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三個字果然很難說出口。江冬冬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真沒有出息。”她暗罵自己,“連三個字都說不出來,你還能幹什麽啊!”


    真正做大事的人,肯定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承認錯誤是改正錯誤的開始。更何況,是跟自己最親愛的媽媽說句對不起,有這麽難嗎?


    有時候,麵對最親愛的人,我們反而更加羞於啟口。有時候,對最親密的人,我們更容易惡語相向。我們往往將最好的一麵給了外人給了陌生人,卻將所有的壞情緒給了家人。


    “老媽,你今天這件衣服好漂亮!美翻了!”江冬冬豎起大拇指。動作好像誇張了一點,稍有點做作不自然。


    但是,誇人總沒有錯。


    媽媽笑了。果然讚美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那就再來一句。


    “媽媽,你蒸的包子好好吃喔!”


    “得了得了!”江明亮看不下去了,“快點吃了上學去!”


    衣服好看嗎?董理對著衛生間裏的鏡子反複問自己。


    不過一件碎花襯衣而已。換做以前,這種花襯衣是董理不會考慮的。董理曆來的穿衣風格就是簡單利落,衣服大多是純色,主要是米色,藍色,黑色和白色。這件花襯衣是最近才買的。


    她想改變一下自己的穿衣風格,她想自己要打扮得年輕一點才好。


    羊旭會覺得好看嗎?今天可以見到他嗎?昨天從機場迴家後,兩個人一直沒有聯係。電話肯定是不方便的,但是信息也一條都沒有。


    她有點不安。迫不及待想見他。


    江明亮寵愛地看著江冬冬。都說女兒像爹,果然沒錯。江冬冬眉目神情都像極了他,尤其那張唇線分明的嘴,跟他簡直一模一樣。可看著175厘米的大高個,卻還是孩子氣十足。有時候天真幼稚得可笑。


    但孩子還是天真一點好,不要太早熟太過於世故。


    “爸爸。”江冬冬突然喊他。


    江冬冬很少喊他“爸爸”,一般喊“老爸”或者“老江”。


    “爸爸,我跟你說個事。”江冬冬的樣子很認真。


    “說吧,丫頭,感覺是大事啊!”江明亮不忘調侃。


    “你要對媽媽好一點。”


    “啊?”


    “我說你要對媽媽好一點。”江冬冬說,“爸爸,請你愛媽媽。”


    這個孩子怎麽了?江明亮摸摸她的頭。


    當董理從衛生間出來,隻看到那個穿著校服的大高個開了門唿嘯而去。


    “怎麽了?”董理問。


    “孩子大了。”江明亮若有所思。


    “這件衣服很漂亮。”肖建國看到董理的第一句就是這。


    怎麽都說衣服漂亮,你們怎麽不誇穿這個衣服的人漂亮?至少也可以誇買這個衣服的人眼光好吧。


    或許40歲的女人,就不再配用“漂亮”這個詞了?


    肖建國說的倒不是客套之詞。他是真的覺得好看。董理的圓圓的臉,配上這件花襯衣,感覺青春了許多。最近,她的整個狀態都不一樣了。說不出具體哪裏變了,但就是感覺不同了。


    跟董理上海出一趟差,雖然時間很短,但感覺距離一下子變得近了。也許這個隻是他自己的感覺,但他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他希望距離能夠更短一點。而這個時間,他希望是越快越好。他覺得自己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22年,8000多個日子,他按部就班地戀愛結婚生子,他好像什麽都沒有耽誤,又好像白白過了20多年。


    工作很多,董理忙得團團轉。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助理也要處理這麽多的事情。但是處理這些工作對於她來說,還是遊刃有餘的。有些工作乍聽上去感覺挺難,但理清思路後再去做,就覺得並沒有多麽難。


    讀大學的時候,董理最喜歡的是邏輯學和統籌學。這是兩門看上去很抽象的學科,但實際上很實用。隻要邏輯思路清楚,懂得分清輕重緩急,再難辦的事情也會迎刃而解。


    有條不紊地處理好各類事情,收到肖副總的肯定和讚許,董理發覺助理工作變得有趣起來。肖副總一點也不吝嗇,點讚的頻率著實有點高。


    羊旭的電話信息都沒有來。在上海的那場相遇明明就在前天,卻感覺已過了幾年。


    那些擁抱與親吻,就像在另一個時空發生的事。


    “你喜歡我什麽?”那個問題他是怎麽迴答來著。喔,因為我是我。我是誰?我隻是一個在等著愛人來電的女人。


    羊旭很忙,非常非常忙。


    公司有大的人事調整,他因此提前結束了上海的學習趕迴來。本來他是公司的新進員工且級別不高,再大的調整也該暫時與他無關。但楚萌萌做了一點工作,說服了作為公司老大的父親,給了羊旭一個大餡餅。


    公司交給羊旭一個新成立的部門,讓他當了該部門一把手。


    羊旭本能地想拒絕。但楚萌萌一句話就堵死了他。


    “我在我爸那裏打了包票。”她說,“你會接,會做得很好。”


    “我了解你,了解你的能力。”她又說,“你一定能行。”


    有一個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人,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我全力以赴。”他輕輕揮揮拳頭。


    董理沒有聯係。羊旭反複確認手機,她的一個電話也沒有,一條信息也沒有。


    昨天她老公來接她了,兩人看上去很親密。而她在上海與他的親密就像是他做的一個夢。


    董理留了一點工作,準備加個班。她不想這麽早迴去。江冬冬反正要上晚自習不迴家吃飯,至於江明亮,她有點害怕他又提起生二胎的事情。昨晚他的樣子語氣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拿起手機,給江明亮發了信息:“我要加班,晚一點迴。不做飯。”


    “好。”江明亮迴複信息很快。


    肖建國也在加班。他也不想這麽早迴家。


    最近有一個很流行的話題“為什麽男人在迴家的時候不直接上樓,一定要在車裏坐一會,而且什麽都不做,或者僅僅是抽一根煙?”最受歡迎的答案是迴到家是丈夫是父親可能也是兒子,而在車裏,還是自己。


    承認世界上壓力無處不在,要有自己的空間,要懂得與自己相處。


    肖建國覺得在辦公室裏,也像在家樓下抽那一根煙,他就還是自己。


    老婆變得更加愛嘮叨了,從前隻是關心家裏人,父母兄弟姐妹孩子什麽的,現在是多遠的親戚,幼兒園的同學,對麵那棟樓的在超市見過幾麵的女人,都放在心上念在嘴裏。他們做了什麽,為什麽這麽做,他們是怎樣的人,我覺得他們哪裏不對,等等等等。


    肖建國不厭其煩。他是一個話少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歡關注別人的生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一個人做出一個決定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或者說不得已,不要以關心的名義窺探。生活需要隱私,需要一層保護膜。


    他知道董理就在隔壁加班。


    他決定,若她不走,他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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