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已經有了一小包折疊紙巾,她抽了一張出來,拿在右手上,那包紙巾就勢夾到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間。這樣的神操作,讓她依然可以兩手並用,為韓棟擦拭他右手上的泥沙。


    韓棟左手拿著相機,似乎也無法自己去處現身的泥沙,但其實,他完全可以把相機帶套迴脖子上,這樣兩隻手就可以迴歸非拍攝狀態的功能。


    他當然不會這麽做。相反,他希望自己手上的泥沙能多點,能讓陶青子擦拭得久點。


    她就像常規操作一般,把他的右手掌翻了好幾個來迴,把他的五指都擦了一遍,毫無忌諱。


    他突然有些屏氣凝神,於是胸膛稍稍了起伏。


    她卻毫無察覺。擦過了手,然後讓他把擦過手的紙巾拿著,又去擦拭他的褲子——那是屁股位置。


    韓棟一下子跳開了:“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陶青子一楞,笑了:“幹嘛,害臊啊?菲姐沒這麽打理過你?”


    韓棟瞬間被冰了一下,發燙的臉頰也陰了下來:“你不是我姐!”


    陶青子抬腳用鞋麵輕輕給了他一下:“放心,我不跟菲姐搶。”


    靶向不對。


    韓棟隻好認輸:“幫我拿著相機,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最好幫我找個有水龍頭的地方,我用手拍一下。”


    陶青子接過他手上的機機,掛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後又從他手裏拿走已經髒了的紙巾,走幾步去垃圾桶扔掉。


    等她迴來時,韓棟也完工了,對她聳聳肩,意思是隻能處理到這份上,找水吧。


    “我們去校警室那邊看看。”


    校警室就在校門右內側,門虛掩著,沒有人。


    陶青子往裏探了探,也不敢進去:“怎麽辦,人沒在,洗手間在裏麵。”


    韓棟:“這是你地盤,你說了算。”


    “曾經是,但已經今非昔比了。”


    “為什麽這裏這麽安靜,校門還關著,現在也不是假期啊,隻是報了台風,但怎麽看著不像正常的校園。”


    “它現在很尷尬,今年停止招生了。因為有了另一個大致中學,離這裏三四公裏,新建的,全封閉管理,投資幾個億。”


    “你的意思是,這裏要拆了?”


    “可能吧,現在好像還沒有定論,但我肯定將是不再有母校的人。”


    他和她相視一笑:“我們都是需要向前走的人。”


    說話間,有個高卷起褲腿的壯男離他們還有二三十米就大聲說道:“做什麽的?”


    那聲音雖然大,但卻一點都不嚴厲,像是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


    陶青子衝他笑,先不說話,等他到了跟前才說:“這人摔了一屁股泥,找個地方洗洗。”


    那壯男卻逗她:“是你什麽人先。”


    陶青子:“你還管這個啊?”


    壯男:“我認得你,卻不認得他啊。”


    韓棟見他們一來一往的,那種親近感好不舒暢:“謝謝你啊,大哥,我……”


    壯男打斷了他:“裏麵,最裏麵那道門,去吧。”


    韓棟於是自顧推門進去。


    陶青子:“你幹嘛呢?這褲腿卷的。”


    壯男:“粗活,那邊堵住了,得捅一捅。”


    陶青子:“那,這裏到底會不會拆啊?這校園是不是就這樣沒了?”


    壯男:“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從這裏走出去了,不是更應該關愛母校,要比我多知道一門嗎?”


    陶青子:“我都走出去了,還得比你懂得更多啊?”


    壯男:“我隻是個看門的。”


    陶青子:“瞎說,我們以前在的時候,校警可是很的範的。”


    壯男:“那是以前了。你都說了,以前。”


    韓棟這時已經從校警室裏出來,所謂處理,就是把褲子都弄了個濕。他插了句:“我覺得大哥就很有範。”


    本就是借話搭話,但那壯男卻不領他這個茬。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老公?”


    這三個字把陶青子羞了一下,她臉一紅:“沒,朋友。”


    “哦,男朋友。帶他迴訪母校啊?還拿著相機,好好拍拍,說不定真留不住了。“


    “不是……”但她生生把“男朋友”三個字咽了迴去,因為她能感覺到韓棟的目光就釘在自己臉上,而那壯男已經轉身進校警室,根本不在乎她想說什麽。


    “喂,大哥,”陶青子衝門裏喊了一聲:“你把門開開,我們把車開進來停一下唄?”


    “……”壯男在裏麵肯定說了什麽,但陶青子和韓棟什麽也沒聽清。


    沒一會,他又出來了:“停可以,但拿車時我不一定在哦,目前隻有我一個人值班。”


    “沒事,看緣份。”陶青子半開玩笑的樣子。


    壯男似乎也沒聽她說什麽,就去把大鐵門打開了。


    陶青子伸手向韓棟:“鑰匙。”


    韓棟把車鑰匙掏給他,然後雙手伸向她,從她脖子上把相機摘了下來。為了方便他拿,陶青子稍稍低了低頭。這樣,他的鼻子和她的頭發在那一刻隻有幾公分的距離,一種香氣衝進他鼻子,他心神為之一蕩。


    陶青子對他心中漣漪不得而知,也不看他,相機佩帶離開自己的脖子,就去門外啟動牧馬人。壯漢在她坐進車子時,已經把大鐵門拉開。鐵門底下是長著鐵鏽的輪子,當然,就著粗糙混凝土地麵的輪麵是磨了個鋥光瓦亮。鐵輪和混凝土在親昵中,發出哇吱的巨響,韓棟聽著卻心曠神怡。他其實有點擔心陶青子開車,但很快他確認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陶青子幹淨利落地把車開進來,右拐,從校警室邊進到明顯已被冷落了好久的排球場,穩穩地停好。


    “你這樣,記一下我電話,免得你們來取車時我不在,出不去。”壯漢對陶青子說道。


    陶青子也不客氣,讓他報手機號碼,道了謝,然後扯一下韓棟,讓他跟自己走。


    韓棟迴頭看壯漢已進校警室,突然撲哧笑了一聲,陶青子好奇地看他。


    “你,和他熟不熟的?”


    “不熟啊,”陶青子沉吟一下,又說:“但也算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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