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妃濃密的睫毛扇了扇,黛青色的影子落在頰上,越顯肌膚細嫩:“那日臣妾從皇後娘娘的宮裏出來,與宛妃去了太和殿為皇後娘娘求平安符,在延禧宮那處的小花園就被那個丫頭冒冒失失的撞了一下,臣妾沒站穩,還被石子路旁的梅枝刮破了臉頰。”


    皇帝看了眼慶妃。


    慶妃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湊到帝後麵前,“您看呀,這可不是臣妾冤枉了她,實在是大膽的很,這疤還得敷幾日的藥膏子才能好呢!這奴婢膽子不小,下跪認錯都沒有一句,撞了人埋頭就走。”


    皇後細細一看,還真是有一條粉色的細長的疤痕,“迴頭本宮把敷臉的如玉膏給你送去,祛疤是最好的。”


    皇帝波瀾不興的眸子自眾人麵上掠過,最後落在晴川那張漸漸死白的麵上。


    慶妃睇了晴川一眼,慢條斯理的語調很是柔軟:“臣妾氣不過,就讓身邊的晴文去跟著,看看她到底是哪個宮裏的,後來瞧清楚了才知道是趙姐姐身邊的人。那日便是在梅園的東牆角和應妃的人見了麵。”


    皇後似有一瞬的思忖,道:“臣妾記得,晴字輩的宮女都是一批裏進的宮。尋常見麵說話倒也無人會多想什麽。”


    “娘娘說的是,所以才會那麽多的算計暗暗生了出來。”慶妃揚了揚手裏的絹子道:“今日火勢一起,臣妾身邊的丫頭便多了個念頭,說是晴川還和內務府裏負責采買的奴才也走的近。雖然這殺人的事未必與應妃有關,不過審一審總是不會錯的,也免得應妃被人議論。”


    殿外舒展的翠竹慢慢湧起一浪又一浪如潮水的沙沙聲,皇帝的麵色平淡無波,叫人看不出背後的情緒。


    迴首看著皇後端莊華貴,慶妃妖嬈嫵媚,再見趙氏蒼老,心下不免起了幾分憐憫,讓奴才抬了軟轎把人送迴同鶴仙館,叫太醫好好照料。


    慶妃轉眼在殿中尋了尋,道:“聽說郡主夫婦帶著孩子進宮謝恩,倒是沒見著人,是出宮了麽?可是不巧了,臣妾還未見過雙生子呢!還想著來抱一抱,叫臣妾也沾幾分福氣,好為陛下添個一兒半女的。”


    江公公笑眯眯的迴道:“郡主身子不適,現在在東偏殿歇著,徐大人正陪著,兩位小公子在隔間午睡,奴婢聽著動靜好似是醒了。”


    皇後笑著道:“臣妾瞧著阿娩就弄著一個清光都是勞累不已,郡主一下生了兩個孩兒,怕是要扯去她大半的心神了。”


    皇帝笑了笑,“她這一迴血崩又難產,確實吃了不少苦頭,倒是兩個孩子十分結實。”


    慶妃正要說去瞧瞧小孩子,外頭小太監急急忙忙的來迴話,“陛下、娘娘,後宮出大事了!”


    皇帝神色一沉,“什麽事?”


    小太監垂首,聲音顯得幾分惶然,“宛妃娘娘去永和宮看望有孕的福貴人,不想卻見到、見到六殿下卻是躺在福貴人的寢殿裏!永和宮已經封住了,還請陛下去定奪。”


    皇帝神色如染了墨色。


    延慶殿裏一時間靜的詭異。


    陽光打在屋簷,投下一抹長長的陰影落在殿內,無人趕敢出一聲大氣。


    皇帝緊咬著腮幫子,沉眸不語,隻腳步赫赫有風的跨出了殿外,腳上繡著淺金色龍紋的靴子,上頭夾雜著米珠與珊瑚的細碎粒子,密密匝匝,在天光的照耀下暈出一片燦燦耀眼的光輝。


    窗欞下供著一直暗油油的錯金雕祥獸的香爐,青煙嫋娜,升起隨即被風乍散,如霧如幻,絲絲縷縷,嵌入一片靜謐。


    福貴人被一雙手壓著,那雙漂亮的纖細的手中握著一支尖銳的簪子,直直抵著她脖頸間的筋脈,想喊不敢喊,想說不敢說,隻能坐在窗口盯著那靴子上細細密密的繁華璀璨,隻覺得自己仿佛也成了上頭的一粒,緊緊的攀附著,不一小心若是落下來了,便是要被那雙足碾成齏粉,魂飛魄散了。


    “來不及了,計劃改不了了呢!”


    福貴人看著那雙手收了迴去,縹緲的聲音淡淡落在耳邊。


    她迴頭,看著那個清麗淡雅的女子慵懶斜靠在臨窗的位置,一件鵝黃色的氅衣,領子和袖口嵌著萬壽紋樣,領口出了細細柔柔的風毛,絨絨的撫在她的麵上,稱的她那張原就小巧精致的臉更是盈盈柔軟的好似一朵綻開的花兒。鬢邊的金簪垂下一撮玉色的流蘇,初冬微金的天光下微微搖曳著,閃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直刺她的眼底。


    她的語調悠閑自得,輕輕的,可那股不怒自威的深沉卻不容忽視,有風悠悠而進,帶進一陣沙沙之聲,攪得心慌的人心底陣陣發痛。


    “你說,待會子皇帝去到你的宮中,看到的是六殿下躺你的寢殿之中,皇帝會怎麽想呢?”灼華支手托腮的看著那美麗的福貴人,笑了笑,“是你與六殿下有私?還是,你是被陷害了呢?亦或者,你在陷害皇子?”


    福貴人大抵二十的年紀,梳著平髻,一直蜻蜓展翅的金簪挽住,那蜻蜓欲飛不飛,欲落不落,勾人的很。她一側首,金簪上細細長長的流蘇盈盈晃動,浮著璀璨冷光。一身乳白色的冬衣,上頭繡著大片的石榴花,紅與白,極致的碰撞,豔麗的奪目的,稱的一張明媚的臉蛋更是白裏透紅的賞心悅目。


    她的牙關微顫,警惕的盯著灼華,道:“郡主在說什麽,嬪妾聽不懂,嬪妾這會子不是在和郡主說話麽?什麽六殿下不六殿下的,嬪妾哪裏曉得。”


    灼華揚了揚眉,“貴人確定你這樣說,你的宮人也會這樣說麽?”


    福貴人嘴角及不可查的抽動了一下,“郡主倒是什麽都知道。”


    “貴人這個當事人都不曉得,我能曉得什麽呢?”灼華淡淡一揚聲,笑道,“隻是好奇,為了構陷皇子,你可以豁出命去,那麽你的家人你也不顧了麽?”


    福貴人捏著帕子,掀了掀嘴角,極力鎮定道:“他糾纏與我,與我何幹,我宮裏的人可都看得仔細,是他闖進來的。”


    灼華真想說一句天真了,“恩,你說的不錯,你有你的宮人為你作證,可你要知道,你是皇帝的女人,是君父的妾室,如今與臣子、兒子有了不好聽的言論出來,你以為你還能活麽?”陽麵迎著天光,她微眯了眼眸道,懶懶道,“便是你不死,構陷六殿下,你以為你那些宮外的家人,六殿下的人還能放過他們麽?貴人在宮裏多年了,怎麽,還以為殺人必須要有證據落罪了才能殺麽?”


    福貴人的神色僵了僵,旋即又恢複如常,“左右托了郡主的福,我如今在延慶殿待著,至於六殿下為什麽會在我的寢殿,那邊要去問六殿下了。”


    灼華斜了她一眼,“你說的對,希望六殿下脫身以後也會相信你的這番說辭。”


    “如郡主所說,殿下也不過是陛下的奴才而已。隻要陛下肯信我就行了。若我的家人真的死了,我也可以暗示陛下,是六殿下殺了他們,那麽他們也算死得其所了,我必將得到陛下更多的垂簾與疼愛,為嬪為妃,亦是指日可待。”福貴人越說越放心,“一旦進了庶母的寢殿,郡主以為六殿下如今還能脫身麽?”


    灼華的指尖又一下沒一下的點著臉頰,微微歪了一下頭,似乎很是讚同她的說法,“你們會算計,未必別人就沒有心機破解你們的算計。我既能把你從永和宮無聲無息的弄出來,自然也有辦法讓六殿下安然無恙。”


    福貴人眉心一跳。


    灼華低低一笑,“你的宮人沒有受刑以前是會為你作證的,若是進了慎刑司呢?”


    福貴人驚叫起來,“你做什麽要害我!”陰冷的一笑,拔了簪子就往心窩裏紮,紮的不深,但一拔出來就是潺潺的鮮血留下來,沾了滿手的觸目驚心,“來人啊!來人啊!華陽郡主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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