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二五離開後,屋內的人們還停留在之前的沉思擔憂中,他們所顧慮的無疑就是“朝廷大軍到底會不會打過來”這個問題,陸承花更是直接問道:“姐夫你打算怎麽做?那小子分明是打算借我們的力量去剿滅二元會,這樣還能損失我們自己的人手,如果姐夫你真打算對付二元會,我覺得可以讓那小子再去勸說其他二峰加入過來一起對付,要倒黴也得一起倒黴才行啊!”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跟著吱吱喳喳地勸說了起來,各出各的注意,唯有三當家徐延還在撚著胡須笑眯眯著,也不做出任何發言,宛如一個擺設。


    杜斛舉手虛按阻止了其他人的勸說,然後沉聲道:“此事我自有主意,你們不必多嘴!”


    其他人也隻好跟著閉嘴了。


    ......


    蘇二五走出那屋子後,跟著李阿四去往自己的暫住地,最終他們來到了山頂,山頂上隻有一間房屋孤零零地懸在那裏,四周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這擺明是提防他逃走的意思。蘇二五也不介意,跟著李阿四走進了屋子,隻不過屋中亂糟糟的,好些東西都沒收拾好,而且滿是灰塵,似是很久沒人住過了,於是他好奇問道:“以前誰住這裏的?”


    李阿四下意識迴答道:“當然是肉票住......”接著他便自覺失言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蘇二五笑了笑,心想原來是把他當成了人質來了啊,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人質沒什麽用,朝廷不會在乎他這個密使的犧牲的,不然早就派出更高級別的人了,而不是他這個最低等級的密斥司人員。但他也不是蠢貨,若是事有不豫自然會想辦法溜走。


    雖然他並不想解下充當說客招安山匪這個任務,畢竟就如杜斛所提及的酈食其的下場曆曆在目,謀士說客看著很威風,憑一張嘴走天下,但背地裏也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個謀士的性命,即使是那些大有名氣的謀士,事實上也很難得到好下場,所以他雖是學了縱橫之術,卻無意走縱橫家這條路,如今不過是被迫罷了。但他也明白,即使當初故意不接受這個任務,最終都會被強製命令接受的,如此還不如幹脆裝作自願應承下來,這樣還能有幾分念想,說不定朝廷......或者說皇帝看在他的犧牲上會好好安排他的家人,雖然日理萬機的皇帝到底會不會在乎他的事那就很難說了。


    “橫豎都是一個死啊......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當個官看看,哪怕是小官也好......”他不由在心裏歎息道。


    李阿四接著道:“使者,我先走了,到時候會有人來幫你打掃房間的。”蘇二五拱手道謝了一番,接著也自我介紹道,“我姓蘇,單名一個齊,你可以叫我做蘇......”


    “蘇先生,我懂的!”李阿四似是恍然地點頭道,“像蘇先生這樣的皇帝紅人,必定是朝廷上的大官吧!蘇先生是哪個士族的人?”


    “......不可說,不可說。”


    “我明白我明白......”李阿四自以為什麽都懂了地連連點頭,麵露敬畏地出了去,蘇二五也能體諒他對世家大族的敬畏心情,倒不如說當下普通百姓不僅對皇帝有一種神秘性的敬畏,對世家大族亦是如此,或許對世家大族的敬畏更多,畢竟皇族存在了不過百年,而世家大族卻是數百年不止。


    若非蘇二五一開始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剛麵對崔贇和白日夢時該也是這種敬畏心情,後來雖然懂了,卻由於知道這些世家大族子弟背地裏的樣子,反倒是沒什麽敬畏感,更別說還有個白姓世家子弟跟他有著說不清的關係......


    蘇二五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之腦後,然後走過去打開窗戶透氣,還沒等該來打掃的人過來,他便自己開始清掃房間了,不過沒到一會兒,一個怯怯的稚嫩嗓音就出現在門口了:“那個......”蘇二五停下手中動作望了過去,竟是個瘦骨嶙峋、個子很矮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她衣衫襤褸,衣裙露了幾個破洞,看著也很肮髒,頭上紮了兩個小髻,看上去比蘇二五還要小幾歲。


    他問道:“你是?”


    小姑娘低頭扭捏著沒說話,似乎十分害怕他的樣子,但蘇二五發現了她手上的麵盆和盆中的清水,恍然大悟:“你是來打掃的?”聽見這句問話,她似是得救了般,連連點頭,然後才敢走進來開始清掃房間,卻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


    蘇二五看見她的行為心裏覺得好笑,邊看著她清掃房間邊似是閑聊般問道:“你叫什麽?”話音剛落,小姑娘頓時僵住了,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整個人在微微顫抖著,似是想迴答他的問題卻又不敢,似是想繼續打掃房間假裝聽不見卻又沒有勇氣,這如兔子般的掙紮狀讓蘇二五愈發覺得好笑。


    蘇二五柔聲撫慰道:“不必害怕,你繼續打掃吧,就當做是跟我閑聊,隨便應付下我就行了。”


    “不、不會的。”小姑娘似是憋紅了小臉,仿佛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心裏話,“不會隨意應付先生您的......”她輕輕地喘了幾口氣,繼續迴應道,“我、我叫杜幼娘......”


    蘇二五好奇問道:“大當家杜斛跟你是什麽關係?”


    聞言,杜幼娘卻是更加惶恐了:“我跟大當家沒有什麽關係......”


    “冷靜點冷靜點。”見到小姑娘這麽緊張的樣子,蘇二五都有些擔心了,於是隻好用別的問題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多大了?”


    “九歲......”


    “九歲?”蘇二五不由驚訝,因為杜幼娘這瘦小的樣子看起來隻有七歲,而他雖然隻有十一歲,但由於練武及能吃好喝好的緣故,反倒是在平常人看來有十三四歲大,隻不過由於臉嫩,所以才常常讓人嘲笑是孩子,沒想到他跟杜幼娘明明隻是差了兩歲大,加之女孩該發育更早才對,可他跟杜幼娘的年齡差距卻看著更大。


    蘇二五這才愈發體會到自己貧窮的日子在更多的人看來已經是好日子了,他不由無奈地笑了笑,既是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又是笑杜幼娘的過於緊張,他繼續問道:“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的樣子,你是哪裏人?”


    小姑娘已經完全停下手中的忙活了,攥著小拳頭努力迴答道:“我、我是淮北人......”


    “淮北?那不是......”蘇二五立即意識到了什麽,連忙閉嘴不再問下去了。因為淮北已經是北朝許國的土地了,也就是說這個叫做杜幼娘的小姑娘其實是北朝人,那麽北朝人是怎麽來到南朝......還來到江州這麽南邊的地方呢?除了是流民之外就隻有戰俘了,而且現在還進了山賊的寨子裏,看樣子也是有一番坎坷的曆程呢,明明年紀才這麽小。


    生於這個不幸的時代,許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故而蘇二五不打算去深究別人的過往,也就此停下了詢問,讓杜幼娘繼續打掃房間。良久後,她終於收拾好房間了,這時候蘇二五也在無聊下找了張椅子坐下,從包袱裏拿出《易經》來看,不過他很快就抬頭看向打掃完房間站在角落一動不動的小姑娘了,疑惑問道:“你在這裏幹嘛?”


    你都收拾好房間了,還留在這裏幹嘛?


    杜幼娘訥訥道:“因為我要留在這裏啊。”


    “?所以你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杜幼娘迅速地抬起頭,用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接著又飛快低頭,委屈地道:“因為我要留在這裏啊。”


    “......”蘇二五歎了口氣,哭笑不得地問道,“你不是打掃好房間了麽,你可以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小姑娘嗓音怯怯地道:“可是我的事情就是侍候先生您啊......”


    “......好吧,我懂了。”蘇二五揉了揉額頭,繼續問道,“那你晚上睡哪?”


    “山、山下呀......”


    蘇二五心想這還好,至少不會到了夜晚還要留在這裏監視他。是的,他覺得這杜幼娘就是杜斛故意派過來監視他的,他思慮了一會兒,便道:“那你先去沐浴下吧,我不喜歡這麽髒的人侍候我。”


    “啊?”杜幼娘再次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蘇二五隻好一字一句地叮囑道:“你去找你上麵的人去向杜斛匯報,讓你沐浴一番,然後換身幹淨的衣服再過來,不然我看著也不會舒服,懂了嗎?”


    “哦、哦......”杜幼娘一臉“你在說什麽呀”的樣子呆滯地連連點頭。


    “那你還不快點去?”蘇二五故意顯露不耐煩地催促道。


    果然,杜幼娘再次害怕了起來,微微顫抖著身子,匆忙地跑出了屋子。從窗戶看著小姑娘往山下跑去的背影,蘇二五不禁歎道:“這孩子有些傻傻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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