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


    迴到家中,灼華大約同老爺子老太太和沈禎提了一嘴徐悅的意思。


    原以為他們好歹給個驚訝的表情,卻見老太太和沈禎是淡定的不行,一臉“我早就料到”的表情,也就老爺子似乎有些詫異的樣子。


    不過,幾位長輩對於徐悅已經死了三個未婚妻一事,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猶豫。


    老太太頗為淡然道:“命理之事,誰能揣測,信則有,不信則無。”


    又問了幾句有沒有勉強,覺不覺得委屈,她說沒有,然後幾位表達了幾句對她的信任,以及對徐悅的欣賞,就各自迴院子梳洗去了。


    灼華:“……”


    第二日。


    辰時到老太太處請安,發現沈禎也在。


    灼華好奇道:“爹爹今日休沐麽?”


    沈禎輕輕一笑,慈愛從容裏又有幾分感慨,慢慢道:“今日有客,為父得在家等著,以示鄭重。”


    想起今日徐家人要上門,灼華麵色紅了紅。


    姚氏畢竟是過來人,見著她微有害羞的樣子,便也了然。


    馮氏撇了撇嘴,心道:一個病秧子,能得什麽好人家!


    前頭熱鬧了起來,原以為是徐家人來了,人是徐家人,不過隻有徐悅一人,還是穿著大紅的官服,身後還跟著同是一身官服的趙元若和溫胥。


    灼華見他一臉凝重,便曉得有什麽事情發生了,還是衝著她來的。


    老太太打發了一屋子的人迴去,隻留了沈禎在。


    灼華站了起來,問道:“出什麽事了?”


    徐悅憂慮的看著她,沉聲道:“昨日雍王側妃死在了冷宮裏。”


    灼華一驚,皺著眉,不確定的問道,“誰?”


    “白鳳儀。”


    老太太眉頭緊鎖,問灼華:“你昨日去過冷宮?”


    灼華點頭。


    徐悅的黑眸中壓抑著雲湧的情緒,與他平日的文雅溫緩截然不同,這一番急切帶著幾許驚惶的不安,使其溫潤的麵目出現了破碎裂痕,露出玉碎的容色:“昨日我同灼華在一處,隻是我是翻牆進去的,大約沒人看到,此事同她有關,沈大人的刑部和柳大人的大理寺便不方便插手,我在陛下麵前沒有提及與她一起的事,所以這個案子便由鎮撫司接手了。”


    沈禎點頭,到底官場沉浮二十餘載,什麽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什麽奇難案件也都遇上過,神色便要冷靜些,隻是青筋暴起的手背還是暴露了他的擔憂:“你這樣做是對的,不然連你也牽連其中,案子落到背後之人的手裏,怕是要壞,那人怎肯好好查案,免不得阿寧要吃些苦頭。”


    徐悅感覺自己神思難鎮,“克”之一字,盤桓腦中不去,凝著灼華道:“一早陛下便宣了我入宮,宮裏我大約問了一遍,對你不利,宮裏有不少宮女太監見到你同她起了爭執,也有人看見在你離開之後,她又跟著你的方向去了。伺候你的宮女又出證詞,說看著白鳳儀進去的。”


    眾人的眉心皆是高高攏起。


    溫胥咬了咬壓根道:“這不是最壞的,那個小宮女受審後,押往鎮撫司的路上,被殺了。”


    “被殺?”灼華沒有來的眉心一跳,也察覺這一迴事情怕是不那麽簡單了,“什麽兇器?刺客呢?”


    徐悅道:“用的是弓弩,刺客沒抓到。”


    弓弩啊!


    當初殺陳世爻,暗衛用的便是弓弩,陳世爻怎麽死的,皇帝清楚,李彧清楚,李銳甚至李懷大抵都曉得,用的弓弩殺人,便是將矛頭指向她了。


    背後之人殺一個沒什麽政治頭腦的側妃,目的也是很明確了,他是要挑撥定國公府和淑妃、慶安候府的關係。


    殺白鳳儀的罪名一旦被坐實,白家和沈家必定反目。


    而沈家自是相信她的清白的,若她真出事,也定會遷怒李彧,覺得是他的爭權奪利牽連了她被冤枉算計,那麽往後沈家,至少三房和其背後的沈氏族人,是不會再同他站在一個陣線了。


    把她算計進去,進了牢獄,她縱有再好的頭腦,再好分析能力,也使不上力了。


    這一次的算計,的確很高明啊!


    倒是有幾分袁穎的風格。


    灼華沉吟須臾,問道:“白鳳儀的死因呢?”


    徐悅沉道:“被打碎喉骨,窒息而死。”


    “不是掐?是打碎?”灼華眉頭一緊,脫口道,“該不會是類似軟鞭之類的兇器所致吧?”


    又是窒息?


    像極了爭執之下,她失控甩出鞭子去抽白鳳儀,結果一不小心甩到了她的喉嚨,喉骨斷裂,窒息而死。


    這一波操作有些刻意了。


    徐悅點頭,“在屍體的頸側留下了一道一指寬的鞭痕。”


    就因為這樣的推論,才更加叫人擔憂,這大周之內誰不曉得華陽郡主使得一手好鞭子,殺敵無數,一記甩斷喉骨,輕而易舉啊!


    果然啊,衝著她來的。


    這世上有誰會這麽想要她死呢?


    除了李銳和李懷,也便是五房的幾個、沈緹和白鳳儀了,既然死的人是白鳳儀,想來下手的也不會是沈緹了,而五房的手還不至於能伸到宮裏去。


    “事過必留痕。”灼華輕輕一彎唇角,安撫著他們心中的焦慮和擔憂,“總能查到的。”


    她的目光柔婉而堅定,身軀那樣柔弱,卻似蘊了堅不可摧的力量,徐悅看著她,心緒一瞬間變得平緩柔軟起來,“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灼華宛然一笑,“我知道。”


    徐悅同老太太和沈禎一禮:“悅需帶灼華迴鎮撫司,兩位長輩放心,悅一定會查清真相,將寧完好的送迴家。”


    沈禎抿唇點頭。


    老太太眼眶微紅的拉著灼華的手,拍了拍,“祖母等著你迴家。”


    索性鎮撫司的牢獄也分三六九等,她這個郡主的身份,讓她不至於尷尬的住在四麵曝光的地方。


    雖在牢獄之內,卻是一間四麵圍牆,有門有窗的明亮屋子,一張塌一床被子,案幾軟墊,一壺幾水杯,再無其他,屋子外頭團團圍守著十數個明藍服飾帶刀的錦衣衙差。


    窗倒是挺寬的,就是高了些,瞧不著外頭的情形,灼華站在窗口打進的光線下,粉塵在空氣中緩緩飛揚,似一場煙霧繚繞的迷蒙,籠她的麵容朦朧起來。


    徐悅順手將門關上,上前一把擁住她,雙臂用力的有些顫抖。


    灼華想著,他大約是“克”未婚妻“克”出恐懼來了,昨日才說要來提親,她今日就出事了,巧是真的巧了些,抬手拍拍他的背,輕輕一笑,“徐大人,我還不是你的未婚妻呢,你要克我,還有些難。”


    徐悅綿長的緩了口氣,又似被氣笑了,狠狠咬了她脖子一口,“小東西,還有心思取笑我。”


    “你屬狗的麽!”灼華推開他,捂著脖子嗔了他一眼在,案幾前坐下,“那麽著急,還不去查案。”


    外頭有人敲門,徐悅應了進。


    溫胥開門進來,將手中寫滿了字的長長紙業交到徐悅手中,看了灼華一眼,見她淡淡然無有半似恐懼的樣子,心下倒是十分佩服,抱拳一禮,“郡主。”


    灼華頷首一笑:“此番就要辛苦溫大人和各位大人了。”


    溫胥粗獷的麵容揚起笑意,客氣道:“查清真相是鎮撫司的職責,不敢擔郡主一聲辛苦。”餘光又瞧了眼徐悅,見上司挑眉看著他,連忙又道,“屬下再去審一審那些宮女太監,告退。”


    灼華看著門又被帶上,問道:“他是巡防營節製使溫大人的同宗小輩麽?”


    徐悅在她身畔坐下:“是溫大人家的二公子。”


    灼華不解道:“那他怎麽會跟著你南征北戰的,以溫家的人脈,要給他尋摸個安穩的武職,應該是不難的呀。”


    徐悅將長卷鋪平在桌上,在她耳邊幽幽道:“自是敬佩你家夫君神武,甘願艱苦,也要做我的副將,同我一道我效力戰場了。”


    灼華斜了他一眼,麵色微紅:“徐大人,我發現我有些不認得你,這樁婚事我想再考慮考慮。”


    徐悅忽的湊上去,在她的嘴角輕輕一啄,與她氣息交纏,嘴角揚的溫柔又得意,頗是霸道:“這麽聰慧又標致的夫人,怎麽能放跑了,扛也要扛你迴去拜堂。”


    “土匪!”灼華啐他,抬手將他那張勾人的臉蛋推開,“不查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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