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伏在金桂折枝的軟枕上,眯著眼細細瞧著那張溫潤標致的臉蛋,卻無法將他的臉與記憶裏隱約的畫麵重疊起來。


    男人總是理智的,不似女人感情細膩舍得犧牲、願意成全,他們每做一件事都會下意識的分析利弊。甚至娶妻納妾都是他們人生仕途的棋子。


    若說一個男子會為一個女子失去理智,不顧對錯結局,這樣不好,可卻也說明了他對此女子到底有多在意。


    徐悅,他是戰場上冷然周全的殺神,經曆過心腹和血脈至親的背叛,看透了世態炎涼人心冷暖,他有底線卻未必手軟,他也不是毛頭小子,更懂得自己想要什麽。那樣的瘋狂殺戮竟是因為她受了傷害麽?他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意麽?


    那一眯眼便是添了幾分嫵媚風情,他挑眉點了點她的鼻,笑意軒軒道:“去長明庵清修了幾日便不認得了?”


    灼華跪在軟榻上,指尖從他唇瓣一路緩緩向下,然後扣住他的腰帶輕輕晃了晃,指腹磨砂著上頭的鬆針紋路,“那難說,或許今日起妾身便是食素了呢!”


    秋瞳裏蘊著明媚笑色,淺色的眸子似漾了金秋的色澤,徐悅瞧著心頭柔軟的不行,笑意燦燦道:“為夫不是夫人的蜜罐子麽,每日食一些倒也不算破戒。”


    “真是不知羞!”灼華輕笑戳了戳他的臉頰,婉轉道:“今日李郯說起一件事兒,她說看見你在禦書房抱過一個女子。”


    徐悅摟住妻子的腰,輕輕一拉,炙熱的身軀同她貼在一處,垂首與她額抵了額,“我冤枉,可沒有這樣的事兒。”


    “真沒有?”徐夫人挑了挑眉,朝他攤了攤掌心,“你的暖玉呢?”


    徐悅楞了一下,“你怎知我有一塊暖玉?”


    “還說沒抱過呢!玉都送給人家了。”徐夫人推開他盤腿坐下仰頭瞧著丈夫,眉梢微挑,一臉“等你答案”的表情。


    徐悅豐神如玉的麵上蘊了抹笑意,如春色清新透骨,伸手讓她幫著解開袖口的束帶。


    灼華下意識的就抬手去解了,解了一半又氣悶起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脫下緋紅官服,隻餘一身雪白的中衣傾身躺在她的腿上,徐悅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她可告訴你那個女娃娃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還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摔的滿臉的血,我瞧著可憐便抱著哄了一下。”微微沉吟間有幾分厚顏的滋味,“恩,書房那麽多人,她唯挑了我要抱抱,估計也是瞧我長得好看。”


    “還要臉不要了!”灼華嗔了他一眼,抬眼望著屋頂的橫梁,還真是他啊!


    這於她,簡直就是平地一聲雷啊!


    原來李彧連這個都是騙她的!渣男!混蛋!


    “你還認得她麽?”


    徐悅搖頭,纏著他手指繞來繞去的把玩著,“女大十八變,定是不認得了。”


    徐夫人緩緩一聲長籲,低頭瞧著徐悅,夕陽落下隻餘了一抹清輝天色露在他的麵上,仿若月色清泠溫柔,“我猜也是。”


    徐悅捏她的手心,指尖輕輕騷了騷她的掌心,“這樣的幹醋都吃?”


    “我可沒那麽閑。”吃自己的醋。


    徐悅學她狠狠一歎,伸手勾住她的頸,與她唇瓣微貼,“真是無情,也不曉得哄哄為夫,好歹今日是我生辰呢!”


    瞧他嘟嘴樣子,外人哪會料到這一派泰然沉穩的徐大人竟還有這樣撒嬌的一麵,灼華忍不住的一笑,低頭吻了他一下,轉身從軟枕底下取了玉佩墜在他仰天的麵前。


    徐悅瞧著這玉似乎有些眼熟,良久才想起來這不就是當初哄小丫頭的那枚麽!


    翻起身來看著她,黑眸湛然亮起,徐悅驚喜道:“是你?”


    “是啊!”灼華側身斜挨著軟枕,嘴角在他的笑意裏無限的彎起,“不認得了?”


    徐大人一把將人撲倒壓在身下,歡愉的語調裏有一份孩童的純澈,道:“該說,緣分始於當日麽!”


    灼華啐他一聲,“起來啦,一身汗味。”


    徐悅拎著玉佩瞧著,才發現底下墜了同心結,立時笑彎了一雙春水的眸子:“永結同心?”


    “好好收著,可別掉了。”灼華擰了擰他的耳朵,學了一副悍婦神色,眯眼道:“不許送了旁人去,不然,非揭了你的皮。”


    徐大人瞧著她許久,卻是朝外頭喊了一聲:“備水!”


    這時候不該說些肉麻的話麽?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呢?徐夫人不可思議的眨眨眼,趕緊下榻走人,“我、我洗過了。”


    秋水笑眯眯的進門,“世子爺迴來前剛備下了。”


    “我身上髒,抱了這麽會兒也該沾了汗味了,再洗一迴。”徐大人一把抱起要跑的妻子就往淨房走,朗朗一笑,迴頭同秋水道:“賞你一個大西瓜,去吧!”


    “謝姑爺!”秋水對主子求救的眼神表示無能為力,然後貼心的把淨房和內室的門都關上了。


    守在外頭的姑娘們仰頭望著半明半暗的天際,“……”我什麽都沒聽到!


    夜裏,徐悅說起秋季圍獵的事,“三年未有圍獵,滁州上半年已經開始被準備,獵物早已經放進。這一迴陛下的意思是,要帶了百官一同前往滁州琅琊山的。”


    江南之地,不比邊陲野獸眾多,一般皇帝要圍獵,便是提前將山圍起來,放進獵物,讓他們提前適應,保持最鮮活、最野性的生命力。


    “百官住到一處,人員混雜,最是容易出事,真是不想去。”灼華推了推他鎖緊的手臂,想要退開些,“熱。”


    “小壞蛋,不許走。”明明胸膛都箍出汗了,徐悅還是不肯放手,一拉,索性將妻子拽到了身上伏著,“李懷安靜太久了,不計去不去他總有算計等著。難得能出京,到時候薑遙他們肯定會去,若是不在一處,出了什麽事怕也是沒辦法照應得了。”


    “真是懶得搭理他,煩人的很!”灼華的腦袋貼著他胸膛,聽著咚咚咚的心跳聲,也不知是不是他常年點著旃檀的緣故,光著的時候也是一股淡淡的旃檀氣息,又熱又安心,“可總是這樣被盯著也是不舒服。”


    帶著薄繭的大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背,徐悅輕道:“朝上總要顧著北遼皇室的顏麵,除非他弑君奪位,皇帝總不會廢了他的。”


    背上汗津津的,被他粗糙的掌心磨砂著,癢癢的,忍不住的扭了一下,立馬伏了迴去不敢再動,實在沒有體力再被折騰一迴了,“聽說北遼公主快要臨盆了。或許,可以讓那含山老道士再幫一迴忙。”


    “恩?”徐悅想了想,大抵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個好主意。”


    九月二十八卯時一刻,皇帝的儀仗開拔。


    五百禁軍開陣,高舉鮮豔的旌旗,一路飄揚。


    這一迴,皇後要坐鎮京都,皇帝隻帶了應貴妃、沈淑妃和柳慶妃三位妃子。皇子公主倒是都去了。


    百官隨行,自也帶了家眷和侍從,再加上宮女、太監、太醫,以及神機營一千,三千的禁軍,一路浩浩蕩蕩。


    徐家的車架在隊伍的靠前處。


    一路官道,倒也不顛簸,因為起的早,灼華還困著,躺在丈夫的腿上又補了會兒覺,隻是耳邊鐵蹄噔噔,馬嘶不止,實在吵得很,不過小半時辰也便睡不下去了,支著手肘挨著車窗看著外頭,剛出了城,也沒什麽看頭。


    長長的隊伍蜿蜒前行,忽見一抹朦朧的青色帶著一支小隊伍策馬從後頭而來,待人在車架前慢下來時,轉頭的瞬間清峻神色漸次明亮起來,“阿寧。”


    灼華才看清,原是李彧。


    冷淡的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唿了。


    徐大人聽到外頭的動靜,有些不大高興,一雙大手不甘寂寞的纏了上來,“外頭能有我好看麽?”


    “……”被拖進了一副溫暖的懷裏,灼華拍開他湊上來的臉,嗔了他一眼,“日日都見著,有什麽可看的。”


    他追著她的手心親吻,“我看著你,便是怎麽都看不夠、吃不夠。”


    灼華:“……”胡說八道,甜言蜜語,徐大人如今也是信手拈來。


    也是,跟周恆那話嘮一般的蜜壇子在一處久了,再是千年的老鐵樹,也該學會一些了。


    “你想什麽呢?”徐大人打翻了醋壇子,掰正她的臉,直勾勾的看著她,“他好看,還是我好看?”


    灼華:“……”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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