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的時候宮裏傳出消息,蘇嬪有孕了。


    皇帝雖有十三個皇子,八個皇女,可到如今還活著的,也不過六個皇子,四個皇女而已。


    年節下有喜,兩宮太後也頗為高興,皇後便提議索性宮中大封了一次,一同高興高興。


    應賢妃在妃位之中最為年長,便封了貴妃。晉封蘇氏為惠妃,柳氏為慶妃。李彧則加封為親王。


    如此一來李懷的地位更顯弱勢了。


    灼華臨窗而坐,伏在窗沿上賞著院中一樹禿嚕的桂樹,是凋零而挺拔的美:“蘇嬪,啊,是蘇惠妃了,說來咱們迴京也快半年了,倒是一次未曾見過她呢!”


    門口的爐子上煮著水,秋水坐在小馬紮上輕輕扇著小蒲扇:“蘇家同沈家記著一筆賬呢,她自是要想盡辦法迴避的,否則郡主有個什麽痛癢的,她總跑不掉第一個被懷疑的。


    灼華掐指一算:“進宮快兩年了吧?倒是有孕了。”


    秋水疑惑道:“兩年才有孕,也不算快了。”


    灼華眉梢稍稍一動,帶了一絲諷刺,“問題是,她的身子是不大可能有孕的。”


    “為何?”


    灼華幽幽一笑,“蘇惠妃剛進宮時,是同淑妃同住的。”


    長天更是不解了:“這話可要怎麽說?”


    灼華看著爐火上滾起的茶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似妖魔沉悶呐喊,霧白的滾燙氤氳在凝視中漸漸成了鬼影招搖:“蘇惠妃那時候為了在宮中站穩腳跟,她勢必要靠著有意拉攏她的淑妃,那時候便萬萬不敢有孕的。而,那時候蘇仲垣在朝中頗有勢力,淑妃要拉攏她自然也要防著她,怎可能讓她有機會產下皇子?”


    “進了宮,便要被同化麽?如何淑妃也變得這樣會算計。”長天猛地發覺自己失言,忙捂住了嘴,尷尬的扯著嘴角笑了兩聲。


    灼華笑了笑,“淑妃陰毒。蘇惠妃也是個有算計的人,對於各宮送去的東西,大約也是不碰也不用的。可到底是同住一宮的,她又時常殷勤伺候在一旁,淑妃要下手,機會太多了。你們別忘了,淑妃可是生有成年皇子的,她怎麽會怕沾了什麽損害女子軀體的東西。”


    “我記著蘇惠妃封嬪搬出去,也是半年前的事。這一年多的時間慢慢的下下去,還怕成不了事麽?況且,即使蘇惠妃搬去了,她的身邊也未必是幹淨的。到底,淑妃在後宮浸淫了二十年了,想要收買蘇惠妃身邊的個把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前世裏,這個蘇惠妃後來不還成了她的表姐麽,雖算不上多熟悉要好,倒也是知道的,到皇帝駕崩,她都無有生育。


    “後宮裏都是這樣算計的麽?也太毒了吧!”長天忍不住咋舌,“可慢慢下下去,她、萬一蘇惠妃心計更甚,早早懷上了?”


    “這也不算什麽,多得是女人在宮中算計,宮外一並被連根拔起的例子了。”神色茫然間仿佛看到了前世裏的算計爭鬥,血雨腥風,灼華淡淡一笑,“蘇仲垣的女兒,怎麽會是那等莽撞之輩。宮裏的關係沒摸清楚,人脈沒有建立起來,她是不會冒險的。年紀輕輕,有忒好的家世,又頗受寵愛,再有了子嗣傍身,隻會讓她早早眾矢之的。還不如躲在淑妃的身後,做一個依附角色。無子嗣的女人,在宮裏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初初入宮的蘇惠妃是不會讓自己有孕的。”


    壺裏的水不斷冒出熱氣,熏到了秋水的麵上,眼前霧蒙蒙,腦中渾渾噩噩,思量了一下,秋水狐疑道:“那要是這樣說,蘇惠妃的有孕,莫不是假的?”


    “我倒是在醫書中讀到過,但凡因藥物損了身子的女子,也未必一定懷不上孩子,但大多會在四五個月的時候流產,即便生下來多半也是死胎或者畸形。”灼華收迴了思緒,略一挑眉,“這件事咱們曉得,她未必不曉得,那麽,倘若這個孩子保不住,她會怎麽利用?”


    長天瞥了瞥嘴角,道:“那便是誰靠近誰倒黴了。咱們宮外頭的人,不進宮,不沾了她的身,自然是不必擔這幹係的。”


    天光將灰棕色的桂樹枝條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落在眼底莫名的孤寂,灼華幽幽道:“當初劉媽媽揭發蘇仲垣姐弟謀害母親之事,明麵上是應家為報複蘇三誤殺的算計,可大家也都不是傻的,怎麽會發覺不了揭發蘇仲垣才是我這個女兒最該做的。思來想去,也便隻有我還有應家,同她的仇怨最深了些。”


    秋水皺了皺眉,總覺得心裏頭有些不好的預感,“奴婢算了算,三月中旬陛下壽誕,差不多時候北遼的和親使團大約也要入京,然後又是兩個節氣,宮裏都是會大擺宴席,郡主如何能不進宮去。”


    長天急道:“那、那可怎麽辦?”


    沏好了茶,送到灼華身旁的矮幾上,秋水道:“不若,都稱病了,待她生下孩子再說。”


    “有什麽好怕的。”灼華捧起茶盞,嗅了嗅清新茶香,任著茶水微燙的霧氣蒸在麵上,感受著麵上細細絨毛的微動,似乎是蘇醒的生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王的人去了東北,說是要去找一頭通體雪白的獅子。祥瑞啊……”


    倚樓抱著劍倚著門口,忽道:“祥瑞,就是不知道是誰的祥瑞,又是誰的催命符了!”


    放下茶盞,甩了甩被燙的發紅的手,灼華看了倚樓一眼,笑了起來,可不就是麽!


    寺裏的日子總是格外的清靜,灼華一直住到了十四才迴了定國公府。


    吃過了十五的元宵,這才算是過完年。


    正月十六頭一迴上朝,沈禎請旨繼續外放,皇帝未允。


    然後頒下了年後的第一道聖旨:沈禎任職刑部,為刑部尚書,正二品。公孫忠調任禦史台,任右副都禦使,正三品。


    徐悅,追封正一品鎮國大將軍。


    玉鳴關的晉元海怯戰罷戰,皇帝收繳了他的兵符,念在勞苦功高的份上,派了他去浙江都指揮使司做了同知。


    長天道:“收繳了兵權,貶做同知,裏頭官階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啊,晉元海這樣幾十年的老臣還不對陛下懷了怨憤?”


    秋水接著道:“年前的洪災,聽說百姓餓死了好些,浙江這會子怕是夠亂的了,再弄去一個有怨氣的武將,怕是有的瞧了。”


    灼華坐在案前抄經書,默了許久方緩緩道了一句:“陛下的這盤棋下的夠大啊!”


    秋水和長天不解,宋嬤嬤似乎有些明白過來,“繞這麽大一圈,倒是能騙過這一群人了。”


    “不過浙江軍權節製在孟集的手裏,未必能成事。”行動倒是比前世加快了好些,笑了笑,灼華道:“陛下下棋,什麽時候輸過。”


    秋水長天:“……”聽不明白。


    倚樓聽風:“……”管他呢!


    晉元海被貶,玉鳴關的十萬軍權交給了鎮皇撫司指揮使苗昌平節製,以確保玉鳴關的一切動向都在皇帝的掌控中。苗昌平前往玉鳴關後,卻不見皇帝再任命了誰上去,李彧被提點過,自是不敢動,李懷和李銳觀望了一段時間,似乎有動手的跡象。


    而,可值得一提的是年歲十八的嚴厲,已經是正四品的僉事了。因為有徐悅和灼華的情分在,他雖年紀小,倒也頗得趙同知等人的提攜和照顧。


    徐悅戰死後,皇帝便讓洪文亮去往北燕暫時接管虎北營。畢竟虎北營的鐵騎已經呈現出不敗的威勢,皇帝是不可能放心交到旁人手中的。


    如此便苦了那對好容易熬了一年可以同房的夫妻了,才恩愛了沒幾個月又要分開了。偏偏這時候宋文倩又發現有了身孕。


    洪文亮自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家,求了皇帝恩典帶妻子赴任,可武將戍邊自是不能將家中老小都帶走的,帶了妻子就不能帶兒子,從前兒子都是放在兄弟家中寄養的,好容易有個母親疼愛,眼看著又要分別,傷心的不得了,宋文倩放心不下大兒子,隻能揮淚送別丈夫。


    送行時,灼華看著高大威武的洪大都督眼眶微紅的同小嬌妻分別,真是感慨的不行,鐵漢柔情了不是?


    話說北燕還有個提不上台麵的嶽父,等著高官女婿去撐腰呢!


    不過看洪都督的樣子,大約那厚臉皮的嶽父也未必能占到啥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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