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幫你。”黑袍人言簡意賅迴她一句。


    姬華裳冷冷道,“朕不需要。”


    “是嗎?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


    黑袍人慢慢抬起頭,不過,他有鬼頭麵具遮顏,讓人看不到他是何長相。姬華裳畢竟做了數百年女帝,就算心裏再波瀾起伏,神色倒還算鎮定,她聞言,嗤笑一聲,道,“你是誰朕都不知道,憑什麽就相信你說的話。”


    黑袍人語聲平靜無波,“我是誰於你來說很重要?”


    靜靜地凝視他好一會,姬華裳眯起眼道,“先說說你為何要幫我。”


    黑袍人道,“你不必知道原因。”姬華裳可不相信對方無條件地幫自己行事,沉默須臾,她道,“條件。”


    “給我收拾個住的地方就好。”黑袍人道。


    姬華裳挑眉,“就這麽簡單?”


    黑袍人深幽不見底的眼眸鎖住她,半晌,緩緩啟口,“對,就這麽簡單。”


    “住處朕可以馬上就給你安排。”


    姬華裳說著,頓了下,續道,“不過,在你結果掉那小賤人之前,我需要先知道她是否破解了我那件寶物。”


    黑袍人在聽到她口中“小賤人”三字時,一抹嗜血殺意自眼底迅速閃過,“沒問題。”


    約莫過去兩刻多鍾,黑袍人慵懶地斜依在榻上,對於這座暫時用來歇腳的殿宇,說起來他還算滿意,可一想到惦記在心底十多年的那抹倩影,一想到她對他的心意無動於衷,一想到她和那兩兄弟將他打得僅剩下殘破不堪的魂體,卻依然不肯放過,把他狠心地封印在重重山巒之下,讓他獨自承受十多萬年的寂寥和憤恨,他這心裏就像是要裂開一般,痛得難以自抑。


    “主人。”


    一抹纖細嬌弱的紫影豁然現身在黑袍人眼前,她聲音柔婉動聽,但從神態來看,她對黑袍人尤為恭敬。


    “說。”黑袍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唇齒間吐出一字。


    女子咬了咬唇,稟道,“整個鳳府已化為灰燼,音夕沒看到一個活口。”


    黑袍人聞言,道,“知道了。”女子恭敬應聲,“是。”


    待她消失不見,黑袍人半眯起眼,裏麵神光複雜難辨,低喃出聲,“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好呢?璃兒……十多萬年不見,你果真如那自以為是的女人所言,愛極了淩燁那偽君子……”


    他是鬼帝,哪點比不上那哥倆?喉間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鬼帝……對,這戴著鬼麵麵具的黑袍人,正是被天後用自己的血和元神解開封印,重新現於世間的鬼帝。


    他通過修煉魂體,又外加機緣巧合,進入到他目前占據的這具身體裏麵。眼下雖做不到身魂融合,但因身體的主人萎靡不振,讓他撿了個便宜,能暫時主導這具身體。不過,他相信,等他把魂體修煉完整,等他修為恢複,就是他完全掌控……


    “本皇不會讓你如願。”


    腦中突然乍響的聲音,令鬼帝禁不住一怔,旋即他嗤笑,“你這是振作起來了嗎?可是怎麽辦呢,這具身體我要定了。”他腦中的聲音又響起,“休想。”鬼帝嘴角噏動,正要啟口,熟料,他驀地雙手抱頭,嘴裏發出一陣吃痛聲。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魔皇,竟敢和本帝硬碰硬。”


    鬼帝,名鬼絕,從他言語中不難聽出,他目前附身在魔皇夜滄洵身體上。當日由於痛失愛人,夜滄洵大悲之下,失去了蹤影,也自那日起,他像行屍走肉般走哪到哪,或許是他運氣不好,便被重現於世的鬼帝給遇到了,感知到他各方麵條件附和自己的要求,鬼帝高興之餘,一刻都沒耽擱,強行附身其身,並且趁著他意誌薄弱,占據了這具身體的主導權。


    能成為魔皇,夜滄洵自然不是軟膠蝦,因此,在他心神覺醒後,竭力抵抗被鬼帝的魂魄吞噬,從而導致鬼帝的魂體很難和他的身體融合。


    “你即便是鬼帝,也不過是一縷殘魂,以為這樣就能讓本皇屈服,把身體讓給你麽?!”


    失去愛人,夜滄洵是悲慟,可他還有兒子,還有他放心不下的兒子,又豈能真得自暴自棄,放任自己的魂魄被這心懷不軌的殘魂給吞噬,繼而再也見不到愛子?


    “說出……你的條件……隻要你說……本帝必答應你……”鬼帝頭痛得牙齒打顫,卻還是斷斷續續地把要說的話完整說了出來,然,夜滄洵冷笑,“想讓本皇讓出身體,你別白費心急了!”


    鬼帝大怒,想再說些威脅至於,不料,夜滄洵的魂魄雄起,直接把他的殘魂壓了下去。


    坐起身,夜滄洵摘掉臉上的麵具,轉眼不見蹤影。


    蠻荒秘境。


    放眼望去,要麽是光禿禿的石頭山,要麽遍地是黃沙,看到他們這群身上掛彩,氣色明顯不是很好的人,那些衣衫襤褸,枯瘦,發絲淩亂,和街上乞丐沒兩樣的男女老幼瞬間呆怔,須臾後,他們幹涸,空洞的眼睛裏齊齊一亮,繼而朝他們蜂擁而來。


    “給我……給我……”


    “……餓……”


    “快拿出來!快點!”


    ……


    鳳鳴鴻茫然片刻,伸手就把鳳瑜護在身後,同時對鳳衍兄妹和鳳世川等人道,“小心,別被他們傷到。”


    他沒想到隻是一眨眼工夫,自家剩餘不多的親人便站在了這一看就知環境惡劣,吃穿住都成問題的不知名之地。


    “爹爹,他們想要吃食。”


    鳳瑜小聲道。


    鳳鳴鴻點頭,表示他知道,可問題是,他們身上哪有什麽吃食?


    站在這裏,體內靈力無法運轉,這無疑在告訴他們,無論你有多高深的修為,在此都無法施展出來,同時也告訴他們——沒到這以前,你有一定的修為傍身,可以長時間不吃不喝,但現在要想活下去,你就得找吃的,找喝的,找能夠棲身的地方,否則,就等死吧!


    心中明了眼前的狀況,鳳鳴鴻神色一凜,沉聲道,“咱們是突然被送到這地方的,根本就沒時間準備吃喝帶在身上。”


    說著,他眺目遠望了一會,又道,“我看黃沙上有類似獸類的腳印,想來這裏多多少少有野獸出沒,大家餓了,還是獵隻野獸食用吧!”


    看他所言不似有假,那些朝鳳家一行人伸出手的男女老少,慢慢垂下手,眼神再次變得空洞,無光。原以為就這麽應付過去了,不成想,那些似乞丐般的人中倏地衝出一人,嘶啞著嗓音喊道,“他們有戴儲物戒,那裏麵肯定裝有不少好東西,大家搶啊!”


    隨著那人一聲喊,登時,本要退散的人們,像瘋了一般又圍向了鳳鳴鴻等人。


    “這是你們逼我們動手的。”


    鳳鳴鴻長歎口氣,遞給鳳衍一個眼神,下一刻,兩人就和襲向自家人的“乞丐”們開打起來。小鳳瑜見狀,二話不說,亦加入其中。修為被禁錮,使不出靈力,但作為已經修煉的修士,即便是一名隻能靠拳頭戰鬥的低階武者,他們的實力也要比這些在此不知呆了多少年的人們要強過太多。


    雙方腳踢拳打的後果,無疑是鳳鳴鴻等人取得勝利。


    “對不住了,咱們真沒想和大家動手,但若還有剛才類似的事件發生,咱們還是會出手的。”看著一個個鼻青臉腫,橫七豎八躺在黃沙上,報複痛唿的“乞丐”們,鳳鳴鴻很是抱歉地道出一句。


    “你們就那麽點出息嗎?”


    忽然,一道沉穩冷漠的聲音響起,鳳鳴鴻等人循聲而望,就見一身形消瘦,身量頎長挺拔,著一襲藍袍的清俊男子朝這邊走來,“還不起來道歉,是想我親手送你們一程嗎?”


    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那些本躺在地上的男女老少,一個個以最快的速度爬起跪地,麵向男子無比恭敬地低垂著腦袋。


    “需要我再說第二遍?”


    男子衣袂飄飄,腦後墨發飛揚,他淡淡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女老少,神色漸顯不悅。似是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那些跪在他麵前的男女老少齊聲磕頭道,“大帝莫惱,我們這就道歉。”


    隨著這些人音落,他們挪動身形,麵朝鳳鳴鴻等人齊聲說了句,“對不起。”


    “大家快起來,快起來,又不是什麽大事,真不必如此鄭重地向我們道歉。”


    鳳鳴鴻嘴角掛著淺笑,代表鳳家一行人朝這些跪地的男女老少客套了句,而後,他將目光挪向那樣貌清俊,氣韻甚是尊貴的男子身上,“您……您是南域大帝,是我南域消失數百年之久的皇……”


    大帝?西域大帝,北域大帝,東域大帝肯定不可能出現在這裏,至於皓月大帝……據傳數百年前失蹤,可這又有多少人相信?


    ——皓月大帝的族人慘遭屠戮,皇後掌權成為女帝,聯手東域大帝和北域大帝一統天耀,且兩位大帝做了女帝的裙下之臣。


    這怎麽想都讓人對皓月大帝“失蹤”一說生疑。


    基於此,鳳鳴鴻才把眼前這位被稱之為大帝的男子,認作是同樣背著失蹤之名的南域大帝。


    “你們來自南域。”男子用的是陳述句。


    他臉上表情不見有絲毫異樣,但平靜數百年的心湖卻起了微瀾。是,他是昔日的南域大帝,不過,他沒想到自己已然失蹤數百年,此刻,有機會聽到南域的消息,說實話,他這心裏不激動絕對是假的。


    還有,他想知道那仨人是否還在作妖。


    鳳鳴渠見男子沒有對他所言予以否認,心裏禁不住一陣激動,不,準確些說,鳳家一行人皆激動異常。南域大帝,他們竟在這蠻荒之地見到了始終數百年之久的南域大帝。


    “迴大帝,我們出身南域鳳家。”鳳鳴鴻恭敬道。


    在他音落後,鳳家老祖宗鳳輕雲聲音虛弱,老淚縱橫,踉蹌著走到南域大帝麵前,“皇,您可還認得老臣?”


    他跪地,仰起頭,神色激動地迎上南域大帝低垂下來的目光。與他四目相接,南域大帝沉默片刻,道,“鳳輕雲,鳳家的修煉天才。”


    鳳輕雲須發斑白,但他的麵部輪廓依稀能看到年輕時候的樣子,於是乎,南域大帝準確無誤地認出這曾是自己的臣子,並且準確無誤地喚出了他的名。


    鳳輕雲抹著淚搖頭,“修煉天才這名老臣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南域大帝抬手著他起身,倒沒就他之言多說什麽,而是道,“暫到我的居處歇會吧。”說著,他轉身就朝來時的方向而行。


    “大家都跟上。”鳳輕雲與自家人說了句,便被鳳鳴鴻攙扶著跟在了南域大帝身後。


    鳳世川望向老父和兒子的背影,嘴角動了動,看了眼鳳衍兄妹道,“走吧。”鳳衍和鳳晴應了聲,左右攙扶著他,招唿小鳳瑜隨著鳳輕雲兩人一起走向南域大帝的住所。


    ……


    住所,一麵積還算寬敞,內裏布置倒也……雅致的石洞,就是南域大帝的住所。鳳鳴鴻跟著南域大帝走進這座穀底石洞中,看著眼前的木床木桌,及簡易的爐灶……心裏真真不是滋味,這裏……這裏就是南域大帝住了數百年的地方,對於一個尊貴至極的帝國之皇,數百年來過著吃住困難的苦日子,他是如何支撐自己生存到今日的啊?


    “坐。”


    招唿鳳輕雲等在木凳上坐下,南域大帝神色淡然道,“把外麵的情況與我說說吧。”鳳輕雲常年閉關修煉,對外界之事了解並不多,於是,他在接收到南域大帝的目光後,示意鳳鳴鴻來說。


    時間點滴流逝,鳳鳴鴻語聲輕緩,將女帝掌權後發生的大事,及天耀目前的狀況,還有鳳家一行人為何會出現在蠻荒之地,如實告知南域大帝。


    靜,在他音落後,石洞中靜寂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良久,南域大帝沉思道,“我被困在這地方數百年,你確定我們能出得去?”他的帝國成為那女人的屬國,嗬,**婦人,一個連親夫都弑殺的**婦人,竟掌控天耀數百年,能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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