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那天猶豫了很久,話說完緊接著又反悔了,我問了很久,他才說讓我想辦法多跟接近周岩一點,最好隨時可以知道他們這件案子的進度,以便知道mars的目的,更早的做好防備。


    我沒有立刻給他答案,因為我想不明白,我如果幫了他,跟艾米幫程輝會有什麽不同。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可能去幫沈翊做事的,可當他真的對我提出請求,我卻站在天平的邊緣搖擺不定,掙紮了一夜之後,點頭答應了他,心裏那個叫底線的東西,往下降了一格。


    周岩跟著徐柔跑案子,他們警局的人不知道都幹嘛去了,招了那麽多,卻總也不夠用。


    我每天有事兒沒事兒的往他家跑,給他帶點雞湯什麽的,完全打著替他哥哥來看他的名義,而他遲遲不好的風寒,也成了我的借口。


    天氣冷了幾天之後,小區裏終於開始供暖,周岩每天往警局裏跑,有時幹脆就住在那,一堆人擠一擠,看著讓人心裏不舒服。跟他一塊兒算是把他一手帶起來的大飛,看到我每天跟他黏在一起,還以為我是他女朋友,拿我們兩個開玩笑,周岩卻忽然翻了臉,拿著自己手裏的資料跑了出去,剩下我們幾個尷尬的待在原地。


    我心裏的負罪感越來越重,跟出去時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冷風裏,靠著外麵的柱子站著,眼神空洞洞的沒有聚焦。


    我知道我和沈翊都隻是在利用他的感情,我也確實從他口中得到了很多沈翊想要的東西,我一直安慰自己,找各種不同的理由,隻是到了這一刻,我還是沒辦法繼續這樣下去。


    我走到他麵前,他立刻迴過神來,勉強的衝我笑了笑,而我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水窪,又撒謊說:“我這幾天要照顧樂樂,可能就不過來看你了……”


    “喬綾,大飛哥他隻是開玩笑,他那人就那樣,什麽話都說,你別介意。”他打斷我,急切的解釋著。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不能照實告訴他,可要是什麽都不說直接就不來找他了,趕在這個當口上,又好像我開不起玩笑,很小心眼兒似的。


    我暗自組織著語言,周岩眼裏的光芒越來越暗,話語間帶了絲苦澀,問我:“最近幾天死亡的人數一直在增加,死者的傷都是一樣,服毒,胸口留下烙印,被挖去眼珠,而他們的身份上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百樂初期跟過陳銳的人。我聽說沈易現在在百樂已經替代了袁顥,深受重用,再加上趙嘉齊也是他的人,他跟陳銳的勢力差不了多少,現在應該很擔心自己的場子出事,牽連到他自己身上吧。還有你說的那個mars,我們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之前賣場那件事,我們在前台的抽屜裏發現了同樣的麵具,是不是也是他做的?喬綾,你這幾日與我親近,是不是全是為了沈易?”


    我踢了踢淺淺的水窪,沒說話。


    周岩喉間咽了咽,忽然開口問道:“喬綾,不管這個mars是誰,你知道現在百樂死的全是陳銳的人,最大的嫌疑人是誰嗎?”


    “你懷疑沈翊?”我大驚,詫異的看著他。


    “除了他還有誰能有誰在這時候這麽大的仇恨和膽量?”周岩皺緊了眉,“百樂的人都說他想要篡位,先殺心腹,把陳銳孤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也隻有他。”


    “你分明就是在針對他!”我完全不能接受這個說法,抬頭質問道:“如果你覺得沈翊跟mars有什麽關係,那怎麽解釋之前花卉展mars對他們下手的事情,還有之後的麵具,賣場的那些畫麵也明顯是衝著沈易來的,他們是合作者的話,那mars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一時氣急下,說話忘了留個把門的,把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一禿嚕的說了出來,話畢,隻想抽自己一巴掌,看著周岩微微挑眉,自覺地閉上了嘴,訕訕的說:“有的事你不知道,他們不可能是一夥的。”


    周岩側頭,“我不想跟你討論這種事,你心裏裝著他,不管他做出什麽事都會被原諒,你相不相信,我信的隻有我能清楚觸碰到的事實。mars是雇傭兵,沈易不缺錢,就算他們之前有過隔閡,是對立的立場,可現在誰也不能保證沈易會不會買通他,跟他一塊兒對付陳銳。”


    “你那次不是還說他人格分裂,這個mars說不定隻是他編造出來騙人的,事情全是他做的,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也從來沒有人見過mars,對自己下手,是為了博取別人的信任也說不定。”周岩隨口說著,卻讓我愣在那裏,渾身冒出了冷汗,難以置信中卻又生出幾分懷疑。


    沈翊說mars了解他的全部,而他又對mars的那幅畫一眼便清楚其中要表達的意思,花卉展上隻有一群帶著麵具的人,mars本人沒有出現,我們隻聽過他的名號,而他本人,從未出現過一次。


    從前一段時間沈翊的表現來看,他的人格有時候做什麽事,主人格是一無所知的,而且次人格也會做出一些對主人格不利的事情來,比如燒掉那些話和布條,那些東西對沈翊而言,是一直很珍惜的保留著的東西。那麽賣場的事情,會不會也有可能,真的像周岩想的這樣?


    我使勁兒搖了搖頭,這不可能,他不會把自己折騰的像個瘋子,他還因此受到刺激一樣,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才會自斷手筋,又因為外傷導致失明了那麽久。


    周岩顯然對自己的話並沒有上心,我自己胡思亂想半天,就看到他站直身子跟一個人打了聲招唿,轉頭看過去時,渾身凜然一緊,“你怎麽來了?”


    謝文初早就看到我也在這兒,溫溫吞吞的看了我一眼,沒吭聲,周岩替他說道:“是我讓他來的,是關於徐婉寧的事情,我們進去說吧。”


    謝文初不動,幾日不見憔悴了許多,淡聲淡語的說:“不必了,既然喬小姐也在,不如我們換個清淨的地方談。”


    我沒打算跟著他們,本來都要走了,被謝文初死死地盯著我,渾身發毛,周岩剛要說話,大概是說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我忽然有些話很想問問謝文初,便主動跟了上去,像個熟人一樣跟謝文初搭了句話,他沒理我,卻讓周岩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我們三個最後在一家茶樓的包間裏坐下,服務生表演著茶藝,我直愣愣的看著,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謝文初擺了擺手,她便很快退下去。


    周岩把徐婉寧死亡的消息告訴謝文初時,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想必是這些年也聽慣了這句話。可當周岩把事情的經過刪減了沈翊的部分,而後複述了一遍給他之後,他臉色越來越難看,放在桌上的手緊緊相握著,顫聲道:“誰告訴你的?沈翊?”


    周岩一愣,看了我一眼,我對謝文初點了點頭,算替周岩作出迴答。


    謝文初渾身不滿寒意,冷聲道,“很抱歉,不管什麽答案,她到底是生是死,我都希望你們警局能給我一個確切的證據,不然的話,我恐怕沒有辦法相信。周警官,如果你所言屬實,那麽我想問一問,婉寧既然沒有叛變,這麽多年為什麽不給她正名?這就是你們對待同事,對待戰友的方式?你今天讓我過來,隻是說這些的話,我隻當沒聽過,要麽讓沈易到我麵前來親口告訴我事實,然後還她一個公道,要麽幫我找到她,你們口中逃亡的叛徒。”


    周岩被他一噎,之後的談話便無法理智的進行下去,謝文初要的很明確,大有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意思,周岩自然拿不出來,最後隻能告訴他,714的案子還在調查,如果有什麽進展,還會再找他,徐婉寧的身份問題,他會找上麵報告核對過之後,再告訴他解決方案。


    一場對話最後不歡而散,謝文初沒等我說話,就拔腿最先走了。


    我望著桌麵發呆,周岩歎了口氣,也放空了一陣兒,然後問我:“他說的,你知道嗎?”


    我搖搖頭,“也許沈易能給她作證的話,說不定能證明她的清白。”


    周岩說:“但是他不可能會幫我們。”


    他抬眼看著我,“沈易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跟父親之間,到底有過什麽約定。”


    我還是搖頭,周岩若有所思的樣子,說:“他們兩個有時候很像,總是神神秘秘的。你說,他會去硯青山,會不會跟父親有關,一個孩子能有什麽門路加入到那樣一場槍戰裏麵,我想不出來。”


    我猜大概跟元仲這層關係有關,可是,到底該不該告訴他?


    周岩把手裏的袋子推到我麵前,“這是他要的,陸智的檔案,就這麽點兒。”


    我順手去拿,剛要打開的時候,周岩說:“能不能也幫我問他要一個人的資料?”


    我手下的動作停住,“誰?”


    “許立。”


    我攥緊了手裏的袋子,幹幹的說:“我隻能試試看,要是他不願意說,我也沒辦法。”


    周岩嗯了聲,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最後先起身道別。


    謝文初走的時候就已經把賬結了,我們倆在門口分開,我深吸了口氣,攔了輛車往醫院去,還是決定找謝文初問問清楚,沈翊這些個人格,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


    我到了地方,推門就看到謝文初還是剛才那一身,沒穿大褂站在那裏,把視線從窗外挪進來,“比我想象中來得快。”


    我拉來他桌子對麵的椅子,坐下來說:“我有話問你。”


    他把一旁的沙漏倒轉過來,細砂很快的落到下麵,時光的流逝變成了具象化的存在,“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我瞥了一眼沙漏,我先問肯定不占優勢,便對他說:“你先。”


    謝文初冷笑了下,“我不想跟你廢話什麽,婉寧的事你既然知道了,也就該明白沈翊的治療對我而言的重要性,你最好別再多管閑事。我既然有辦法在他身體裏創造一個人格,就有辦法隨時把他喚醒,他是沒有理智的。到時候,你可別怪他不會因為你對他好就站在你這邊,逼急了,就算殺了你,要坐牢的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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