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此番出門是和太夫人、邵氏還有三個弟妹一道的,若是衝突,府中的護衛怕是不頂用的。倚樓和聽風雙拳難敵四手,也是要難。


    灼華急急吩咐道:“觀察好,若是衝著咱們來的,聽風護著太夫人她們先走。”


    聽風黑著臉咬牙應了一聲。


    然而來人卻是避開了提劍的倚樓聽風,直往了最前頭的太夫人車架而去。當聽風去抵擋時又去攻擊了邵氏她們的車馬。


    倚樓道:“是衝這徐家,不是衝著郡主。怕是有人指點了,有意避開了我和聽風。身手不算頂好,卻是人多,太夫人和夫人、幾房的奶奶們都不夠自保,消耗戰咱們打不起。”


    “那邊速戰速決。”灼華持鞭下了車,“把幾位奶奶護著去到太夫人和夫人的車裏,你們兩個護著先走。”


    倚樓心裏是萬萬不肯丟下她離開的,可主子說話自來不容反駁,也曉得這樣的安排是能把傷亡降到最低的,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躍身進了蕭氏的車架,把人帶了出來,灼華一尾長鞭阻攔了來人的攻勢。


    灼華略略一數來人,烏泱泱的足有二三十人,身手也是狠厲至極。


    雖於倚樓聽風而言不算對手,於灼華而言卻是夠喝一壺的,更不用說府中的護衛了。廣袖翻飛間倒是讓她想起了李懷大婚那日遭遇的襲擊了,真是敵人太多了。


    倚樓在灼華的軟鞭護持之下,快速把三位奶奶送到了太夫人和邵氏的馬車裏。


    “走!”


    太夫人看著灼華劈手奪了刺客手中的長劍,反手將劍刺進背後之人的心窩,她不是沒見到過殺人,卻從未想過原來女子纖弱的身軀裏也能有如此堅韌的力量,可即便她的身手略勝於那些刺客,到底人數上與力量上還是有絕對差別的。


    帶出來的十多個護衛死傷已然過半。


    太夫人趕了聽風去幫忙,可聽風一旦走開,便有刺客朝著馬車圍上來,一刀刀幾乎要把車轎震碎。


    聽風利落的解決了意圖靠上來的刺客,可她被掣肘著,也隻能幹著急的看著灼華被圍困在十餘步之外。


    太夫人心急如焚,“阿寧,快走,一起走!”


    灼華手下淩厲著割破了兩人的喉管,鮮血噴濺在了她杏色繡紅梅的衣衫上,瞬時間仿佛紅梅綻放到了極致,在夕陽的萬丈霞色之下熱烈而妖異的燃燒著,迴首給了太夫人一個安撫的眼神,“讓倚樓和聽風帶你們先走,我不會有事的。”


    分神的瞬間,灼華右臂挨了一劍,下一瞬便被為首的刺客一腳踹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邵氏的馬車上,狼狽落地。


    灼華看出來了,他們殺護衛,卻並沒有要殺她的意思!


    太夫人的喊聲如鈍器磋磨的沙啞破裂,“郡主!”


    那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將車內的邵氏和蕭氏嚇的臉色刷白。


    邵氏掀開車簾一看竟是灼華,焦急的喊道:“郡主怎麽樣啊!上來,一起走!”


    發髻間的一支流蘇簪子在撞擊下飛了出去,落在車輪旁的一堆落葉裏,金色映著枯敗的沉碎,心口被重擊,狠狠吐了口血出來,灼華痛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黏膩的血液滴滴答答的順著下顎滴落,衣衫上那朵朵指尖大小的梅花盛放如鳳凰花模樣,有淒迷之色,越發稱的她的臉色煞白如紙,“沒事……”


    她若一起走,總有一架馬車被集中攻擊,雙拳難敵四手,倚樓和聽風未必能護住所有人。索性那些人開始集中圍攻她,唯有她留下拖住刺客,才能讓她們有時間去到人多的地方躲過此劫。


    再拖延不走,就隻能看著她被幹掉了!


    灼華狼狽的靠著車輪喘了幾息,長劍支地,才能勉強站起身來,反手一鞭甩在馬背上,“走!”


    馬兒受了鞭策,撩了蹄子便狂奔了起來。而刺客也沒有要去追趕的意思。


    今日出門的府邸眾多,隻要遇上了哪家在附近便能請來幫手,徒留這裏倚樓和聽風怕是忍不住要來相幫於她,到時候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夫人幾個怕是真要危險了。


    且戰且退之下,倒也能保持了存活的人數。


    隻是女子的力量到底不如男子,灼華又被那一腳傷的重,每每動作都是生疼不已,揮鞭使劍的動作漸漸失去了淩厲的力量。


    這些刺客似乎是想抓住她。


    可抓他做什麽?


    李懷若要動作,便是殺了她以泄憤了,還用得著這麽費事麽!


    莫不是徐悅那處出了問題?


    思量間又被一掌打飛了出去,撞在了小道邊的樹上。


    護衛圍過來想護住她,到底不敵,接連被殺,直到最後一人在她麵前倒地。


    “帶走!”


    果然是要抓她!


    灼華已經痛到漸漸失去神智,瞳孔開始渙散,隻能眼朦朧模糊的看著一雙黑色皂靴一步步的靠近過來,她嚐試著動了動,卻是半分力道也使不上。


    然而,就在刺客的手就要捏到她的胳膊的那一刻,身首分離。


    救兵來了。


    來人的身手極好,交戰不過數息便平靜下來。


    徐悅看著灼華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嘴角還掛著刺目的血色,碧澄澄的陽光從密密枝影間墜落,卻似冰雪覆霜落在他的心頭,冷的徹骨,“……灼華。”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宛若碧玉破碎成渣,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感受到她胸前微弱的起伏,才緩緩鬆了口氣,“沒事了,我來了。”


    旃檀香的氣味,是徐悅啊!


    灼華緊繃的神經在那沉穩的幽香中漸漸舒展開,艱難的睜開眼,從他懷中抬起頭來,迎麵卻接住了他滴落的水澤到了眼底,那股濕潤模糊了她的視線,順著她臉頰上的血色滑落在她的唇邊,血腥的震驚下她品到幾分酸澀和恐慌,那種沉碎的餘味緩緩在心底蔓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昏厥過去的瞬間,她似乎看到冰山之巔似有一隙裂痕,正在慢慢的向下蜿蜒。


    彼時夜色吞沒了天邊的最後一抹清輝,清亮的晚風悠緩從遠處而來,迴旋在廊下,似母親柔軟的手拂過花草樹木,帶著細密的雨絲和梔子清鬱而肆意的香味逶迤在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似要將人醉過去一般。


    邵氏盯著老先生給灼華一針一針的紮下去,在燭火下那金針明晃晃了一縷縷光暈,紮的她眼疼心顫,再瞧那灼華蒼白的臉色,心下直冒了法音寺大師傅的箴言,口中直念佛,隻盼著她平安無事才好。


    哪想到她竟豁出命的救了她們。若她有個三長兩短的,兒子要瘋,她們也難有心安了。


    “還好,隻是髒腑受震,手臂上的傷也不嚴重。好好養著,十天半個月的也就能活奔亂跳了。”盛老先生收了替她活血化瘀的金針,開了藥方,一轉進來時的沉重之色,吹了吹長須,背了手衣炔飄飄的走入月色中的庭院,喊了秋水道:“餓了餓了,有吃的沒!我的屋子有收拾幹淨麽……”


    徐悅長籲一口氣,眉心卻是半點未有放鬆,替她將衣衫整理好輕輕的掖上被角,動作輕柔,生怕一用力之下弄痛了她。


    太夫人額上的橫紋稍稍舒展開些,手指撥動翠色主子的僵硬動作微微一鬆,青筋平複下來,“今日得虧了郡主在,否則我便是要去見你祖父了。”


    “那刺客有意避開了伸手好的護衛,直衝了咱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過來。郡主把倚樓和聽風遣了過來護著我們,自己擋著刺客才叫我們有機會脫身。若不是我們拖累,郡主也不會受傷了。”蕭氏也千般感激,拭了拭眼角的水痕道:“祖母、母親,咱們先迴,讓嫂嫂好好休息著。咱們明兒再來瞧。”


    瞧著徐悅也是無有心思與她們說話,太夫人點頭,和邵氏、蕭氏出了門去。


    “好好的吧,也是救命的恩情了。”搖曳的廊下燈火中,太夫人拍了拍邵氏的手,扶著石媽媽的手腕緩緩走進了夜色裏。


    床幃下墜著幾個錯金鏤空香球,雕刻了精細的纏枝花紋,旃檀乳白的輕煙幽幽吐出,霧蒙如幻的籠在人麵上,縹緲了心神。


    細細的雨水灑在翠色的荷葉上,似蒙了一層六月蜜桃的絨毛,糾集的厚了,凝了一滴晶瑩順著荷葉的脈絡滾落,滴答,落在清明的水中震起一圈圈漣漪,驚動了荷葉下酣睡的魚兒一陣亂竄。


    灼華被心口生疼憋醒,喉間衝了一股氣出來引的輕咳了一聲,隻覺有人又在她心口踩了一腳,痛的直皺了眉心。


    “別動,好好躺著。”徐悅忙輕輕按住了她的肩頭,“阿翁說了你的傷沒什麽大礙,可也得好好躺個數日才能恢複。”


    想她一手軟鞭瀟灑至極,今日這心口的一腳又一掌,當真摧殘人,還狼狽的很。


    灼華抬手輕輕撫了撫傷處,隻覺得那一寸皮肉上絨毛都碰不得,火辣辣的疼。瞧了徐悅一眼,其實也能忍,可就是忍不住可憐兮兮的呢喃了一聲,“……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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