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空氣裏的涼意被風吹著鑽進了病房,趴在病床邊的人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時,安暖剛好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拿著夜宵,“琀兒,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留下來陪大哥,”


    將夜宵放在床頭櫃上,安暖邁步走到窗前將窗子關好。


    見傅西琀抿唇搖了搖頭,安暖又輕聲開口,“等大哥醒了我就告訴你怎麽樣?你的身體剛剛好轉,這樣不吃不喝怎麽能行呢?奶奶她們也會擔心的。”


    在安暖的勸告下,傅西琀又不放心地在時琛床前守了幾分鍾,這才拿著安暖買給她的夜宵離開。


    房間裏的鍾表滴滴答答轉動著,還有時琛淺薄的唿吸聲,安暖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垂眸打量昏迷不醒的人。


    醫生說時琛的身體並無大礙,隻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沒有休息好,加之親眼目睹了妹妹時馨兒當場身亡,從而受到嚴重的打擊,一時急火攻心才導致昏迷不醒。


    病床上,麵色蒼白的男人緊皺著眉頭,眉心隱隱顫抖。即使在他昏迷沉睡的時候,心底也裝滿了太多的煩惱與憂愁。


    在時琛的腿上還纏繞著一層層厚厚的繃帶,那是車禍那天晚上為了救安暖不小心弄傷的。


    安暖直起身給他掩了掩腿上的被子,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慘烈的一幕,心底忍不住泛酸。


    災難來臨之時,時琛完全可以先救下自己的親生妹妹時馨兒。可是他卻義無反顧地衝到了跑在最前麵的安暖麵前……


    在那樣緊要的生死關頭,時琛選擇救下安暖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卻親眼目睹血濃於水的親生妹妹死在自己麵前……


    那一刻,安暖無法想象時琛心中的巨大創傷。


    安暖心中有著不知名的滋味,以及縈繞在心頭的複雜情感。


    她沒有想到傅子衿會痛恨到那種要置人於死地的地步,一念之差,造成了好幾條鮮活生命的喪生。


    睫毛上很快就沾染上一層朦朧的水霧,安暖並不是為那些罪惡之人感到心痛,她隻是覺得,她們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十分悲哀。


    生活是那麽美好,生命又是那麽的寶貴,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珍惜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呢?為什麽非要將一手好牌打亂?


    明亮的燈光中,時琛緩緩睜開了一雙困倦的眼睛。


    耳邊,有清晰而低微的抽泣聲。


    他再次閉了閉眼睛沉重唿吸,腦海裏瞬間就浮現出血淋淋的一幕,他心尖抽搐得厲害。


    一度,有淚不輕彈的男人眼眶被淚水打濕。


    “大哥,”安暖聽見了他不穩的唿吸聲,很快就反應過來,“大哥,你醒了,”


    時琛那雙模糊的淚眼注視著她,安暖從他眼中看到的是一片黯淡無光。再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時馨兒出事後,時琛便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時建章又因為腦出血栓住,家中隻剩下方旭堯一個人撐著最後的體麵。


    這場消息在雲城太過轟動,監獄裏的賈鳳萊也從探監的人口中得知,當聽到親生女兒被車活活撞死時,她瞬間就昏死過去。


    時琛昏迷的這幾天,時馨兒已經入土為安。


    時琛久久注視著安暖,一個字都從嘴裏發不出來。他心底算著自己大概躺了多久,頭痛得他根本想不起來。


    “我在這裏躺了多久?”時琛咬牙從床上坐起,眼眶紅腫,不過他到底沒有哭出聲。


    安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見他的身體不穩,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的一條手臂,“第三天了,”頓了頓,安暖答道。


    時琛的身體僵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眸光才閃了下,鬆開安暖的手向病房外麵走去。


    走廊上,迎麵遇見欲要到病房看他的傅西琀。


    看著臉色和唇色都蒼白如紙的時琛,傅西琀鼻頭一酸,快速來到他近前,“你要去哪裏?”


    之前因為傷心悲痛太過遠離他,因此這個時候的傅西琀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內心深處極其擔憂著時琛,故而隻能把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十指緊攥,用來安放她的不安和擔心。


    時琛凝了她有半分鍾,最後,散漫的目光望向她身後門口的方向,一步步從她身邊擦肩走過去。


    “時琛——”傅西琀的身體剛做完手術,是吹不得冷風的,然而她卻沒有浪費時間迴去拿厚實一點兒的外套,轉身就追上了時琛的步伐。


    “要迴時家的話,我陪你去。”傅西琀知道時琛此刻心裏的想法,而且她現在並不想看見他傷心欲絕的狀態。


    她可以拋卻自己心中的不快與悲痛,就當是……期待他能過得好一點,她以後才好有機會去報複他給自己帶來的不幸也好。


    快要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冷風順著簾子的縫隙穿透進來,吹得人眼淚直往下流。這個時候,時琛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在原地站定,似是等待著身後步伐踉蹌的人,傅西琀因為剛做了手術,做一些劇烈的運動刀口就疼,不過她見前麵的人停下來,嘴角微微揚了揚。


    她像是刻意討好他,說了句直捅心窩子的自嘲話,“以為我身體少了點兒什麽就能跑的很快了嗎?你應該等等我的……”


    時琛眸光怔了下,看向她的眼睛裏多了點什麽。傅西琀正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眼神思考躊躇之時,肩頭上就傳來一股暖意。


    時琛走到她近前,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沙啞的嗓音盡可能地柔和下來,“夜裏風大,還是注意點兒的好,”


    說完,便又轉身往外走。


    隻不過這一次,他的步伐卻放慢了。


    ……


    ……


    走出醫院大樓的時候,安暖已經打給了守在醫院外麵的傅宅司機的電話。如今時琛和傅西琀都算病人,她自然是不能讓她們親自開車去時家的。


    車廂內,時琛一派平靜地注視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斑斕霓虹從眼前刷刷掠過,隻不過他沒有看進去一眼。


    傅西琀和他同坐在後車座上,時琛保持慣有的沉默,她亦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她緊攥著披在她身上他大衣的一角,在去時家的路上,滿是心疼擔憂的目光一刻不移落在他的側顏上。


    ……


    ……


    車子快到時家別墅的時候,隔著遠隔的幾米距離,道路兩旁的路燈將別墅外麵死氣沉沉的白色布條照亮。


    傅西琀心底緊繃起一根弦,下意識望向身側的男人。


    “時琛,你……還好嗎?”


    時琛推門下車。


    今天是時馨兒葬禮的最後一天,在方旭堯的安排下,有關喪事的事情都已經全部處理妥當,這個時候的時家,隻能看見她的一張黑白遺像。


    上至時家的管家,下到每一位傭人,在看見傅西琀緊跟在時琛的身後時,都沒有對她進行阻攔。


    時馨兒的遺像就擺放在客廳正中央的位置,時琛久久站立,在大廳裏注視著時馨兒遺像很長時間。


    傅西琀不知道時琛在想些什麽。或許是他們兄妹之間昔日的美好時光,也或許是車禍發生前的那一幕……


    但總之不管他想什麽,她都會陪他把這段兒苦痛挨過去。


    不多時,有皮鞋碰撞地板的清脆聲傳來。傅西琀和時琛不約而同地迴過頭,就見方旭堯手裏端著一碗粥,從廚房的方向走進客廳。


    “去看看爸吧,他都好幾頓不吃飯了。”經曆巨大風波後,時建章便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無法開口說話。


    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


    不管是公司裏發生的一切,還是有關時馨兒去世的消息,他心中都一清二楚。隻不過是被栓住了說不了話而已。


    然而那種無法用語言表達隻能憋在心底的傷痛,更沒有人能比時建章體會的到。


    時琛顫抖著指尖從方旭堯手中接過了粥碗,後者見了,抬頭望了望樓上時馨兒的房間方向,“爸在馨兒的房間裏。”


    說完,淡漠的目光從傅西琀身上越過,抬腿出了客廳。


    ……


    ……


    這邊,傅西琀正在樓下等待時琛的時候,就接到了來自傅宅的電話。當聽到那頭傳來的傅子衿跳樓自殺的消息時,傅西琀的唿吸靜了,一顆心變得冰涼冰涼的。


    拜托時家的傭人向時琛轉發消息後,傅西琀就讓司機把自己送迴了醫院。


    傅子衿的死太過慘烈,頭部衝下,當場身亡,醫生怕嚇到傅西琀,因此就沒有讓她見。


    不止傅西琀,安暖也同在場的傅家人一同駐足在太平間門外。


    迴想著血腥的場麵,安暖睫毛輕輕顫動著,絞在一起的手指證明著她的慌亂與不安。


    時不時地,還有一股惡心感從胃裏往喉嚨裏翻湧。


    一旁的傅西珩見了,走到了離安暖更近一些的距離,結實的手臂將她摟在懷裏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西珩,你先帶暖暖迴去。”傅奶奶看出了安暖的不舒服,迴頭對傅西珩說道,“這裏有我們就夠了,帶暖暖迴天河西苑去吧。”


    傅西珩不再多話,點頭後,拉著安暖的手離開。


    為了照顧安暖的感受,傅西珩刻意把車子開得很慢,在他嫻熟的車技下,車子又極其平穩。


    遠離醫院後,安暖窒息的感覺有所緩解。


    車子大概行駛了有一半兒距離,安暖放在包裏的手機響起。


    拿出來滑下接聽鍵,是糖糖打過來的電話。


    “暖暖,真沒想到我這才離開幾天,雲城就發生了這麽驚天動地的新聞。”糖糖在看到近幾日的報道後,內心也是大吃了一驚。


    “嗯,世事難料。”安暖想了好半天才想出這麽一句話迴複她。


    糖糖聽了,在電話那頭別有深意地歎了一口氣,“要我說點兒什麽好呢?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啊!時馨兒和傅子衿終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雖然和安暖為好姐妹,但是糖糖的處世態度和安暖截然不同。對於傅子衿和時馨兒的下場,糖糖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同情,隻認為她們是罪有應得而已。


    安暖輕輕點了點頭,“可能這就是她們的命運吧。”


    “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命運!”糖糖在電話那端又是十分解氣地補充了一句。


    沉默了有兩秒,安暖才開口問她,“糖糖,你打算什麽時候迴來?”


    糖糖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以後行動也會越來越不方便,相比較和沈牧白的感情問題,安暖更擔心的是她在外麵照顧不了自己。


    “糖糖,你是因為我才會離開的對嗎?”在遲遲聽不到那頭的人說話時,安暖繼續開口,“因為沈牧白在時馨兒婚禮那天……”


    糖糖急忙打斷她的話,“暖暖,不是的,我……我隻是想出來放鬆一下。”


    糖糖掩下心頭的觸動,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眨眼輕笑了笑,“我現在真的挺好的,這裏的環境也很好,村民們也都很照顧我,而且,孩子要是在這裏出生的話,一定特別建康吧,”


    糖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一旁,正在專注開車的男人嘴角僵了下。


    村民?難不成她為了避開沈牧白還跑去了大山裏?


    安暖並沒有注意到一旁傅西珩平靜淡漠的臉色,她實在是掛念糖糖,擔心她在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得不到很好的照顧。不管怎樣,在那裏她都沒有親人。


    “糖糖,那你把你最近的照片發過來一些,我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安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旁的傅西珩已然接通了電話。


    聽他的口氣,像是沈牧白打過來的……


    很快,安暖連跟糖糖解釋都沒解釋,便兀自掛斷了電話。


    之後,安暖又跑到了>


    作為傅西珩的好兄弟,沈歐巴自然比外人更清楚最近發生的事。在電話裏用男人與好朋友之間的語氣囑咐他一番後,便從他這裏打聽起了關於糖糖的消息。


    “老傅,最近糖糖有沒有跟安暖聯係過?你有沒有見她們通過電話啥的?”糖糖和安暖的姐妹情意太過深厚,他不信糖糖不跟安暖聯係。


    而傅西珩又是離安暖最近的人,沈牧白相信一定能從他這裏順藤摸瓜,從而打聽到有關糖糖的下落。


    傅西珩眉心擰了擰,因為這個時候安暖警告性的目光正朝他看過來,於是,傅西珩不假思索地答道:“怎麽會?你覺得她們會蠢到那種地步在我眼皮子底下聯係,讓我傅西珩有機會跟你告密?”


    安暖:“……”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人一城,傅先生視她如命》,微信關注“熱度網文或者rdww444”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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