錯,我就是禿黑部首領讚巴特。”


    對麵的騎兵卻愣住了,偏了偏頭,旁邊一個高鼻深目的騎兵湊了過來,低聲說了兩句,明軍首領點了點頭:“很好,讚巴特接旨。”


    這次說的是漢語。


    旁邊的騎兵接著翻譯成蒙古語,高聲宣揚出去。


    那日鬆大叫一聲,衝了上來,擋在讚巴特馬前:“你們這些漢人,跑到這裏耀武揚威,是活的不耐煩了?”


    明軍首領皺了皺眉,雖然他聽不懂,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話,尤其他看到讚巴特站在一邊,沒有阻攔,不由得勃然大怒:“他說什麽?”


    “千戶大人,他說的是.......”


    翻譯完之後,翻譯格根夫有些忐忑不安的望著千戶的臉色。


    “嗬嗬,”


    千戶笑了笑,隻不過語氣有些陰寒,就見他從腰間皮套中抽出一個長約一尺左右、通體黑色,前端有個小孔的物件對準那日鬆,然後就聽“砰”的一聲響,那日鬆慘叫一聲,摔落馬下。


    硝煙散去,眾人驚呆了。


    讚巴特大驚,但他沒有去看倒地的弟弟,而是大喝道:“準備戰鬥!”


    明軍千戶笑了笑,將手槍對準讚巴特,扣動了扳機,同時明軍一擁而上。


    ......


    讚巴特並沒有死,所以他目睹了自己的族人被屠殺。


    明軍太可怕了。


    族人的弓箭無法穿透三十步外明軍的鐵甲,而明軍手裏的火槍卻可以輕而易舉擊穿族人的胸膛;為了活命,某些英勇的族人衝上去近戰,但是明軍那種短槍不止一把,同時明軍還有一種扔出去就會爆炸的東西——後來讚巴特才知道,那東西叫手榴彈。


    ......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禿黑部全部放下武器,等候明人的處置。


    翻譯格根多走到讚巴特麵前,歎息一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讚巴特望著遠處已經被踩成肉泥的那日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是啊,這是何苦呢?


    ......


    明人並沒有滅掉禿黑部,千戶穆成功留下五十個人看守禿黑部部落,等待大部隊接收,自己帶著讚巴特等人,前往下一個部落,也就是讚巴特要去求援的特木部。


    讚巴特等人的作用很簡單,那就是勸說特木部接受大明皇帝的旨意,殺人太多,畢竟有傷天和。


    ......


    相同的事情,在草原各處都在上演。


    當然,也並不都是明軍獲勝,也有明軍失敗,僥幸逃脫的例子,但明軍立刻就會報複,麵對成建製的大隊騎兵,沒有統一領導蒙古部落不堪一擊,而這些部落的最終命運,是滅族,是雞犬不留。


    一時間,牧人哀傷的歌聲傳遍草原。


    ......


    伊犁河穀,有“西域濕島”和“塞外江南”之稱,因伊犁河而得名,此地北、東、南三麵環山,北麵有西北--東南走向的科古琴山、婆羅科努山;南有北東東--南西西走向的哈克他烏山和那拉提山;中部還有烏孫山、阿吾拉勒山等橫亙,構成“三山夾兩穀“的地貌輪廓。


    從伊犁河穀向北,越過科古琴山,就是後世的準葛爾盆地。


    在元朝時,伊犁河穀是元朝皇帝的直屬領地,但現在,歸屬於東察合台汗國。


    在明軍西進、瓦剌勢盛後,東察合台汗國逐步西遷,都城也由阿力麻裏(新疆霍城)、別失八裏(新疆吉木薩爾)逐步西遷,最後定都在伊犁河穀的伊寧城。


    伊寧城是一座美麗的城市,也是一座***風味非常濃的城市,街上的婦女大多黑紗蒙麵,遇到男子路過,紛紛站在路邊,帶對方過去才上路;圓弧尖頂的清真寺矗立在城市東部,而清真寺不遠處就是東察合台的王宮。


    王宮門口站立著一群官員,領頭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神情嚴肅、鷹鼻深目的老者,正是東察合台汗國大名鼎鼎的國相——忽歹達。


    忽歹達四周簇擁許多官員,他們大多有些激憤,甚至還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個大明使者太過分了吧,竟然國相大人等了這麽久!”


    “是啊,國相大人身體不好,再這麽下去怎麽得了啊?”


    “嗬嗬,我看是你受不了吧!”


    “胡說八道,我是為國相大人抱不平!”


    “得了吧!”


    “......”


    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忽歹達無心理會,他心中暗自琢磨:“明使來了快一個月了,估計這次是真的要走了,但是,他的要求,該怎麽答複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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