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一輪孤月隱匿在落葉頹敗的樹杈間,傅宅大門外,暈黃的路燈燈光拉長一道纖瘦背影。


    傅子衿所有的行李都被傅西珩帶來的保鏢堆積在了別墅門口,不,確切地說,是被當作垃圾一樣扔到了外麵。


    現如今,因為傅奶奶不放心傅西琀,怕她做出什麽傻事,於是和老爺子一同留在了醫院看護她。


    此時的傅宅裏,傅西珩不用看任何人的麵子。


    當著那麽多的傭人和保鏢,麵對傅西珩的冷眼相待,傅子衿已經沒有臉麵再從傅宅逗留一分鍾。


    穿著那件剛洗完澡後裹在身上的單薄浴袍,傅子衿腳下踩著棉拖,一路上,不斷滴水的頭發打濕後背的浴袍,狼狽不堪地從別墅裏走出去。


    寒意刺骨的冷風吹亂她的頭發,如一把把鋒利的刀片割在肌膚上,凍得她瑟瑟發抖。


    被玻璃碎片劃破的指尖上冒出的血漬已經被風吹幹,隱隱有鑽心的疼痛傳來,然而,傅子衿卻一個字都沒有吭聲。


    她緊咬牙關,身體越是痛,心底就越發的恨。


    走出大門口,傅子衿低頭看著腳下的一片狼藉,凍得發紫的唇瓣不停顫抖著。


    自從被傅家收留後,她從來沒有像那些喜歡攀比的千金名媛一樣為自己添置各種奢侈品,傅宅裏,屬於她的東西並不多,絕大部分都是傅西珩和傅西琀送給她的禮物。


    眼下,所有的東西都沾滿了泥濘和汙垢……


    傅子衿抬起手中已經攥得扭曲變形的帶血照片,瞳孔赫然間冷縮,冷冷嗤笑一聲,一把將照片撕了個粉碎。


    將照片碎片揚向空中的時候,漆黑蒼穹驟然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悶雷滾滾。


    很快,一場傾盆大雨嘩嘩降落。


    傅宅地處空曠,別墅外麵沒有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不一會兒,傅子衿的渾身就被澆透。


    一雙棉拖被腳下流過的雨水灌滿,她不顧一切地蹲下身去,試圖從被丟出來的包包裏找到自己的手機。


    終於在一處水窪旁發現酒紅色的鏈條包,傅子衿打開,剛將手機拿在手中,隨後一個沒拿穩,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腳下的水坑中。


    電話還沒打出去,手機就因為進了雨水不能使用。


    傅子衿又氣又惱,臉色已經由原來的蒼白變得青紫。


    她用力抓著手中的手機大聲尖叫了一嗓子,狠狠用力朝別墅裏麵摔去。


    傅宅寬敞明亮的書房中,男人倚窗遠眺,手中慢慢攪拌的咖啡溢出濃鬱的香氣。


    深沉如海的眸子注意到黑夜中亮起的一束車燈燈光時,正在衝破雨霧駛向傅宅門口,自性感的喉嚨發出一聲冷哼。


    視線並未轉移,傅西珩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拾杯輕抿了一口咖啡,須臾,薄唇邊蔓延的笑意越來越冷。


    ……


    傅子衿將行李箱放倒在傅宅外麵的石獅雕像邊,抱起自己蜷縮的身體坐下來。


    瓢潑大雨無情的澆灌著,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時,忽然有一道刺眼的雪白車燈朝她直射過來。


    傅子衿眸光閃爍了一下,下意識地抬起手臂去遮擋。


    “子衿——”傅西璟來不及再去後備箱取雨傘,邊跑過層層雨幕邊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向她快速跑過來。


    來到傅子衿近前時,不容分說地將衣服披在了她已經濕透的身上。


    低頭看著她蒼白麵龐,他當場紅了眼,嗓音凜冽,“傅西珩呢,他在哪裏?!我要去殺了他!”


    見他無所顧忌地要進傅宅,傅子衿急忙攔住他,“不要……”


    雨水灌溉著傅子衿清澈的眸子,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緊貼在她臉上,那一副可憐的模樣,就像一隻被人丟棄的小流浪狗。


    傅西璟眼神冰冷的厲害。


    “不要,”傅子衿咬唇,對他搖了搖頭,“我們走吧,我想盡快離開這裏。”


    傅西璟目光冷徹噬人的深望了宅院一眼,一下子就發現了書房窗口站立的頎長身影,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捏拳。


    在傅子衿的要求下,果斷帶著她離開這裏。


    ……


    ……


    青青別院。


    從傅宅迴來後,傅西璟拿了一條幹毛巾遞給傅子衿,之後又去廚房給她倒了一杯熱牛奶。


    “天氣冷,先把頭發擦幹,然後再喝了這杯熱牛奶,”將熱牛奶放到桌上,傅西璟轉身要去放洗澡水,卻被傅子衿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那裏?”傅子衿抬眸,垂在膝蓋上的一隻手緊攥著毛巾。


    傅西璟麵容平靜,盯著她氣色稍稍紅潤些的麵龐淡淡地笑了笑,“還能為了什麽?”


    對方的眼神有些燙人,傅子衿忽而心跳加速,忙不迭地鬆開了他的手,“剛剛……他很有可能看到你可以正常行走了,”


    “我並不介意,”傅西璟深眯了眯眸子,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深邃硬挺的五官輪廓,“子衿,你該知道,我現在所擁有的並非是靠博得傅耀庭的同情得來的。”


    當初,傅明喬和莫雪吟的關係破裂後,就和自己的新任秘書**曼有了瓜葛,不久後,他更是打算把**曼的孩子帶到傅家認祖歸宗。


    因為莫雪吟的尋死覓活,這件事情在當時鬧的沸沸揚揚。傅家怕玷汙了名聲,並沒有同意**曼母子進門,最終隻是拿錢打發對方。


    盡管家中有了莫雪吟母子,但是傅明喬仍對外麵這對母子關懷備至,甚至答應了**曼會放棄傅家的一切,帶著她和孩子出國。


    可惜命運弄人,一家三口在去機場的路上突發車禍,隻剩下了傅西璟一個人僥幸活下來。


    雖說傅老不願承認傅明喬在外麵的私生子,但當時年幼的傅西璟身患重傷,醫生下了診斷,說他很有可能會終身殘廢,傅老念及他是傅明喬的骨肉,這才暗地裏將傅氏旗下的一處產業寫在了他的名下。


    隻不過傅家將來的繼承人隻能有一個,也隻會是莫雪吟的兒子傅西珩,傅老明確表示,讓傅西璟永遠地守著霽城的醫院,永不迴雲城。


    傅西璟之所以擁有現在的一切,無一不是基於傅老給他的那座醫院。


    傅西璟收迴飄渺的視線,低頭看向傅子衿的時候,見對方臉上滿是擔憂,目光不自覺溫柔下來,“就算我沒有傅西珩有錢,也不會讓子衿餓一頓。”


    ……


    ……


    雨過天晴,空氣裏滿是清新的泥土氣息,陽光的味道慢慢溢出,混合著高**桐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


    隻不過這並非春天,感覺總歸是略顯蕭條了些。


    而這一天,也是安放安佩慈的日子。


    安佩慈從時家消失多年,早就和各處的親朋好友斷了聯係,因此在她的葬禮上,前來的人並不多。


    不過,安暖卻在清冷的人潮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待傅西珩發現時,安暖已經從他身邊走開,徑直朝站在不遠處的方旭堯走去。


    傅西珩的心當即一沉。


    “你怎麽會來這裏?”安佩慈是殺害他孩子的兇手,安暖是斷然不會想到方旭堯會出現在這裏的。


    方旭堯站在門口,一步都沒有再向裏走,隔著小段兒的距離定定看著安暖。


    她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地看不見任何一抹情緒,頭發鬆鬆散散地挽成一個低馬尾,下巴也瘦消了不少。


    “放心,我還沒有那麽大度,隻不過是想到這裏來看看你的,”


    眼瞧著不遠處的男人闊步朝這裏走來,方旭堯低頭淡笑了下,繼續開口道:“安暖,你過得好嗎?”


    安暖睫毛顫了一下,唇瓣將張未張,一隻修長的手臂便將她圈進了懷裏。“我太太好不好,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操心,”


    傅西珩目光沉沉地睨了眼懷裏的人,看向對麵男人的目光異常清寒,“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裏瞎操心,倒不如迴去好好地想想辦法,把全雲城最有能力的律師請出來,”


    方旭堯沒說話,溫潤的眸底愈發黑暗陰冷。


    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賈鳳萊的死活,而是對他來說更加重要的豐茂。


    傅西珩在他眼裏就是一匹陰險狡黠的惡狼,表麵上笑得正人君子,狠起來的時候,能分分鍾讓對方死於悄無聲息。


    時馨兒婚禮上的風波剛過去不久,在傅西珩的打壓下,豐茂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即將瘦死的羔羊。


    方旭堯站在原地,他逆光而立,陰鬱的麵龐籠罩在一片暗影裏。和傅西珩充滿挑釁和殺傷力爆表的深眸對視片刻,驀然離去。


    方旭堯一走,安暖便從男人的懷裏掙脫出來。傅西珩懷裏瞬間空蕩蕩的。


    “暖暖,”他大步追上安暖輕飄飄的步伐,她輕盈的像是隨時都會被一陣風給吹走。


    院中不停有人員穿梭,安暖給他留了幾分薄麵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輕聲開口,“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說,”


    傅西珩有些手足無措,心底不安的情緒徘徊了很久,目視安暖的背影從視線裏消失。


    眼下是安佩慈的葬禮,他知道安暖並沒有心情和他說說心裏話,索性等過了這段兒時間吧,他會耐心地等著她。


    安佩慈葬禮的這幾天,安暖雖說對傅西珩冷若冰霜,不過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在傅西珩的安排下,安佩慈的墳墓安置在了一處風景宜人的高處墓地。


    對於安佩慈不是自己親生母親的事,安暖選擇遺忘,畢竟對方給了自己真切的關懷不是假的,盡管摻雜了她不曾知道的利用。


    逝者已逝,她能做的就是原諒,不給自己徒增悲傷,以後的日子還是要好好過下去的。


    這一天,容秉承的到來在安暖意料之中。


    天空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細雨,帶著些許的寒意侵襲周身。整個山間都籠罩在了朦朧薄霧中。


    傅西珩脫下了帶著體溫的外套給安暖披在肩上,親手從助理手中接過了黑色雨傘,單臂將她清瘦的身子摟在懷裏,撐傘罩在她的頭頂上。


    安暖知道,也感受到了來自肩頭的暖意,不過並未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傅西珩欣慰地抿了抿唇,隻要她不拒絕他就是最好的。


    “容叔叔,你來了,”傅西珩步伐隨著安暖的步伐,兩個人同時來到容秉承近前。


    容煉野並沒有跟來,身後的一名仆人給剛剛出院不久的容秉承撐著一把傘。隔著飄渺的細雨,安暖隻覺得他又蒼老了許多。


    “嗯,來了,”容秉承臉上沒有氣色,開口說話間,又止不住連連咳嗽了幾聲,引起一旁仆人滿臉的擔憂。


    容秉承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大礙。


    見狀,安暖亦是淡淡抿唇,沒有開口。


    容秉承走到安佩慈的墓碑前,身後仆人將帶來的新鮮花束放在青石台上,那是安佩慈生前最喜歡的百合花。


    一度,安暖的眼眶泛著成片的濕潤。


    傅西珩緊抿唇線默不作聲,隻是把放在安暖肩頭的手摟的更緊了些。


    安暖察覺到了,滲著水霧的眸子抬頭望了他一眼。


    雨勢似乎加大了,劈裏啪啦的雨珠子打在傘麵兒上,讓人心生出更多的寒意。


    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山間滿目的火紅被白茫茫霧氣所吞噬。


    容秉承在墓碑前隻字未提,久久立於傘下駐足凝望,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淡淡地喚了一聲安暖的名字。


    “容叔叔,您說,”


    四下裏無人,安暖從傅西珩手中接過傘,安靜站在容秉承的身後。


    “暖暖啊,你可知道我跟你母親……”


    “我都知道,”安暖輕輕點頭,見對方怔愣了一下,她又是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可是容叔叔,我並不是你們的孩子……”


    ……


    安暖剛從墓園迴到小姨安佩雲家,留在家中照顧外公的路笙歌便冒雨小跑出來。


    “小暖姐姐,聽說霽城的容家也去了阿姨的葬禮是嗎?”路笙歌的聲音有幾分急切,顧不得落在臉上眼中的雨水,睜大一雙清亮的瞳孔。


    安暖怔然,“怎麽了?”


    “剛剛宋千漠的姐姐來過了,因為下雨在半路上堵了車,所以沒來得及參加阿姨的葬禮,她讓我向姐姐道歉,”


    路笙歌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她本來是打算迴去的,不過在聽到霽城的容家來雲城後……”


    “宋千漠剛剛打電話告訴我,說一定不能讓他姐姐去見容家人。”路笙歌拉住安暖的手臂,“小暖姐姐,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千漠?”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人一城,傅先生視她如命》,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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