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男人不說話,從四麵八方匯集而來的昏暗燈光映照在他臉上,一張冷唇緊抿,深入眉峰的疤痕讓人生出幾分恐懼。


    黎夢芙被凍得瑟瑟發抖,鼻尖兒通紅,眼淚都快要流了出來,先前的酒意完全被吹散。


    見他遲遲耗在這裏,一隻大手仍抓著她的手不放,她有些惱了,“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她的語氣絕對不好,被他強行帶上高處露台,還能收斂著些火氣說話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末了,男人似是反應過來什麽,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鬆開。


    黎夢芙低頭,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去,手腕上被他硬生生攥出了幾道紅痕,嘴角止不住抽搐了幾下。


    “你確定你要嫁給他?”轉身之際,黎夢芙身體驀地僵住。


    她蹙著眉心看向地麵,被燈光拉長的頎長身影逐漸靠近,男人單手插兜來到她近前。


    “想好了?”頓了頓,他再次確認道。


    黎夢芙抬頭,“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一句反問,便是讓他啞口無言。


    陸輕舟唿吸保持著平靜,可心底孑然不順暢起來。精銳流光的眸子變得異常深邃。


    如今,他還有什麽資格來問她這些,又該以什麽身份?


    “哦,對了,你別告訴我說,你是從賀叔叔家一路跟我到了這裏?”她抬手捋了捋淩亂的卷發放在頸間,多少感覺暖和一點兒了。


    在沒來深度之前,她被賀振林和佟宛瑜邀請到了賀家吃晚餐。與她同桌而坐的,還有麵前這個男人。


    有他在場,她心裏不自在,晚餐剛結束她就謊稱身體不舒服要迴家,結果賀家的司機臨時出門替賀振林辦事,佟宛瑜不放心,便讓陸輕舟開車送她迴去。


    但是,被黎夢芙拒絕了。


    賀家車子倒是不缺,隻不過賀振林就雇了一個司機,黎夢芙最終選擇了一輛低調的奔馳自己開走。


    半路接到左行的電話,她便改變了行車方向,向深度開去。


    一路上,透過後視鏡看到一輛熟悉的車身。


    當時她並不以為意,結果見男人在距離深度一條街的地方將車停泊,之後,便沒看見他從車上走下來。


    心底哼了句無聊,她就拿起手包進了深度。


    陸輕舟從褲兜裏掏出手來,動作敏捷地脫下了自己的黑色風衣,黎夢芙因為他上前的動作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他愣了下,緊接著繼續上前,將衣服罩在她的肩頭,仿佛剛剛她的抵觸隻是橫生出來的小插曲。


    “那都不重要,”一句清淡內斂的嗓音讓黎夢芙呆住,再反應過來時,肩頭的暖意已然傳來。


    黎夢芙臉上的哂笑消失了。


    “重要的是,你嫁給她會不會幸福?”


    脫掉外套後,男人裏麵穿著煙灰色的毛衣襯衫,頂端的扣子敞開著,說話間,她能看見他性感緊實的喉結緩緩滑動。


    黎夢芙一雙漂亮桃花眼中迅速綻出了光芒,不過猶如煙花易逝,幾秒過後,被翻湧而至的黯淡替代,她問:“難道我嫁給一個心死的人就幸福了嗎?”


    看見他要翕動的唇,她自嘲地笑了笑,“最起碼左行他愛我,嫁給他,我永遠也不會受委屈。”


    話到嘴邊,陸輕舟突然哽咽了。


    周圍的暗色生動襯托了蕭條的氛圍,也渲染了他被寒冰封固起來的內心。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片一望無際的冰原裏,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火爐在燃燒著。


    這個時候他多想告訴她:夢芙,再給我三年時間好嗎?就三年,等三年之後,我陸輕舟的這條命不再屬於任何人,我會給你一場溫馨浪漫的婚禮,給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我會永遠地守著你,直到滄海桑田,我們都老了,再也說不了話,走不了路……


    但是,陸輕舟怕了。他怕自己輕而易舉的承諾說出口,到頭來,又讓她空守一個沒有結果的期望。


    三年的時間,還有多少的青春年華再值得她為自己等待浪費?


    她已經不小了,再過三年……


    他的人生有著那麽多的變數,又有著那麽多的不確定……


    也好,有了左行,他還可以好好地照顧他。所以他現在為什麽要自私地跟自己的心過不去呢?


    陸輕舟深唿吸一口氣,黯淡模糊的光景夜色遮住了他眼角溢出的潮濕,氣氛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緩慢開口,“把眼睛閉上,”


    黎夢芙安靜凝視他,在他深沉平和的目光下,一點點把眼睛閉上。


    尋不到光源的視線裏一片漆黑,像穿越著一個虛幻飄渺的奇異空間,永遠也看不見它的盡頭。


    可是,下一秒唇瓣上覆來的濕意卻是真實的。


    那柔情到窒息的深吻所帶來的感觸傳入神經末梢,如蠱如毒,直擊心靈的最深處。


    於是在那個虛幻的黑暗空間裏,瞬間就點亮了一盞明燈,一步步引導著她靠近光明的彼岸。


    陸輕舟將她深擁在懷裏,一點點淺嚐輒止著她芳香的紅唇。


    他輕闔上眸子,由淺至深地親吻著她,把多年來的幻夢一起揉進隨時都會被她抗拒的這個吻裏。


    黎夢芙大腦陷入空白之時,一股鹹澀的味道落在兩人緊緊相貼的唇瓣上。


    她不知道眼淚是從誰的眼睛裏流出來的,心尖兒上此起彼伏的浪潮頃刻間就將她的理智吞噬掉。


    她沒有推開他,抵在他胸膛上的雙手緩緩垂了下去,落在他的腰間,指尖兒輕輕地揪著他腰腹兩側的衣衫。


    一個不解釋,一個則是不拒絕,淒美的一幕如同愛人之間正在上演一場生死離別。明明心中什麽都清楚,卻還是想要貪戀最後一刻的溫柔。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久到她睜開眼睛注視著男人轉過身去的背影,她清晰聽到了自己的哽咽聲。


    那眼淚是屬於她的。那麽他呢……


    黎夢芙緊緊攥著掌心,盈盈水光從眼睛溢出,周圍的風聲很大,傳到他耳朵裏的顫抖聲線又弱了幾個分貝。


    她說:“你騙不了我的,不管你怎麽掩飾,我都知道你是陸輕舟。”


    男人背對著他,極目遠眺這個城市的夜色。


    “我隻想知道,你還愛我嗎?如果不愛,那剛剛的吻又算什麽?”


    陸輕舟脊背僵住,微微偏過頭去,嗓音冷漠的聽上去沒什麽溫度,“他會把你照顧好的。”


    “陸輕舟,我不要這種誅心的折磨!”


    左行在遲遲等不到黎夢芙迴來,來到洗手間這邊兒找她。結果在通往酒吧露台的台階下聽到了她抽泣的聲音。


    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左行下意識隱匿到一扇門板後麵。


    暗色裏,正在下台階的陸輕舟黑瞳閃了閃,朝左行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驀然離去。


    左行目送那一道高大身影離開,一顆心又平複了很久,才踏上了通往露台的台階。


    此時,黎夢芙眼中的淚水已經被風幹,臉上的妝有些花了,卻沒有影響她天生的魅力。


    順著視線抬頭向上看去,一身休閑裝扮的左行正擰眉低頭瞅著她。


    他彎腰,朝她伸出一隻手將她拉起,“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起身之際,搭在她肩頭的黑色外套滑落在地上。


    左行目光落在上麵睇了一眼,重新彎腰撿起來,將衣服搭在自己的肘彎上,選擇對其忽視,“走吧,這裏風大,我送你迴家,”


    車子停靠在一棟歐式別墅外麵的時候,左行將那件放在車座上的外套遞給她,黎夢芙才反應過來。


    她臉上露出幾分尷尬,“左行,我……”


    “好了,趕快進去洗澡睡覺吧,有什麽事等明天再說。”左行拍拍她的肩頭,衝他點頭微笑。


    黎夢芙心中覺得十分抱歉,非要站在這裏目送他離開,左行沒辦法,從叫車軟件上叫了出租車後,從奔馳車上下來。


    一直見他坐上出租車平安離開後,黎夢芙那顆不踏實的心才終於落幕。


    低頭看著手中的外套很久,她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心潮波瀾的深吻,悵然若失地笑了笑。


    不遠處的街道上,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停泊。


    車廂內,嫋嫋白煙氤氳著男人內斂深沉的五官輪廓。待視線裏的高挑身影走進別墅,扣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才逐漸鬆緩下來。


    ……


    ……


    中午下班時間,傅西珩從醫院接了安暖迴傅宅吃飯。


    之前一係列不好的風波過去,眼下傅奶奶最不放心的就是安暖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飯間,傅奶奶問到婚禮上的事,“暖暖啊,你和西珩的婚事被拖延了,這也是大家沒有想到的,所以奶奶就想再征求征求你的意見,你對婚禮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奶奶好補償你。”


    “奶奶,我和西珩已經領證結婚了,婚禮不需要太複雜,簡簡單單就好。”安暖知道傅奶奶向來疼自己,不過她可不能仗著這些胡亂要求。


    再者,傅家家大業大,爺爺奶奶還會虧待了她不成?


    “那好吧,”見安暖臉上沒有什麽不滿,傅奶奶點頭,“不過從今天起你就別住在天河西苑了,我已經讓人去你們那兒收拾行李了,今晚你們兩個就給我搬過來住。”


    傅奶奶對安暖眨了眨眼睛,拍著她的手背笑道:“以後奶奶好照顧你和我的大寶貝重孫子。”


    老老少少邊吃飯邊交談,這個時候,從外麵迴來的傅西琀走進餐廳。


    傅奶奶急忙招手,吩咐廚房的傭人將她的碗筷重新準備好。


    “你這個丫頭,一桌子人都等你好半天了,怎麽現在才迴來?肚子還不餓啊?”傅奶奶的話聽上去像是責備她,不過語氣裏卻充滿了心疼和不忍心。


    她親自起身,盛了一碗傅西琀最愛喝的銀耳紅棗湯放到她近前,“快喝口湯暖暖身子,瞧你這小臉兒凍得這個白喲……”


    “奶奶,我不餓,”傅西琀心中有事,不好意思地應付了傅奶奶一句,轉身便拉起安暖的手,“安暖,我有事找你,”


    “唉你這個臭丫頭,”傅奶奶本來就有些不高興了,這會兒又聽見她沒大沒小的稱唿著安暖名字,抓了抓白花花的頭發,“這是你嫂子,以後要改口,”


    傅西琀嘴角僵了僵,隨便哦了一聲就拉著安暖出了餐廳。


    安暖被她帶到了客廳,並不知道傅西琀找她有什麽事,不過直覺告訴她是因為時琛。因為在這之前,傅奶奶也說過傅西琀又讓司機開車送她去了時家。


    “安暖,時琛不見了,我找了他兩天都沒有找見他的人影兒,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傅西琀緊緊拉住安暖的手,安暖察覺到對方的手指比她的還要冰涼,好看的眉頭輕蹙。


    因為剛從外麵迴來,傅西珩整個人還沒緩過來,蒼白的小臉兒上滿是擔憂,“時家的人說他的車還放在車庫裏,可是他人都消失了兩天了,我怕……我怕他……”


    “不會的,”安暖搖頭,“大哥他不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琀兒,你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縱然發生了這麽多的變故,時琛飽經折磨,但是他不會丟下時建章一個人不管的。


    況且,還有傅西琀……


    傅西琀多少放心一些了,可還是忍不住焦急,“那你說他兩天都不迴時家了,公司的事情也全交給了方旭堯,他會去什麽地方呢?”


    ……


    ……


    在安暖的帶領下,傅西珩驅車來到位於雲城西郊最大的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地處空曠,緊挨著一處小學學校建造,在它外麵還有一個開闊漂亮的遊樂場。


    滿是孩童嬉戲玩耍的遊樂場上,傅西琀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修長身影。


    迴頭,看向安暖的眼睛裏放出光亮,“安……”突然想起傅奶奶的話,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謝謝你。”


    “嗯,”安暖抿唇,“快去吧,”


    “那你——”


    傅西珩迴頭,修長的指關節搭在方向盤上,薄唇輕啟,“暖暖下午還有一場手術,我先送她去醫院。琀兒,我打電話讓馮騫來這裏接你。”


    “哦,那好吧,”了解情況後,傅西琀點點頭,“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說完,推開車門下車。


    下午的陽光很好,空氣裏沒有感受到刺骨的寒風,傅西琀站在遊樂場外麵,安靜注視著坐在木椅上的時琛。


    陽光下,他身穿一件幹淨的象牙色大衣,衣服敞懷,整個人慵懶地輕靠在椅背上。


    他的五官被和煦的陽光籠罩,眉宇間隱約透著淡淡的憂傷。不過在看向近前那群無憂無慮奔跑嬉戲的孩子時,目光中一派溫和平靜。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人一城,傅先生視她如命》,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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