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親王的一生,有兩子,一個方天頤,一個方天箔,二人皆是能力出眾之人,隻是方天箔當年因為崇敬皇帝的母親蘇文玉,而謀逆造反,勢要為其討迴公道,不過最後卻被如今的皇帝親手瓦解,隨後,他便被先帝帶走了。


    因此,在武親王的心中,他的次子方天箔早就死了,雖然知道他還活著,但是他也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甚至他時常念叨著一句話:“先帝厚恩,給了一條活路,就好好活著吧!”


    “皇上,方天箔乃是謀逆重犯,若是公然出現在王府之中,豈不是置國家法度於不顧,屆時,律法的威嚴何在,天下子民何以臣服。”武親王聲音嘶啞的說道;


    “可是,老王叔如今病入膏肓,若無親子伺候於左右,若是被我大吳兩代先帝得知真如此苛待王叔,待朕將來駕崩之後,又有何麵目去見我兩代先帝!”皇帝麵色無比難受的說道;


    縱觀武親王的一生,忠心事主,勤勞王事,四十多年肝腦塗地,統兵戍邊,皇帝真心不忍讓其如此危急時刻還沒有個後人在旁。


    若是真的沒生子還自罷了,但是他的親兒子就在身旁,卻不能來看他,這對他不公,更對他的兒子不公。


    但是,武親王的擔憂也有道理,雖然當年的造反之事,兩位皇帝都已經赦免了其罪,但是天下的子民可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甚至於包括皇帝自己都無法理解方天箔造反的緣故,所以,他在天下人眼中就是一個罪人,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他都已經犯下了悖逆的大罪,是不可以存活於世的。


    然而,皇帝稍加思忖之下,想到了一個方法可以讓方天箔來為見武親王。


    “傳朕旨意,賜皇陵守墓人田姓,名為田箔,朕替武親王做主,收其為武親王義子,不入方氏宗祠,如今武親王病重在床,即令義子田箔即刻還府盡孝!”


    “是!”慶親王應了一聲,隨之直接走了出去,也不再等武親王反應了。


    可是當眾人再次看向躺在病榻上的武親王之時,卻都看見,他的眼角慢慢的浸出了一滴渾濁的淚水,他沒有說話,隻是一直在搖著頭,似乎很是抗拒,卻又無法拒絕。


    皇帝的這種偷梁換柱的手段,他似乎很不認同,卻也沒有說半句話,隻是一直在無力的搖著頭,臉上寫滿了無奈。


    生在皇族之中,給外人看來,是多麽的尊榮顯赫,可是誰又能知道,如今的顯赫卻是武親王一身的傷痕換來的,他打過數百場戰役,九死一生,活過三朝,享受到極為顯赫的尊榮的同時,也同時在閻王殿門前轉過了無數趟。


    由於常年統兵在外,武親王的兩個兒子,他都曾經親自帶過一段時間,可是軍營之中那麽多人,武親王作為親父,又是朝廷的大將軍,親王之首,雖然兩個兒子在他身邊,但是他依舊照顧不過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當年跟在身旁的那一群將領身上。


    而後,兩個兒子紛紛迴京,方天頤負責在家中主理皇族事務,執掌宗正寺,另一個則成了當年的內宮禁衛軍大統領,所以,對於武親王來說,他對這兩個兒子都有著無限的愧疚,但是生在了皇家,他沒有辦法。


    隨後,皇帝便去到了正堂,留下了武親王的大兒媳和慶親王在此照顧著武親王。


    “皇上,武親王勞苦功高,門生部將遍天下,若是真的哪一日撒手而去,真可謂是萬民悲痛,舉世動蕩啊!”皇後跟在皇帝的身旁,走出了武親王的房間之後,她突然感歎道;


    皇帝點點頭,麵目肅穆的說道:“是啊,老王叔曆經三朝,朝中無數的武將都曾在他的帳下聽用,包括天帥玄牧,當年也是由他一手帶出來的,如今統兵戍衛東境的蘇雲更是他的義子,與他情同父子,如今的戍衛遠海,駐紮浪國的一些部將也都是他們一手調教,老王叔在我朝說是擎天之臣,半點都不虛啊!”


    “另外在各境大軍之中,當年天下不穩,也正是有武親王坐鎮軍中,穩定了軍心,我大吳才能與楚魏匈三方斡旋,有了如今的天下!”


    對於天下的局勢,沒有人比皇帝更了解了,所以論起各人的功勞,他更是如數家珍,因為沒有人比他更加知道誰有什麽樣的功勞。


    雖然常坐金鑾殿,但是天下之事,盡在掌握中。


    一個時辰之後,距離京城不遠處的皇陵下夾道上,一個宮人騎著快馬背著一個黃軸卷快速的朝著皇陵奔來。


    到了門前,護陵官兵立刻將其叫下了馬。


    “皇上聖旨,傳皇室守陵人即刻接旨!”宮人下了馬,直接將背上的黃軸卷解下,隨之高舉過頭,大聲喝道;


    一眾護陵官兵紛紛下跪,其中一人則快速的奔進皇陵中去,前去傳召皇家的護陵人,所有的護陵官兵都知道他是誰,但是沒人敢說他的名字。


    此時,方天箔正在供奉著先帝和皇後的靈位的大殿之中,親自打掃著裏麵的衛生,誦經祈福,他早已心無牽掛,若非是身份羈絆,或許他早已墮入空門。


    他已經長得完全不想當年的那個威風凜凜,堅毅淩厲的那個禁衛軍大統領了,他身上昔日的殺氣似乎已經完全被佛卷心經磨平,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無盡的自在和解脫,整個人從外在看起來,也已經和善的多。


    “箔爺,皇上聖旨到,宣您出去接旨!”護陵官兵快速的走進殿中,拱手稟報道;


    “你把四處塵垢擦淨,我這就去!”方天箔應了一聲,隨之直接一甩將手中的抹布甩給了護陵官兵,然後直接奔了出去。


    他快速下到皇陵前,率領一眾的護陵官兵紛紛跪地,聆聽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賜皇家護陵人為田姓,更名田箔,特收為武親王義子,不入宗籍,如今,武親王病重在床,激靈田箔即刻還府盡孝,欽此!”


    聽到這個消息,方天箔的臉上頓時凝固了,一絲不好的念頭頓時湧上心頭。


    他蹭的站了起來,接了聖旨看了一下,隨之便立刻說道:“你等好好看守皇陵,我去去就迴!”


    說完,方天箔直接從懷中扯出來一塊黑布,直接蒙住了臉,然後瘋狂的朝著山下狂奔而去,他的心中更是滿是焦急。


    這些年,他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父親武親王了,為人子者,不曾成家,乃是一大不孝,無後延續。此乃二不孝,再加上背棄宗族,三大不孝的罪名讓他這些年甚至都不敢想起父王武親王。


    他的父王乃是一個威風凜凜,征戰沙場的大將軍,他從小就知道,但是這個所謂的大將軍,大英雄,在他的印象中的存在感和影響都是極低的。


    甚至方天箔都想不到這位父親究竟教了他們什麽,他對待他們從來都不說任何的嚴苛之語,更可以直接說是不管不顧了,甚至當年將他們兩兄弟帶入軍中,都不讓他們用自己的名字,一直到他們憑借著自己的能力混上中軍都尉的官職,這位父親方才理會他們。


    但是,就是如此,方天箔還是覺得自己對其很是愧疚,這麽多年不在身邊侍奉就不說了,甚至連見都沒見過幾次。


    方天箔以極快的速度趕迴那座熟悉的王府,來到門前,他隻是讓人通稟了田箔的名字,然後就一路暢通的去到了父親的塌前。


    見到大哥方天頤的妻子,自己的嫂子之時,他本想行拜禮,但是卻被對方阻止了,畢竟他的身份實在是太特殊,之所以玩個彎彎繞,其實就是擔心外人多心。


    “父王!”方天箔也不扭捏,便直接去到了父親的塌前,隨之輕聲唿喚道;


    然而,直到此時,他臉上的黑布依舊蒙住了他的麵孔,但是,曾經見過他的人都可以認得出來,這就是他,但是依舊無人敢聲張,這畢竟是皇帝的安排。


    “兒啊,在外可好!”聽到了他的聲音,武親王瞬間就蘇醒了過來,醒過來第一件事,他就衝著這個風塵仆仆歸來的兒子露出了一個極為艱難的笑容,隨之親切的問道;


    這一句話一說出,方天箔的雙眸瞬間通紅,心如刀絞,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竟然被老爹的這一句話說的五髒俱焚。


    “我很好,父王您放心!”方天箔緊緊的握住父親的手,無比難受的說道;


    武親王再次笑了笑,看了兒子最後一眼之後,他的目光也漸漸渙散,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眼睛也慢慢的閉上了,手也垂了下去,不過,嘴角依舊保留了最後一絲微笑。


    方天箔落下了麵上的黑布,隨之無比悲痛的跪在了塌前,道:“恭送父王!”


    身後的一眾家族子弟,還有武親王的幾個親孫子,慶親王的一家人,見到這一幕,也都紛紛走上前,紛紛跪在了武親王的塌前,四周的宮人丫鬟也都紛紛跪下,跪送武親王。


    現場瞬間沉浸在了一片嚎啕大哭聲中,在場所有人都跪在了武親王的塌前,跪在了方天箔的身後,所有人都是一副無比的悲愴的神色。


    這時,在前堂中的皇帝突然走了進來,他也是一樣的滿腔悲愴,無言而語,更加說不出來一句話,他進來之後,也行了一個重禮,隨之起身道:“傳朕旨意,武親王喪製升格,以國君之禮厚葬,陵墓選於太祖元洪帝側,賜諡忠仁,親王之位世襲罔替,與國同壽!”


    “謝皇上!”方天箔重重叩首道;


    隨之,現場開始辦起了武親王的後事,依舊是方天箔麵蒙黑布處理一切事物,慶親王在旁輔佐,一種家族子弟,紛紛為其披麻戴孝,舉國齊哀。


    甚至連城門樓子上的都掛起了黑布,敲響了喪鍾,一時間,京城大震,所有人都是無比的震驚,這位皇族中的擎天玉柱竟然就這麽撒手而去了。


    於是,無數的文武官員紛紛去往王府叩拜,城中百姓,也至少去了三分之一在門前叩拜,這些人,都是當年從五國的亂世中生存下來的人,他們對這位當年保護整個城池的將軍也是懷著無盡的感激,故而,全都是自發前來。


    天帥玄牧,作為武親王的一手帶出來的人,更是在葬禮當天便到了,並且也是在府中長跪不起,對於武親王,可謂是他玄牧最重要的恩人了,他一手教其擺兵布陣,教其沙場征戰之術,又向國君力薦,親手將其送上了北境統帥的位置上,讓其建功立業,對他真是有著再造之恩。


    所以,對於玄牧來說,他對這位恩師的感激之情是無法言喻的,他來到了王府之後,甚至都還一度跪在了方天箔的身旁,為其當著孝子,幫辦後事。


    而後,當朝尚書台的官員,軍情殿的一眾大將,大元帥玄異,晉親王和世子,幾乎朝中所有的人全部都來到了王府叩拜這位功勳卓著的老王爺。


    幾日之後,喪製過去,準備下葬,皇帝又是一封聖旨,欽命太子親自為其扶棺,此舉更是震驚了天下,震驚了萬民,這可是史無前例的舉動啊!。


    太子可是儲君,武親王縱然有有再大的功勞,他畢竟是臣子,如今一個儲君親自為其扶館,可想而知皇帝是如何的悲痛。


    這幾日,京城四周,更是有無數的五國時期遺民紛紛趕來,在去往皇陵沿路上跪拜。


    而後,喪事辦完,皇帝再次下旨,宣布停朝三日,舉國齊哀,甚至於連此時即將趕到京城的各部落種族來使,皇帝都派人去將其攔在了旁邊的郡縣,不讓其在這幾日進京。


    “武親王撒手而去,我大吳朝廷痛失半壁天啊!”皇帝坐在南宮之中,心中十分的悲愴,一連幾日都是如此,痛惜武親王的突然逝去。


    這三日,整個京城之內的所有風月娛樂場所全部都被叫停,無論是皇族還是文武百官,所有人都需要在家中為武親王服喪三日,以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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