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念在迷迷糊糊中被疼醒的時候,屋子裏已經上燈了。


    “咳咳咳,”安念扶著床榻起來,惺忪著眼將整個屋子掃視了一圈,“想來本小姐真是許久不闖禍了,屋子裏的物件都落了一層灰了。”


    從小到大,安念每次闖禍都會被請到這間柴房裏,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第二個“念馨苑”。


    “小姐!”香兒手裏端著冒熱氣的小米粥,快步到了床榻邊,“劉大夫說您風寒嚴重了,您得好好躺著。”


    “我娘呢?”安念剛伸出的脖子又重新縮迴了棉被裏,“我被鞭子抽成這樣,就沒人來慰問一下?”


    “小姐,您忘了,大夫人說您要在這裏反省十天,除了奴婢和被允許的嬤嬤們,連二夫人都不能進來,而且,您從今天就得開始抄…抄佛經了…”


    安念看著蠟燭跳動的燈光,認真道,“你確定…是從今天寫?”


    “是…小姐…”香兒不忍道,“明早亥時會有人專門來收,而且還會比對您之前的字跡…奴婢先喂您喝點粥吧。”


    安念還沒能接受要抄佛經的事實,眼前就多了一碗黃燦燦的小米粥,嫌棄道,“本小姐這十天真的頓頓清粥?”


    “是…”


    深深吸了一口氣,安念雙眼緊閉,腦海裏都是杏仁酥,鮮肉餅,燈芯糕…


    “小姐,”香兒突然嗚咽了起來?,“都怪奴婢,奴婢要是昨晚攔下您就好了。”


    “要怪就怪那個穆樂音!”安念一拳頭錘子被子上,“慕容軒呢?那貨沒說來看看我?”


    “王爺騎馬去了羌柳城,得明日才迴。”


    溫婉的柳眉擰成了一個硬邦邦的“川”字,安念一臉不甘,“他這人竟如此不負責任,他……咳咳咳”


    香兒舀了一勺米粥,安念生無可戀地咽了下去,“把佛經拿過來吧,不想吃了。”


    “小…”香兒欲言又止,她家主子有多討厭小米她是最了解的,能吃一口,已經算給她麵子了。


    昏黃的燈光下,安念身著鵝黃色的千褶裙,披著厚厚的棉被,筆墨之下龍飛鳳舞,偶爾晃幾下酸疼的胳膊,呷一口香兒端著的白開水。


    太欺負人了,隻有清粥沒有小菜也就罷了,連茶都給她停了。


    門外一個音色很沉的中年女音響起,“二小姐可醒了?我是府裏的玄嬤嬤。”


    玄嬤嬤?安念的眼皮像被針細細地紮了一下,那不是管府裏婢女偷情的嬤嬤嗎…


    她可沒偷情啊…就算她做了點什麽,也是和正牌的未婚夫好嗎?


    香兒走到門邊,並沒有將門打開,“玄嬤嬤有什麽事?”


    “奧,老奴是來給二小姐送避子湯的,這是大夫人的吩咐。”


    安念嘴裏的白開水,一口噴到了剛抄好的大半頁佛經上。


    “二小姐,您也知道,未婚先孕視為不詳之人,大夫人也是為了你好,老爺也是同意了的,你若不開門,老奴隻能硬闖了。”


    安念打濕的佛經還沒抖落幹淨,玄嬤嬤已經帶著一堆婆子,像甕中捉鱉一樣來逮她了。


    香兒像老母雞護崽子一樣擋在了安念前麵,“玄嬤嬤,您放過我家小姐吧,她受了風寒,避子湯會加重病情的。”


    “不是我刻意為難,我也是按規矩辦事。”玄嬤嬤絲毫不被香兒所動,一個手勢下去,幾個婆子便將香兒輕鬆地按住了。


    安念既沒喊也沒逃,她脖子上有慕容軒的掐痕,後背和胳膊有安誌成的鞭痕,一掙紮起來,肯定要疼她個七葷八素的,還是老老實實地呆著吧,反正也不用逃。


    玄嬤嬤一臉警戒,二小姐翻牆串巷,惹貓逗狗的事她可沒少聽過,但人家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動也不動,像一幅畫似的。


    玄嬤嬤走進一步,“二小姐,喝了吧。”


    安念眼皮也沒抬,“這藥的分量驗了嗎?叫劉大夫來一趟。”


    避子湯是極寒之物,尤為傷身,何況她根本沒做過什麽,就算是正常量,對她也是十分危險的。


    “奴婢驗過了,您放心吧。”


    安念笑眯眯地抬起頭,眼裏卻閃出一束束涼涼的光,“如果我現在喝下這藥,明天王爺來尋我,我就說這藥有問題呢?”


    玄嬤嬤一震,二小姐才這個年紀,目光竟如此淩厲和狠絕。


    僵持了一會兒,玄嬤嬤對身後的嬤嬤吩咐道,“找劉大夫。”


    於是劉大夫又抱著胳膊來了。


    “這藥分量不對,重熬。”


    玄嬤嬤一時就急了,“怎麽可能,這可是奴婢親自熬的。”隨即還補了句,“奴婢熬了這麽多年,當初還是您教的!”


    劉大夫也登時不樂意了,“那是正常人,二小姐體虛,氣血又淤滯,去了紅花和麝香,藥量減半再熬一次。”


    “可…可紅花和麝香是主藥…”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劉大夫一瞪眼,“如果二小姐把你手裏這碗湯喝下去,說不定已經人命嗚唿了!”


    “我這就去!這就去!”玄嬤嬤臉色巨變,安念說得對,人家現在可還是準王妃,是不能惹的。


    等嬤嬤們都退了下去,劉大夫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邊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扔給她,邊感歎道,“這都快成念丫頭的另隻窩了,”


    “燒雞!”安念一看外麵的包裝紙,眼睛就亮了起來,“您可算是沒白來。”


    “這個給你!”劉大夫見安念又要順手掰雞肉給香兒了,又從懷中摸出一包,“你要真心疼這小丫頭?,就少作點。”


    就在安念拋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時,劉大夫順勢轉了身,將門窗打開,“裹緊點被子,別老想著瞪我?。”


    安念和香兒吃的狼吞虎咽,十分滿足,等玄嬤嬤過來時,門窗又恢複了緊閉的狀態,安念縮成一團,虛弱地躺在床榻上。


    “劉大夫?,您驗驗,奴婢也好上稟。”


    “嗯,端給她吧。”


    黑糊糊粘稠的藥讓安念擰了擰鼻子,這若是藥量沒減半都能濃成漿糊了吧,她用手扇聞了幾下,有點像糖葫蘆?


    劉大夫催著她,“喝吧,喝完我和玄嬤嬤好走。”


    劉大夫自然不會害她,安念一捏鼻子,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


    這是…山楂湯?


    “啪嘰!”


    山楂湯掉在了地上。


    這不是山楂湯,這不會是曼陀羅吧,要不…她怎麽看見…慕容軒站在門口?


    “她喝的是什麽?”一秒過後,慕容軒已經擋在她的身前,一把掐住了玄嬤嬤的脖子,將她給提溜了起來。


    這得多疼啊?安念牙根打了個冷顫,那天他一個食指就將她掐得七葷八素的,現在他可用了一整隻手,那神情…像是在掐殺父仇人似的。


    “…奴婢…按吩咐,給二小姐喝了避子湯…”


    慕容軒手一掄,就將玄嬤嬤扔到了外麵,然後他竟然?…竟然二話不說把安念給拽了起來,那隻剛掐完玄嬤嬤的大手,一巴掌懟在了安念的後背…


    “噗…”剛下肚的山楂湯,就這麽…吐在了剛剛晾幹的大半頁佛經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安念那個氣啊,她爹今天在她後背抽了兩鞭子啊,兩鞭子!藥還沒吸收完全,他就給她添了新傷?


    而且…你早幹嘛去了?我鞭子也挨完了,棍子也打完了,喝口山楂湯,用你家的山楂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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