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李昌符據鳳翔;王重榮據蒲、陝;諸葛爽據河陽、洛陽;孟方立據邢、洺;李克用據太原、上黨;朱全忠據汴、滑;秦宗權


    據許、蔡;時溥據徐、泗;朱瑄據鄆、齊、曹、濮;王敬武據淄、青;高駢據淮南八州;秦彥據宣、歙;劉漢宏據浙東;藩鎮各擅


    兵賦,迭相吞噬,朝廷不能製,藩鎮割據,重又複熾。


    《唐書.僖宗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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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汛滾滾的漢江之畔,一座用來送別的涼亭之中。


    作為當代吳興沈氏留在京兆的分支中,最是卓有成就的當代代表人物;做過大唐的東閣校書、太常博士,也做過大齊新朝翰


    林學士、知製誥;如今主動留在太平軍治下兼任了文史局顧問,參與民間藏書的收集和匯編;同時獲準就地開館授學的沈雲


    翔,卻在對著一趕前來送別其他沈氏同宗痛心疾首的厲聲道:


    “你們真是糊塗了啊!!糊塗大亦了啊。。”


    “這種事關考弊案的內情,怎麽可以聽了幾個婦人之言,就輕率為之出麵試探和說項呢?這事沾都不能沾上一點的啊!”


    “你們就這麽沒有眼力和見識麽?還以為這考弊案牽涉隻是是區區一家一姓的得失和幹係麽?那可是是新朝根基的要害,怎


    麽可能因為側近旁人的進言,就輕輕放過了?”


    “自前朝開科舉士以來,隻要牽涉到其中幹係,哪有能夠獨善其身的?最不濟的也要去位以為避嫌,可又有多少僥幸之理?


    就像是當朝的宰相,因此在朝爭中被貶斥、遠流的也有先例”


    “這不是讓那位本家遭難之後就流落在外的娘子,各般難做而越發離心和疏遠了麽?要我說,你們這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的糊塗混賬。。”


    “當初伯庸大兄(老家主)在江東如何的奔走勞碌,不惜舍棄麵皮和身家好容易才在新朝結下點善緣;也在內宅裏有了這麽


    個網開一麵的親緣口子,可是看看你們現在做得是什麽事情?”


    “難道你們就連沈氏各家子弟的前程都不打算要了,在新朝世世代代不受限製和約束的就學和出仕啊。。這明明是穩坐釣魚


    台而靜觀其變的天大好事,卻因為某些人一時耳軟和抹不開麵皮,就毀於一旦了麽?”


    “要我說,這事還有補救的機會,就是馬上迴家把那些婦人休了,就此與之家中斷絕來往切割幹淨;哪怕讓人罵你薄情寡義


    也好,總比事後受了連帶的莫名牽連更善。。。”


    “我現在明白伯庸大兄,為什麽要堅持讓爾等分家各地了;不然的話,以族人之中良莠不齊的做派和風評,隻怕還要牽連上


    更多的幹係和是非了。。。至少現在還有斷臂求生的機會。。”


    而在這時,江上船來了隱約的一陣陣歌聲,卻是剛剛結束了年初的結業典禮之後,又一波被派往淮南的生員,在乘坐的江船


    上齊聲放聲高歌起來,唱的正式杜甫詩詞改成的歌子:


    “王室比多難,高官皆武臣。


    幽燕通使者,嶽牧用詞人。


    國待賢良急,君當拔擢新。


    佩刀成氣象,行蓋出風塵。


    戰伐乾坤破,瘡痍府庫貧。


    眾寮宜潔白,萬役但平均!


    霄漢瞻佳士,泥塗任此身。


    秋天正搖落,迴首大江濱!”


    而在船上一片普遍年輕的麵孔當中。來自西北之地的前歸義軍留後張淮深家的八男,也是唯一幸存的兒子張延嗣,也在有些


    好奇和憧憬的打量著兩岸的風光,與左右年紀相近的少年人興高采烈的高聲攀談著。因為,這是他來到江陵的大半年之後第


    一次出得遠門遊曆。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次得機會乃是那位隻見過幾次麵而正當大腹便便的小姑母,給暗中爭取來的結果。當然,這並不是因


    為他與對方有特殊的親緣和關係。隻是某種各取所需和加深關係的籠絡手段而已。


    要知道西北之地因為藩漢雜處的緣故,在家門繼立上特別重視漢家傳統;尤其是作為總領西北各族之首的歸義軍之主。因此


    張(議潮)太尉一聲妻妾眾多兒女也有雙十之數,但是身份最為尊貴和北視為正統的,也就是作為長子的大公子張淮鼎。


    乃至令朝廷方麵可以以此為由,多次拒絕了張淮深繼承河西的旌節之請,並且還在事後將張淮鼎放歸迴來與之爭權,兼引以


    為隱隱的牽製。此外,就是這位張太尉再娶國朝宗室所出的幺女了,如果還是男兒身的話,未嚐就沒有大公子張淮鼎什麽事


    清了。


    而作為張延嗣的出身就差了許多了。相比前麵正室夫人所出的六位兄長;他的母親隻是為了籠絡西州(高昌故地)迴鶻仆骨


    部所收納的姬妾,雖然名為老首領仆固俊的女兒,但是其實也是被擄的吐蕃貴女所生;因此他作為第八男,也是多位庶子中


    不怎麽起眼那個。


    就算是沒有瓜州刺史出身的索勳,在朝廷支持和默許之下暴起發難,就此篡奪權位而扶持張淮鼎,待到百年之後也幾乎沒有


    什麽概率,會輪到他來接掌歸義軍總帥的位置。也許派到西州境內的迴鶻舅家那邊,作為一個親上加親的保障,就是最常見


    的結果了。


    如果不是當時他正巧在外遊獵,而僥幸逃過一劫的話,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繼承父帥的家門和血脈;而有機會千裏迢迢的


    輾轉到這傳言中的中土南方來,見到這位獨留在朝卻坎坷多難的小姑母,也見識到如此之多迥然相異的風物人情。


    因此,相比西北邊地的豪飲高歌與金戈鐵馬,他其實更喜歡在荊湖之地避禍時,這段時間下來的交遊就學經曆。要知道邊塞


    詩裏所謂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闊美景,對於初來乍到的商旅而言或許是難得震撼和迴憶。


    但是對於世世代代生活在其中的本地人而言,就沒有那麽美好了。因為那意味著一年到頭大多數時候,因為缺水帶來的幹旱


    、焦渴和各種不便,動不動就是風沙糊臉的四季日常;還有產出貧瘠和相對物質匱乏所造成的艱辛與無奈。


    因此,來到了這大江大河遍布縱橫的荊湖之地後,就完全是另一種撲麵而來的充裕和富足,充斥在他的各種感官之中。他這


    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水,各種大江大河、湖泊池沼,在西北邊地可能讓人世世代代爭出血仇來的水源地,就這麽隨隨便


    便的到處都是。。


    他也第一次知道世上有龍舟競渡和激流飄船這種東西,更別說當地的士民百姓,愛每年大半數的月份裏,還可以下得江河去


    遊水和洗浴,乃至為此舉辦專門的萬人競渡大賽。。。。


    在這裏也沒有人在意他的身份,或是別有所圖的聚集在他身邊,想要推舉著他謀求些什麽;大家都是一般年紀的少年人,角


    抵、鬥球、射箭和看戲、聽書,緊張忙碌又不失閑趣和健康的就學日常,讓他一度忘卻了滿門皆亡,還被人追殺千裏的生死


    恐懼。


    因為家學淵源的緣故,除了數算和書法上他實在稍顯不足之外,其他方麵就簡直是同齡人中得心應手的翹楚,乃至在弓馬技


    藝上受到了一時的追崇。所以,當那位做了馬隊教習官的保護人兼義叔,帶著他再度前去探望那位小姑母時,他就毫不猶豫


    的表示出了想要為太平軍出力和暨此增加見識的請求。


    於是,在這一批前往淮南境內提前開始見習的生員當中,也多出了這麽一位名為“張小六”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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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北方關內的長安城內。巨大的城池已經被陸續攻入其中的官軍,給分割成了互不唿應的南(明德門)北(皇城大內)僅


    存的兩小片地域。然而就是這僅存下來的兩小片地域,卻讓西北聯軍為主的各路人馬,產生精疲力竭而勢頭窮盡的感覺。


    就算他們想要搶劫奸銀以為發泄,也找到多少可以肆虐的對象了。因為曆經多次的攻戰之後,城中的士民百姓已然或死或逃


    大為銳減,剩下來戶口當中能跑能躲的都已經各自另謀出路。留下走不動的老弱病殘,也大都沒能熬過這個相對寒冷而漫長


    的冬天。


    盡管如此,這些得以入得京城來的藩漢聯軍,還是不免利用對戰相持的間歇,興致勃勃的就近四散開來,三五成群的搜查和


    翻檢起那些殘垣斷瓦中的廢墟,或又是被廢棄的各色房舍宅院。又將各種撿迴來亂七八糟的物件,給一車接一車的堆在臨時


    營盤裏。


    而在已經移駐到南內興慶宮的西軍中軍大帳內。


    “堂老,屬下怕是要彈壓和約束不住了。。”


    齊克儉再度拱手抱怨道:


    “雖然糧草尚可以支應一段時日,但是沒有用以犒賞的財帛和女子,莫說那些藩兵義從,就算是歸義軍和涼州本部的人馬,怕不也要鼓噪和嘩然起來了。。”


    “現如今城內莫說是人,就連狐鼠都要絕跡了;根本找不到可以驅使的夫役和填壕、衝城的壯丁。各部人馬積攢下來的傷者已是不少,猶自缺醫少藥而每日都在成批死去。。”


    “蜀軍那兒似乎也出了狀況,劍南三川續後糧草輸送不及的消息,雖然標下們已然極力封鎖,卻不曉得還能按捺住多久。堂老,須得早做打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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