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


    什麽叫世事弄人!安念的小心肝都快著火了,昨夜哀求慕容軒那麽久,就是怕被告狀挨家法,結果?


    結果就因為她傷口疼得喊了一通,還是沒改掉悲慘的結局。


    她悔,她恨,她摔就讓她摔唄,幹嘛偏偏攔在她青紫的脖子上?那和用菜刀刮她的皮肉有什麽區別…


    安念一臉的生無可戀。


    安誌成懊惱地把鞭子狠狠一摔,衣擺一掀就去練兵了,鳳傾城在一邊急得直打轉,想伸手去扶女兒,又怕碰見那血淋淋的鞭痕。


    安念皮實用牙齒抵著下唇,跟地牢裏的人比,自己的情況好多了,她像個小孩子般搖著鳳傾城的衣袖,“娘,我餓了。”


    鳳傾城心疼地看著她,“走,娘帶你去吃東西。”


    二夫人揉著帕子,提著裙角施施然湊了過來,一臉擔憂道“念兒可一定得多吃點,你大娘行事一向公正,知道你做如此有辱家門的事,定不會手下留情。”


    “多謝二娘關心,”安念輕笑出了聲,清澈的眸子眯成了一條縫,像個沒事人一樣,“爹素來疼我,為了顧全大局才會對我動家法,找大娘也是為了提防有心之人,所以啊——”


    安念向前走了一步,眼裏一片純淨,笑嘻嘻地看著她,“不勞您費心。”


    二夫人被她一盯,竟然一時語塞,一股氣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妹妹這話怎麽說?”安薔扶著二夫人,嬌俏地笑著,“娘不過是擔心你。”


    “姐姐,”安念的笑意更濃更深了,一臉無辜道,“念兒不用二娘費心,還是留些功夫照顧姐姐吧,再被潑上辣椒水,得多丟人啊。”


    安薔母子氣得牙齒咯咯響,袖口緊緊地攏成一團,眼裏像是要噴出火一樣,盯著那小妮子挽著鳳傾城進了府。


    “看她被打後還有沒有力氣嘴硬!”二夫人的眼角閃出駭人的淩厲,惡聲吩咐左右道,“去附近所有的藥鋪走一遍,每個藥鋪都抓一副避子湯。”


    “二夫人,這附近的藥鋪挺多的,況且府裏也有劉大夫坐診…”


    隻有去藥鋪抓藥,安念苟且的事情才能坐實坐牢!二夫人向後露了個眼角,左右立馬被威懾得噤若寒蟬,應聲稱是。


    安念和鳳傾城去了念馨苑,她知道,劉大夫那個老頑童,定在耳房搖頭晃腦幸災樂禍地等著她呢。


    “念兒,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麽也不知矜持!”剛落座,鳳傾城便蹙眉嗔怪起來,輕柔的手指將她落下的發絲攏到耳後,“香兒,快給小姐去廚房找些吃的。”


    香兒應聲退下,安念委屈巴巴地將胳膊支在桌子上,“還是娘疼我,?不過娘你要相信我,女兒今天說的話都是真的。”


    “娘信你?,”鳳傾城溫柔地笑著,眼中像有瀲灩風情,“何況你們已經訂婚了,隻要你願意?,娘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咳咳咳,”安念像吞下一塊石頭一樣,心裏咯噔一沉,“母親這什麽意思,這麽開放?”


    香兒進屋行了一禮,“小姐,飯來了。”


    “餓死我了,”安念貪婪地望著托盤裏的飯菜,“吃飽了才抗打!”


    鳳傾城撫著她的頭,“慢點吃,家法還有半個時辰。”


    “嘶——”安念的傷口不小心碰在了桌子上。


    “念兒。”


    安念掃了一眼傷口,漫不經心地笑道,”娘,這幾天我可想你了”


    “娘和你爹都想你”鳳傾城有些哽咽,“你也別怨你爹,他心裏比你還疼呢,可他若不在外麵做做樣子,穆家小姐說不定又怎樣詆毀你的名聲!”


    想到迴府時那些打量她的大爺大嬸們,安念冷冷地笑了一聲,她的名聲…怕早就臭名昭著了。


    “香兒,按老規矩去耳房找劉大夫,”安念轉頭對香兒道,又捏了捏鳳傾城的手心,“女兒都懂,穆將軍和相丞也有親戚,事情鬧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隻可惜娘跟你大娘也沒什麽交情,你到時候忍著點。”


    “嗯,”安念就熱喝了口湯,噓著氣道?,“女兒一直都對家法挺好奇的,就當長長見識。”


    很快,要長見識的安念就被押到了祠堂。


    盡管保護措施和心理都準備齊全,祠堂那種威懾的氛圍還是讓安念有些發慌,三位夫人和安薔在祠堂裏一一落座,安琪在外麵巴巴地叫著姐姐,很快就沒了聲響。


    而她乖乖地趴在冰冷的長檀木凳上,左右各三個府丁站在她身側,那體量一掄棍子…安念歎了口氣,隻盯著地縫。


    她之前還在想,如果慕容軒知道她的境況,或許能威風凜凜地來趟將軍府,然後和她一起把穆樂音狠狠地批一頓。


    現在看看,自己的白日夢該醒醒了…


    “鳴告!”大夫人語氣平和,沉靜中透著一股莫名的威嚴。


    安念抬了抬眸子,可憐巴巴地盯著她的青色長衫,大娘啊大娘,看在念兒好歹是安府血脈的份上,您手下留個情啊…


    感受到熾熱的目光,大夫人平靜地迴望了她一眼,沒有鳳傾城目光裏的寵愛和柔和,沒有二夫人透出的憎惡和譏誚。


    自然,也會公事公辦,絕不留情。


    “家府次女安念,既立王妃,當謹言慎行,知禮省己,然其雲心水性,浮浪不經,責三十大杖,麵壁十日,葷腥不得進,日超三遍佛經,畢——”


    安念的額頭跳了跳,雙手被老老實實地反綁著,冰涼的檀木氤氳著若隱若現的香氣,與此時的肅穆很不得宜。


    “執家法!”


    安念眼角瞥見一根與她胳膊一樣粗的棍子,還沒來得及哆嗦,“啪”的一聲,硬硬地打在安念的屁股上,。


    幸好幸好,屁股墊了厚厚的墊子,還綁了兩個血囊,安念緊緊地咬住軟板,若是劉大夫沒把東西給她送來,怕是她的五髒六腑都保不住了。


    最崩潰的是,安念每挨一棍子,身體就不受控製地抖一下,她的脖子被牽扯得更疼了。


    二夫人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著,悠哉地吃了一顆葡萄,麵上的擔憂遮不住眼角的得意,“可千萬別把念兒給打死了。”


    “二娘,您別擔心,念兒能忍。”安念五官扭曲地衝她笑了一聲,開什麽玩笑,我才剛吃的止痛藥…


    眼角好不容易憋出兩行清淚,剛好打了十大杖,血囊裏的血也流的差不多了,安念抽出手指試了試淚,是該暈了。


    她的指甲縫裏,藏著迷魂散。


    六個小廝見二小姐的頭垂了下去,頓時慌了神色,“大夫人,二小姐,二小姐她好像暈過去了。”


    “叫劉大夫。”


    一杯茶的功夫,安念的共犯便哼著小曲趕了過來。


    “找老夫何事啊?”劉大夫抱著胳膊在那一站,瞥了一眼趴在檀木上的安念,對不動聲色的大夫人拱手行了一禮,“大夫人,好久不見。”


    “看看她吧。”大夫人手上的佛珠轉個不停,臉上一片平靜。


    “好?”劉大夫裝模作樣地探了探脈搏,眉頭皺得像能壓死隻蚊子,?拱手道,“大夫人,二小姐染了風寒,又受這杖責,已經氣血淤滯,再打下去,恐怕會出事啊。”


    “那便先把她關進柴房,讓她的丫頭好好照顧,等老爺來商奪。”


    “謝謝姐姐。”鳳傾城眼睛濕溻溻的。


    大夫人視線隻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那雙出塵的眼睛雖已不再年輕,卻依舊洞若觀火。


    鳳傾城捏緊了帕子,因為大夫人轉身時,她看到了她的口型。


    “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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