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個正確的時間,愛上了一個錯誤的沈翊,看不到他背負的滿身秘密,可時到今日,我依舊相信,這世上很多事情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也不需要知道,因為往往我們在追求一個答案的時候,都是因為心裏已經有了一個選擇。


    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要做的不是猜忌,而是讓一切重頭來過。


    沈翊與周岩的身份差異站成了兩個極端,彼此為了避嫌,都選擇了讓我作為他們之間聯係交換信息的媒介。


    周岩進過陳律的辦公室,也偷偷翻過一次,卻一無所獲,也通過他的朋友找過資料,卻找不到任何關於陸智的信息,最終一無所獲,就像沈翊,就像mars。


    對於周岩的情況,沈翊什麽都沒說,似乎是意料之中。這樣的結果,讓陸智是臥底這件事,在他心裏更加加深幾分確認。


    蘇娜去了趟曼穀,把金銀三角和金新月地區轉了一圈,迴來之後性格忽然變了很多,收斂了過去的乖戾,乖順的待在了陳銳身邊。沈翊雖然拿到了一串鑰匙,但真正到手的賭場,就隻有隱藏在酒店和歡場的幾間,外麵消息傳得熱鬧,說他是最光明正大的篡權,可實際上他得到的並不算太多。沈翊對外界的評論也不在乎,每天都忙著跟著陳銳到處應酬,趙嘉齊說那都是些不能報出名號的權勢人家,百樂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與這幫人的相互扶持。


    我默默想著陳銳會不會把自己背後最大的那個靠山也介紹給沈翊,不過真要想起來,又覺得可能性不大,陳銳總也要留個底牌,把自己的東西全捅出來,那他就沒有什麽能壓住沈翊的籌碼了。


    後來我問他,事實也確實是如此,而他好像也在暗自籌劃著什麽似的,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眼睛裏有一種怪異的光芒,讓我隱隱覺得不安。


    沈翊沒動青玉巷暗門裏的那些東西,隻是那裏一直關著門,再也沒有開張過,錢老也被沈翊安排到了另外的地方,那堵被砸開的牆是怎麽處理的,沈翊沒說,我也沒再問過。


    早晨起床時發現外麵下了一場小雪,寒風凜冽,街道上連行人也變少了許多。


    我裹緊了大衣,踩著落下便融化的水窪,手揣在口袋裏,好像隻要拿出來就會被凍成冰雕,在屈指的時候,“哢嚓”碎掉。灰色陰霾的天空下,每個人臉上都戴著大大的口罩,從下麵唿吸著白霧般被倉促過濾的氧氣。我停下腳步,從報亭上拿了份今天的晨報,頭條依舊被基金會占據,那個被捐助的女孩兒,在手術完成後,病情好轉,在前幾天剛剛出院。在現實的社會,誰說金錢不能買到生命?與武亮的女兒相比,她不就是個例子嗎。


    基金會旁邊,很諷刺的緊挨著幾條警方最近掃黃掃毒的消息,陳言邦那邊還擔保了,警局在未來將會加大安保力度,堅決打擊犯罪行為,為市民提供一個平靜安泰的生活環境。


    我買了報紙,走到前麵的小區,唿出一口氣,心裏惴惴。


    這個早早到來的冬天,好像注定了要發生什麽大事,我們這些平凡的人,算不出天命,逃不過變數,隻能蜷縮在自己的洞穴裏,猜測外麵白雪下蟄伏的危險,繃緊全身的神經,等待著嚴寒的遷徙。


    我按了鈴,周岩把門打開之後上樓,看到他裹著一張毯子狼狽的站在門口等我,臉色蠟黃,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進門後開口問我:“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病了,賣報紙路過,上來看看你。”我揮了揮手裏的報紙,在他住的地方打量了一遍,比我在銖華住得好一點,屋子裏是有些冷,除了沒風,跟外麵差不多的室溫。


    周岩抱著熱水杯子團在那,用一副根本不相信的表情看著我,說:“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沈易告訴你的?”


    我在他一側坐下,把報紙扔在桌上,嗯了聲,“是啊,其實你哥挺關心你的,也是他告訴我你生病了。”


    周岩聲音暗沉沉的,沒精打采的把水杯抵在下巴上,“你這樣說我一點都不覺得感動,隻會想他是怎麽知道這種事情的,讓我有種被監視了感覺。”


    我沒話接,因為好像真的是這樣。


    他裏麵穿了厚厚很多層,又裹著毯子,扯了條被子,讓人一看都冷的直打顫。


    我說:“你們倆倒不愧是親兄弟,都這麽怕冷。”


    周岩半耷拉著頭喝水,脫出而出道:“媽說他從小就那樣,零度以下就受不了,我隻有感冒了才冷,比他強多了,我以前還省著零用錢送過他一個手爐呢。”


    他說完自己摸了摸鼻子,裝作不在意的補了句,“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


    “沒有啊,他現在也是,一冷就感冒,感冒了更冷,死循環。”我說。


    周岩抬頭看著我,複又低了下去,氣氛變得有些奇怪,他的語氣低低的,悶聲道:“反正他身邊有你。”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明白他話裏是什麽意思,周岩就把被子放下了,像個小怨婦似的團坐在那裏,抱著被子跟我說:“有件事我正愁找不到人說呢,你來的正好,你得先保證不告訴別人。”


    我立刻做了個手勢,“我發誓,我要是說就……”


    “得了得了,沒讓你發誓,你別亂說話。”他急急的打斷我,哭笑不得,過了會兒歎了口氣,說:“我找到許立了,前幾天去見過他一麵。”


    我微愣,吃了一驚,“他在哪兒?”


    他一臉要死的樣子,“昆明。”


    昆明與這裏溫差還蠻大的,這一來一去,怪不得他會生病。


    “這對你來說不應該是好事嗎,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許立形象太差,與他心目中的偶像形象不符,所以受打擊了?


    周岩搓了搓自己的臉,說:“我拜托大飛哥找了好幾個朋友才打聽到他的消息的,找過去之後,他正在送快遞,戴了個帽子,我在一邊觀察了很久才確定照片上的人就是他。我就過去問他是不是叫許立,他點頭,我又問他是不是讀過警校,他也說是,連說的名字都跟我們學校一樣。”


    “那不就對了?”


    “對什麽啊。”他又是一臉的哀怨,“我那時候還特別興奮的說我是他學弟,他也抓著我說要請我吃飯,我們倆就找了個餐館,菜上齊了,喝了幾口酒我就問他,為什麽他成績那麽好,畢業了沒當警察,結果你猜他說什麽?”


    我搖頭。


    “他說他進警校是托關係買的,他也不認識我們教官,還問我714是什麽東西,硯青山是哪兒。”周岩越說越氣,從被子底下鑽出來,憤恨的說:“吃完飯他拍拍屁股走了,還是我買的單!這人我都對著照片兒找的,他這麽多年你就沒怎麽變樣,我確定那就是他,開始還以為他故意騙我,跟人後邊兒盯了一天,就看他怎麽調戲路邊站街的女人了,一點異樣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是他。”


    我忍著笑,很嚴肅的看著他,“怎麽會這樣?你去學校問問唄。”


    “他們說可能是照片兒貼錯了。”


    “那找重名的。”


    “沒有重名的。”周岩皺緊了眉,“他們中隊就一個許立,沒別人了。”


    他抬頭看我,“沈易參與過槍戰,上次他還說過許立,他們會不會真的認識?”


    我幹咳了兩聲,沈翊還評論過許立的招式和人品呢,倆人肯定相識,不過我要是把那話告訴周岩,他一定更討厭沈翊詆毀他的偶像了,敷衍的說了個也許,沒再往下接。


    “哦,對了,我來還有東西要給你呢,差點忘了。”我從裏衣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照片,上麵是十年前的慧雲。


    周岩看了又看,好像受過打擊之後已經不願意再相信照片這東西。


    我對他撇了撇嘴,他隻好收起來,對我說:“沈易要的那東西我去找過,陳局的辦公室就那麽大,是有幾份檔案,全在櫃子頂上,我都翻了個遍也沒看到一個叫陸智的,他問問他是不是搞錯了,或者用了假名,讓他再想想,實在不行給張照片比對一下也行,他隻知道名字,我哪兒知道是哪個陸智。”


    我點頭應了聲,周岩看著我還想說話,手機鈴聲先響了起來。


    我從沙發縫裏摸出來給他遞過去,瞥見上麵的名字,是彭錚。


    周岩情緒低沉的接了,嗓子裏壓了好幾塊磚似的,硬擠出個字來迴應著那邊,沒說幾個字,周岩就先蹭的站了起來,抓起一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一直嗯嗯的不聽,掛掉電話之後,邊扣著衣服邊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得出去一趟,有個地方發生了命案,人手不夠,副隊讓我過去幫忙。”


    我點了點頭,“那我也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吧。”


    周岩嗯了聲,跟我一塊兒出門,樓梯還沒下完,又接了個電話,又是一陣嗯嗯的應答聲,收起來之後苦著臉皺了眉。


    我側頭問他:“怎麽了?很難辦的案子?”


    他搖了搖頭,“換地方了,副隊讓我先去幫徐柔姐,兩個地方一塊兒發現了屍體,作案手法相同,身上沒有其他傷痕,隻是眼睛全被挖了去。而且被害人的胸口都被烙印上了一個正正方方的印記,臉上還被戴上了一個白色的麵具,背後有一個m字樣。”


    我腳步慢了下來,周岩抱歉的看向我,“不好意思,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你一個女孩子……”


    我腦子裏全亂了,沉默了一下,說:“你知不知道一個雇傭兵?”


    他一滯,“什麽?”


    “mars,是希臘神話裏,戰神的意思。”


    周岩更加不解,我有點明白了,這也許隻是在沈翊那個圈子裏比較有名,還沒傳到警察的耳朵裏,猶猶豫豫之後,問他:“死者,是不是百樂的人?”


    周岩足足盯了我幾秒鍾,“這要等過去之後調查過才知道。”


    我思量一下,終究是有點不放心,快步下樓,說:“你快去現場吧,我先走了,我們改天再聯係。”


    我沒等到周岩的迴答就急匆匆的跑開了,摸出手機來給沈翊發信息,告訴他這件事,他大半天才迴消息,說知道了,我正想著要不要跟他打個電話的,他卻先打了過來,開口便問我:“喬綾,你能不能幫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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