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蘇若水從桌前站了起來,還有他清冷的聲音從頭頂處傳來,“不是要教本候如何使用嗎?”


    言禪衣聞言抬眸望向了站著的蘇若水,眸中閃爍著寶石般的晶光,喜笑顏開的便站了起來,端著包走到了蘇若水的跟前。


    蘇若水比她要高出快兩個頭,言禪衣拿著長牛皮繩子,跳了一下才套住了蘇若水的脖子,又抬起蘇若水的左手,將挎包掛好,調節了一下牛皮繩子的長度。


    那個時代沒有拉鏈,所以言禪衣做的是那種繞線扣。扣子處的繞線略長一些,也算是一種另類的點綴。


    她繞了兩圈,將扣子打開,然後抬起頭來準備告訴蘇若水如何打開挎包。一抬眸卻撞見了蘇若水漆黑幽暗的眸間,有著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情愫。


    蘇若水見言禪衣抬起頭來,微楞了一息,這才淡淡的收迴了自己的視線。隻是縈繞在自己鼻尖的她的體香,卻是揮之不去的纏繞心頭。


    言禪衣暗自心驚的退後了一步,這才低著頭佯裝無事的問道,“堂舅舅看懂了嗎?就是這樣打開的。裏麵可以放一些書籍和教案,方便你去國子監上課的時候背。”


    蘇若水將視線從言禪衣的身上收迴,這才看向了自己胯間的背包。


    很精致也很實用的包,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了牛皮挎包,狀似隨意的問道,“這是你親手做的?”


    “嗯,也不全是,還有丫鬟們也幫了點忙。”因著這個是打樣,風華她們都是看著她做的,不過後來風華她們看懂了之後,便也接過去試了幾針。


    言禪衣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有個成衣店下個月十五就會開業,到時候也會出售這樣的包,不過每一款都隻有一個。若是有人向堂舅舅打聽這包的事,還請堂舅舅幫我宣傳一下,店名叫浮光裳,就在繡春街上。”


    蘇若水聞言微微挑眉,幽暗的眸子卻像是隻嗜血的野獸一般,緊緊的逼視著言禪衣,淡淡開口問道,“所以是這個目的才送本候包的?挖走了本候最好的裁縫,還來本候麵前顯擺?”


    “……千麵坊是堂舅舅的產業?”言禪衣被蘇若水的眼神嚇的退了一步,有些哆嗦但還是努力挺直了腰杆虛張聲勢道,“邱濯又沒有和你簽死契,合同到期了她想選擇更好的去處是她的自由,算不得我挖人吧。”


    “嗯?”蘇若水挑著的眉毛又高了幾分,見她一副受驚的小白兔模樣,強忍著笑故作兇狠的說道,“她說她遇到一個設計和她有共鳴的人,本候給她加了五成的月銀她都不願意留下,因著她,本侯不知道要損失多少銀子和客人……這樣吧,你讓此人每個月交三張設計圖紙給本候,本候便為你做宣傳。”


    “……三張恐怕不行,不若我每個月送個新包給你如何?”言禪衣很想拒絕,但蘇若水步步逼近的樣子實在是讓她手足打顫。


    可能是上輩子她個頭要高一點,才會那麽勇敢的和前世的他拍板爭吵吧,這樣想著言禪衣又忍不住開始默默鄙視自己目前的身高了。


    “每個月三個新包,送去千麵坊。”蘇若水見言禪衣若是再退,便會撞上她身後的房門,於是停下了腳步,隻上身微微前傾著繼續施壓。


    言禪衣退無可退,咬咬牙道,“行,但是你出售的價格不能低於我的報價!”


    蘇若水不置可否的轉身又坐迴了圓桌前,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若無其事的往自己和言禪衣的茶碗裏都滿上了茶水。


    言禪衣有些不敢上前,又覺得自己心中可能是顧忌太多,所以麵對蘇若水時才會這般方寸大亂。


    躊躇了半晌,估摸著雲玄機那邊應該也還需要些時間,便又硬著頭皮坐迴了桌前,雙眼隻靜靜的盯著自己的茶碗。


    還好言禪衣不說話,蘇若水便也不再出聲。言禪衣如坐針氈的飲著茶,雙耳卻是豎的直直的,隻等著風月能在外邊輕咳一聲,自己就好起身告辭。


    這是她們來之前便約定好了的暗號。


    蘇若水看見這個堂外甥女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驀然有些懊惱起來。


    他見過她對著風允宸喋喋不休的樣子,也見過她對著雲玄機嘰嘰喳喳的樣子,可為何麵對自己卻是這般安靜又膽怯?是因為自己平日裏太過高冷嗎?


    可他在麵對她時,已經盡量收斂起了自己的冷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期待與她的親近。


    這幾日他每晚都做著同樣的夢,夢中的小女孩起初總是梳著兩個可愛的羊角辮,好像許多次都還是他親手梳的。他不知道那夢裏的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兒,妹妹,還是其他。


    他隻知道他失去她一次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迴頭。哪怕最後她的嘴角全是血,癱軟在他的懷裏,她也依舊決絕的說著,蘇若水,我下輩子不想再遇見你。


    他也總是在這個時刻,撕心裂肺的醒來。


    夢一次比一次長,一次比一次清晰,夢醒時的淚也一次比一次多。


    他不想再迴到那個讓人絕望的夢裏,但他控製不了他自己的夢。


    他又很想看清那個小女孩的臉,可即便周遭的一切都清晰無比了,那女孩的臉依舊是模糊一片,隻有一顆妖冶的紅痣在臉頰處隱隱散發著微光。


    那顆妖冶紅痣的位置,和言禪衣臉頰上的相差無幾。


    “你的開業請柬什麽時候給本候?”蘇若水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再嚇到身旁的小丫頭。


    也不想再這般無聊的沉默著,她的聲音很好聽,好聽到讓他心安。所以他很想聽她說話,說什麽都可以。


    “可能還要個七八日吧,裝修差不多還要七八日。想等裝修徹底完成了,再考慮請柬的事。”言禪衣聽到蘇若水的問話,不知不覺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盤托出了。


    想著他的口氣似是有些溫柔的,便也和煦的迴問道,“夫子看起來好像對玄機公子並不好奇呀?怎麽又急著要請柬了?”


    “本候不好奇玄機公子,隻好奇你在幹什麽。”蘇若水淡淡的笑了一下,繼續道,“署名玄機公子的詩都不是玄機公子所作吧?”


    言禪衣一臉的驚慌,不知玄機公子是何時穿的幫,而這蘇若水又會不會去揭穿自己。言禪衣緊咬著下唇,不知如何作答,隻直勾勾的望著蘇若水,揣測著他說這話的用意。


    “你不用擔心本候會拆穿玄機公子,本候知道他和他弟弟的身份,是你拜托了言幽鴻,在星安城新上的戶口。不過你們這些小孩子做事隻顧著頭便不顧尾了,本候幫你銷掉了他們兄弟的案底和在大周的戶口。”蘇若水淡淡的解釋著,本來他不需要說這麽多,可他不想言禪衣認為,他是站在她對立麵的。


    “真的?如此倒是要多謝堂舅舅了。”言禪衣終於放下心來,她不知道蘇若水有沒有在騙自己,但許是受上一世的情緒影響,她莫名的相信他。


    但是又忍不住心中腹誹,什麽叫他們小孩子,說的自己好像挺老似的,明明也不過是個二十六歲的人罷了。


    “不必多謝,本候隻是好奇你處心積慮的捧出一個玄機公子,意欲何為?”蘇若水問的漫不經心,眼眸依然沒有看向言禪衣,反而是像她一般,靜靜的望著自己手中的茶碗。


    “我……我想用他的名氣,招攬更多的有才華又有一腔熱血可以改變這個朝堂這個社會的人。”言禪衣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


    騙人很容易,騙蘇若水卻很難,她知道他那清澈無波的眼眸底下,有一顆狡猾度一點不亞於狐狸的七竅玲瓏心。


    言禪衣想了想又道,“我找你引薦寒門學子,也隻是想從你這裏挖走幾個人。”


    “你不過是一介小女子,何苦將手伸的這麽長?難道言王爺有心想坐去那個更高的位置?”蘇若水又挑起了眉,終於放下手中的茶碗,幽暗的瞳眸也掃了過來。


    這話算不上試探,蘇若水心中清楚,若言王爺有這個心,這大周江山隻怕早就易主了。


    “自然不是。隻是我爹太過於看重情義,那些因為戰事而身子殘缺的士兵全都被他用自己的銀子安置了。還有朝廷一直在縮減軍餉,也是我爹掏空了家底去養活的。我們言王府看著光鮮亮麗,其實我爹的足衣,都是補了又補繼續穿的。”言禪衣一邊說著,一邊又心疼起自己的爹來。


    “可是長貧難顧,這樣下去言王府也會被拖垮吧?”蘇若水十分相信言王爺是個這樣的人。


    他接觸過幾次這個堂姐夫,雖不是有勇無謀之輩,但卻是一根直腸子,還是一根古道熱腸的直腸子。


    “所以我才想賺多點錢,幫他一起養活那些人。”言禪衣捏了捏拳,她也有找未有塵打聽過,現在的皇帝談不上昏庸無能,但卻是個愛撿軟柿子拿捏的人。


    自家的爹爹,雖然在戰場上是一條硬漢,但在朝堂上,卻是一個不懂彎彎繞繞,十分好拿捏的軟柿子。


    大周境內有什麽天災需要賑災了,皇帝便直接從言家軍的軍餉裏扣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欲洗禪衣未有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朽的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朽的你並收藏欲洗禪衣未有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