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新帝登基後,虞興就不得不待在裕王府閉門讀書了,因他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敏感了。他既是跟當今皇帝是同胞兄弟,在先帝生前也備受寵愛,加之在虞柏登基前就有一股無形的勢力圍攏在虞興的身邊做了他的鐵杆擁簇。這一切的一切,都注定會讓新帝警惕懷疑,無論這個皇帝是明君還是昏君,更不用說的是虞柏本人與明君的標準差的十萬八千裏去了。


    若是說虞興沒有對皇位產生過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但真正的行動始終是沒有。他雖然自認為比自己的兄長虞柏聰慧,卻沒有先帝那樣的魄力,盡管先帝也因其聰慧而對他多加寵愛,但礙於祖製在那,最終虞柏這個太子還是安然做到先帝駕崩為止。


    於是虞興的生活也從光明一下子轉到了灰暗,為了不讓新帝抓住他疑似忤逆造反的證據,也為了打消自己兄長的疑心,虞興不得不解散自己的門客,也不再與任何客人來往,平時就在家中讀一下《漢書》、《春秋》一類書。但對他來說日子並沒有變得多麽無聊無趣,他與他的兄長不同,他不喜愛到處走動玩耍,更喜歡讀書思考,這也是導致他比他兄長更加聰慧的緣故,更不必說的是他還娶了一個溫柔嫻淑的王妃張氏。


    張氏並不是世家之女,不過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寒門庶女了,而是出自大戶人家,是一個小家碧玉的千金小姐,並不驕狂任性,反倒是十分溫柔體貼。也是因此,虞興十分寵愛她,與她舉案齊眉,甚至沒有再那任何侍妾,兩人的婚姻生活在宗室中顯得那般突出卻又令人如此羨慕嫉妒,甚至已經成了建康城裏乃至於南朝及天下的一段佳話。


    張氏知書識禮,因而也跟他有共同的愛好和領域,二人因此也談得來,二人的關係之親密可不僅在身體上,還有他們各自的心靈上,這種身心的親密讓兩人成親後不僅沒有變得互相厭倦無趣,反倒是愈加甜蜜幸福,當真是羨煞旁人。


    此時虞興就正在書房裏捧著一本《孝經》來看,張氏在旁邊替他斟茶,恰逢這時一個下人匆匆趕來在門外稟報道:“殿下,元大人求見。”


    虞興微微一怔:“哪個元大人?”


    “吳郡元氏......太尉大人......”


    虞興猛然明白了過來,打了個激靈,臉色當即沉了下來,他沉吟了幾下,迴道:“你就跟元大人說,孤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染了風寒,怕是不能見人了。”開什麽玩笑,現在他最不該的就是跟任何一個官員見麵,更別說元通明可是朝廷重鎮!乃至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然而門外的下人還是說道:“可是元大人告訴我,今日一定要見到你,不然就不會離開,元大人說有急事相告,殿下若是錯過這次會麵,以後必定會萬分悔恨。”


    虞興愣住了,卻依舊沒能下的了決心。到底是什麽樣的大事急事能讓朝廷重臣元通明趕來見他這麽一個親王呢,他想不出,想不到,但還是不願跟元通明見麵,生怕惹禍上身。正值此時,在旁候著的王妃張氏忽然輕聲開口說道:“元大人既然如此急著要見到夫君一麵,想必一定是有要事,妾身聽聞元大人是一個明事理的人,想必不會置他自己和夫君於絕地,況且想必夫君也很好奇元大人到底是因何事如此失態,既然如此一見又何妨呢?反正元大人前來探訪一事必定會傳到宮中去的,夫君見與不見,難道就不會傳到宮中嗎?”


    虞興那一雙眉眼上的額頭蹙得緊緊的,可想而知他此時的猶豫不決、躊躇不定,但他在心中思索斟酌了自家妻子的一番勸告後,最終他還是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向門外的下人迴道:“將元大人帶到這裏來吧。”門外的下人應了一聲,腳步聲又嗒嗒嗒地急促響起,又匆匆離去了。


    張氏緩緩起了身,向虞興行了一禮,便說道:“妾身還有事,就先迴房去了。”見到她如此明事理的迴避態度,虞興心中愈加感動,也更加疼惜她了。


    不久後,先前那下人就將元通明帶到書房來了,這位朝廷重臣終於跟處境微妙的裕王虞興見了麵。事實上元通明就是在得知了皇帝虞柏已經悄然逃離建康城後,才立刻做出決定,讓下人備車趕到了裕王府來的。


    二人在臥榻上落座,虞興開門見山:“不知元大人尋孤何事?”


    從剛才進來直到現在為止,元通明就一直是一副嚴肅沉重的樣子,他斟酌了幾下,便直接說出了答案:“陛下跑了。”


    “跑......了?”虞興有些不太明白元通明的意思,他神情困惑地看著對方,“不知元大人所言何意?”


    元通明深深地吸了口氣,徑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憂慮賊軍遲早兵臨建康城下,所以帶上太後妃子等人於兩日前逃離了建康城,如今不知所蹤。目下建康城群龍無首,老夫希望殿下能擔任陛下的責任。”


    虞興心中咯噔一聲,他立馬就明白了元通明的意思,一個誘惑之音從心底深處漸漸浮現了出來,但他那不夠有魄力的性子終究是阻礙了他的膽量:“這、這不好吧......陛下是不是暫時去哪裏遊玩了,又或者......”


    元通明嚴肅道:“不,就是拋下這朝廷、這建康城、這全國百姓跑了,如今楚國麵臨亡國之危,必不能缺少支柱,可這種危急時刻陛下卻是自顧自逃了,如今除了裕王殿下沒有任何人可以擔起這個責任了!”


    虞興沉默了下來,他內心既是一陣狂跳,湧現出連自己都說不清的興奮和狂喜,口幹舌燥,但他依舊擔心,依舊害怕,他頗有些艱澀地說道:“可孤該以怎樣的身份來擔起這個責任......”這就是委婉的試探了。


    元通明倒是說得更直白一些:“陛下不在,礙於祖製自是不能禪位,但殿下可以暫時擔當攝政王!”


    “可假如哪天陛下迴來了......”


    元通明意味深長地迴道:“假如文武百官都支持殿下您,陛下哪天迴來了,對他們來說也是十分頭疼的一件事哪......”


    虞興當即就明白了元通明的意思,他自己本身就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充滿了隱約的渴望,隻是缺乏魄力,如今元通明代表眾世家向他允諾會全力支持他,他更是鼓起了勇氣來,大著膽子應道:“正值國家危亡時,孤雖不才,卻也願意盡幾分力,希望元大人能助孤一把!”


    “這是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已是定下了這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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