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宜都順利迴到了正軌,似乎隻待最終的完美結束。此次當局更是下了血本,除卻明麵上的稀奇玩意,還有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西方禮儀也部顯現出來,企圖由此滲透人心。


    為了模仿教堂的莊嚴肅穆,他們早先便在請柬上對來賓定了規矩與要求,心有奇怪的眾人見此都明白地配合著靜謐無聲,隻盼望這場婚禮能盡快地朝著正常的模式進行下去。


    緩過勁的林懷瑾心中不安地接過了不遠處丫鬟的捧花,又按照步驟挽著張啟山的胳膊,隨後他們幾步走近正對上頭的兩位證婚者,皆是緊緊地注視著麵前的喜堂。


    今日的證婚者除了自告奮勇的齊鐵嘴以外,還特意邀請了長沙城著名的傳教士穆拉德前來見證這場喜訊,以示改革婚喪習俗的決心。


    異常活躍的齊鐵嘴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隻是鄭重其事地對著下麵清叫兩句安靜,便開始念道:“從茲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係,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將泳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


    這緩緩而堅韌的語聲擊打著在場所有人的內心,更讓等待宣誓的兩人思緒混亂,各懷心事。


    等他聲情並茂地朗誦完婚約的致詞之後,一旁等候多時的穆拉德緊隨著上前一步,接著便是環手抱胸絮叨一陣上帝阿門以及聖經裏的囑咐話語。


    最後才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問道:“李鈞兒,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猶豫不決的林懷瑾頓了頓,這份誓言太過沉重,就算明知是做戲都恐怕擔當不起。可掃過麵前所有人投來的希冀目光,她還是下定決心咬了咬牙,不過話還未說出口,卻被外頭突如其來的喧鬧所打斷。


    裏頭豎耳傾聽的眾人也隱約聞到門外確實有些爭吵傳來,沒想到等那些喧嘩聲過後,竟闖入了一個人。


    “佛爺,我聽陳皮說瑾兒找到了。”那人急促的一聲高喊由遠及近,殷切的林懷瑾心髒不受控製地快速跳動,隨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頭眺望,卻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不過短短數日未見罷了,麵前的男子整個人都似乎瘦了一大圈,他本就輕盈的身形已宛若一陣會隨時飛散的輕風,體態更是羸弱得不忍直視。而那額頭上的厚重紗布也還未摘除,不知是於何時受的傷。


    一口氣說完的二月紅是在陳皮歡騰的敘說下馬不停蹄地奔到了張府,氣喘籲籲的他見此欣喜得雙目一紅,徑直快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嘶啞地道:“瑾兒,我好想你。”


    他並沒有別的煽情話語,但就這麽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林懷瑾心頭越發疼痛難忍,手中的捧花也立時掉地,隻是呆愣著不知所措。貪戀這份溫暖的她手指逐漸變冷僵硬,一腔熱烈更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刻她等待了太久、太久,從前是那般的希冀,如今還是那般的不舍,可現在隻能佯裝著丁點不在意地推開他,“二爺,請注意影響。”


    “瑾兒你別生氣,那我們迴家再慢慢說。”語氣溫柔的二月紅似乎並不清楚眼前的形式,或者這若無其事的模樣都是在裝傻充愣,他隻是如獲至寶地牽起她的手,隨之便要往外頭離去。


    底下的人見此重新轟動起來,剛才的餘波未平,另一波竟又蕩起。


    搶親這種習俗從古至今漢族都向來罕見,如今有所目睹,自然不會輕易消歇。甚至有眼尖的百姓認出她就是曾經與二月紅出雙入對的女子,不由引起了更大的眾所分談,質疑聲也突生四起。


    神色莫名的張啟山即刻穩定住越演越烈的情勢,卻並未多話言語。


    他知道二爺要做的事情自己阻止不了,也沒有任何理由阻止,而林懷瑾的選擇他也早就不期待了。就算是一場戲,她都舍不得讓二月紅傷痛一絲一毫,何況還是此時此刻的半真半假。


    “對不起,這一次我真的不能……”林懷瑾的一句話還未道出完,卻突然發現了人群那頭冒出的一個小小身影,不由決絕地甩開他的手,“二爺這是要搶親嗎?但帶著自己的夫人前來不太合適吧。”


    聞言後的知情幾人心思各異,臉色皆有詫異變化,又是仔細一看,果然通身綠色的丫頭正在外圍不停張望,苦澀的她絕望地搖了搖頭,嘴裏隻是喃喃細語,“二爺,今天是佛爺與林姑娘的大喜之日,求你別再鬧了。”


    今日大街小巷都在傳說張啟山的風光大娶,街頭路過的丫頭早已有了不詳的預感,她的內心深處隻企盼二月紅千萬不要來此擾亂,可是自己終究是錯了。


    以前她以為不管怎樣他都會重新振作,可自從林懷瑾在紅府無緣無故地消失之後,茶飯不思的他便神思恍惚,從未正眼相望,甚至歡喜一分。


    “瑾兒,你先聽我解釋。”二月紅聽言隻是淡淡地往外不偏不倚地瞥了一眼,仍舊惶急地想要講清楚個中的誤會。


    可大步向前的他正欲言語,卻敏銳地發現了她空空如也的右手腕,不由顫抖著聲問道:“那個鐲子呢?就是我送你的信物,它在哪?”


    林懷瑾不敢看他,隻是緩緩地背過身去,“二月紅,自從金釵出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什麽可說的了,其實那玉鐲丟了也好,在它埋葬以後,我的心也就跟著死去了。”


    心如刀割的二月紅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可林懷瑾沒等他再繼續說話,隻是對著穆拉德清晰地道:“我願意。”


    說話間她又黯然神傷地拭去了眼角的淚水,隻是仰頭欲倒迴眼眶裏的濕潤,並且一直不曾迴頭。而心急如焚的二月紅聽此突地咳嗽不止,隻覺得喉嚨腥甜,一口老血竟噴湧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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