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連峰去天不盈尺,枯鬆倒掛倚絕壁。


    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


    《蜀道難》


    唐代: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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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地狹山高,曲折環迴而險惡難攀;隻要適當布置於險要,便就是弓弩火器也不得伸展,唯以勇兵力戰可拔。當年後主(劉禪)若得此憑,又何以自縛北麵呢?”


    李罕之的感歎話音未落,就聽的前方山壁上突然殺聲大作;隨著山崖上驟然敲響的金鼓和高舉揮舞的旗幟,落石如雨從山壁上跌宕碰撞而下,頓時就將李存璋所在的前隊淹沒在了煙塵滾滾的土石飛濺之中。


    然而驟然間失去了前隊的太平軍,卻是驚而不亂的在哨子聲中重新整隊排列成行,有條不紊的開始向後收縮,而努力脫離開這一陣的落石區域。然而隨著撲麵而來的煙塵滾滾,密集的甲革和兵器的摩擦交擊和大片奔走聲,


    當煙塵迅速消散之後,隻見在前方曲折的峽道背後的深穀之中,已然被嚴陣以待如林如牆的長槍大盾給填塞的水泄不通;而在高處崖壁上除了落石、滾木嶙峋之外,赫然還有挽弓持弩的人影綽約,搭射出漫天咻咻如蝗的矢雨來。


    刹那間這支深入峽道的太平軍,儼然就陷入到了腹背受敵的困境之中。深入不斷有人中箭倒地,也有人被拋落的石塊擊中,但是剩下的太平軍將士卻是表現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堅韌和秩序。


    他們一邊努力拖曳和救援著身邊倒下的袍澤,將其擺到略作遮掩的山石下;一邊毫無間歇的在前後交錯的替補之間,隨著鼓點端舉起手牌和刀矛;或是在口令聲中麻利抽出子藥、打開簧片,裝填好隨身的火銃;下一刻就放射出第一波岑差不齊的反擊來。


    雖然因為深峽穀道的限製,而在倉促組成的盾陣上,隻能有數十隻並排的火銃展開放射;但是在迎麵一輪放射之下,還是成功的擊穿、掀倒了對陣盾牆之後若幹身形之後,令其不得不暫且停下腳步來。


    而居於後列的士卒亦是毫不猶豫的承當起來輔助裝彈的職責來。隻見他們幾乎是毫無間歇層層傳遞著,將裝填好的火銃接二連三的遞送給前排,又將射空的火銃流水一般的遞送道後隊去。


    而隨著連綿不斷放射的銃擊聲和煙火彌漫開來,更多火銃也得以在高舉起來的手牌掩護下,接二連三的開始加入到了對著上方掩護射擊和反向對抗的序列中去。


    雖然由於下朝上的仰射角度,再加上崖頂的茂密植被,明顯削弱了威力和命中率;但是如此之多火器相繼激射之下,那些居高臨下放箭投石的伏兵,也隨著脊椎而下的身影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傷亡,而在不得不掩身躲藏之間降低了投射的攻擊頻率。


    這時候,那些在連綿不斷的火銃當麵直射下的敵陣,也在付出了一路躺倒的屍體和傷員之後,將長槍大盾直接抵充到了太平軍結陣的麵前;刹那間迎麵交相捅過對方盾牆和手牌間隙的槍矛,就在淒厲的慘叫聲中留下了一地交錯枕籍的屍體。


    而雙方首當其從的將士在狹窄的地勢內,甚至沒有多少騰挪和躲閃的餘地,而隻能在前後左右推搡和擠壓的力量作用下,將自己手中的刀劍、槍矛劈刺進對手的身體,或者又被送到了對方的槍尖和刀刃上去。


    然而在一片密密攢刺、砍劈、擋格和怒吼的激烈聲囂中;眼見得來自太平軍的白兵落得下風數量越來越少;對麵官軍前排的長槍大盾手中,突然就冒出來了淒厲的慘叫聲而相繼倒地不起;


    卻是那些失去武器的銃手直接拔出腿上皮套裏的銃刺,而伏低下身體從對戳槍矛的下方空擋滾身而出,進而而刺破割斷了前排官兵防護不及的腿腳筋腱。


    雖然他們很快就被來自官軍陣中下放斜刺的刀槍,給殺死殺傷當場,但是也為後方同袍爭取到了片刻的時間和緩衝。就在這短暫的片刻,又有一批銃手迅速裝彈完成,而幾乎是麵對麵的伸過同袍的肩膀和腋下,對著近在咫尺的官兵放射開來。


    這一次沒有整齊盾牆阻擋的密集放射,就像是將迎麵擠壓過來的敵陣打斷又給反拍了迴去一般;抵近迸射而出的鉛子幾乎是同時噗噗作響炸開一團團血花,貫穿了人群中的若幹個肩膀、胸腹、脖頸和腦袋,而一下子造成了密集而可觀的傷亡累累。


    但這這隻是一個開始,隨著官軍高歌猛進的擠壓之勢被打斷,而不得不試圖脫離接觸退後重整的下一刻,後隊已經完成換裝和輪替的太平士卒已然紛紛動做了起來,而將一個個冒著青煙的球彈和瓶狀物,給曲投進了不遠處的官軍陣列之中。


    隨著這些彈跳在他們頭頂、肩膀、盾麵和腿腳之間的球體,最終相繼爆裂、炸響開來的那一瞬間,就像是在這些摩肩擦踵的密集人叢中綻開了一團接一團,烏黑翻紅的血肉浪花似得;將成片的殘肢斷體和血末紅霧裹帶在煙團中升騰而起,又兜頭蓋腦的潑灑在了左近的敵我之間。


    一時間,滿頭滿臉變成殷紅色的太平軍士氣大振的挺矛舉銃的加倍奮發殺向前去,而被洇染成赤色的敵陣則是忙讓無措和驚聲唿喚的動搖中亂成一片。。。而當後隊輪替的士卒幾乎是拚盡了全力,將一門裝滿散彈的山炮,推上前來並且對著哄哄退後重整的敵勢,拉響了引繩之後,這場埋伏與遭遇戰的結果也就再沒有什麽意外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瀝瀝而下飄散如霧的山泉潑灑之下,潺潺流淌的石間溪澗已然變成了濃重的化不開的殷紅色。在先前的落石轟擊當中死裏逃生,而隻折了條胳膊的李存璋,也有些呆滯而麻木的看著儼然是屍橫枕籍的山峽穀道。


    在近處是敵我交錯戰場之間,固然是伏屍累累而層疊不斷,但是隨著戰鬥廝殺的血色和煙火痕跡延伸漸遠之後,青色袍服的屍體越來越少,而緋色和皂色為基調的官兵屍體越堆越多;最後甚至將穀底的最狹窄處給堵塞起來,形成了一處過人高高的“堤壩”。


    而這時候,身為李罕之確實蠻新的震驚和錯愕。作為帶隊將官,他甚至還沒有來的及下令或是指揮他們做些什麽,就自然而然在的不斷倒地的死傷當中,展開了基本的防禦陣型,並且對著埋伏的敵勢進行了反擊。


    接下來的戰鬥過程中,他也沒有怎麽的運籌帷幄、致使如飛的機會;戰鬥就以更加激烈的方式自行結束了。這一刻,李罕之耳旁卻是突然想起來了昔日舊部楊師厚的臨別贈言:“大人,時代變了。。”


    現在他總算是徹底的領悟了。在如此威勢火器橫掃千軍的局麵下,又哪裏有多少昔日武夫之輩再懲勇力的餘地呢?再怎麽強橫無匹的武藝和鬥技,也終究是擋不住銃炮放射之威的肉身凡胎而已。


    但不管怎麽說,殺敗了這一陣最為險要的鷂子澗埋伏之後,通往西川腹地成都平原的關卡,也隻剩下了最後一處的劍閣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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