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鬆本來就愁容滿麵,恨恨的道:“沒想到書是那樣的人!”又迴轉口氣道:“金先生,族長知道冤枉你了。”見重華點了點頭,這才從頭說起。


    “你那晚走後,族長也不高興,第二天早上他先看了一陣子書,直到孔隊長來和他商量事情,他便和孔隊長一一踏看了被大水衝毀的棚屋,後來那混蛋也來了,也幫著做事,直到中午收工。


    族長想到他父子幫忙退水的事,就讓小慧姐拿出閆長者贈送的酒來,敬了他一杯,表示感謝。”


    “我們也敬了一杯,族長怕他醉酒,沒讓他多喝。”孔定插話道。


    “飯後大家又商量事情,孔隊長提議去地裏看看,怎樣補救。”


    孔定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當時想讓小慧和他二個相處,提醒族長出去走走。”


    福鬆又道:“族長也會意,又叫上主母一起去看,主母當然領會,還體貼那混蛋,讓他多喝些水休息。又叫小慧姐留下把飯台上收拾,我們便都出去了。因為田畝全給水淹了,族長和孔隊長一下田,便一一詳摸細看,商量辦法,一時忘懷,迴來時已不早了。半路上福花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和主母訴說:那混蛋把雅雅給奸汙了。”


    “雅雅?”重華脫口問道。


    孔定迴答:“她和小慧一般大,女孩兒大了,住家不方便,就安排她們幾個幾個的合住,恰有一個小山洞,讓小慧和她同住。”


    重華點頭,福鬆又氣憤道:“族長聽了,當時猶自不信,停住腳問:‘他人呢?’福花迴答他已自己迴去了,族長當時臉色鐵青,急急迴到居所,讓人喚來雅雅一問,才知道她迴洞中換衣,那混蛋乘著酒勁抱住她,雅雅一時嚇呆了,被他胡來。


    族長更是煩躁,大唿:‘福慧人呢?’小慧姐不敢講話,主母也很生氣,責問她:‘你幹什麽去了?’小慧姐道:‘我見他醉了,就讓她休息,自到外麵走走。’‘那你不在外麵看著,到哪兒去了?’


    福鬆歇了一口氣,看了看重華道:“小慧姐道:‘我去金先生居所看了看。’主母更是氣惱,當著大夥兒的麵大聲道:‘你要是喜歡金先生,早和你爸說啊,看這事弄的!’小慧姐一聽也急了:‘媽,你說什麽呀?誰說我喜歡他了?’主母厲聲斥道:‘你不喜歡他,還每天偷偷和他見麵?’小慧姐更急:‘不是他!’主母奇道:‘不是他是誰?’小慧姐愣了一下,揚起頭道:‘是黑飛人,他叫聶峰,也是金先生的故人。’


    孔定接過話來道:“金先生,族長聽了,當時全身發抖,眯著眼睛一字一字的問小慧:‘你說什麽?’小慧哪裏敢再說,族長一掌打在他臉上,哆嗦道:‘你給我滾,別再迴來!’小慧聽了,轉身飛跑出去,有人要攔,族長一拍台麵,大聲喝道:‘全給我站住!’大家再沒人敢追,金先生,我看族長當時氣極,恐怕不隻是生小慧這孩子的氣,也是對你很內疚呢!”


    重華聽了以後和他們二個點點頭,心中大疑:莫非福先生真的跟得遠了,沒有看清,把聶峰當成了自己。一時又擔心他真的心力交瘁神經錯亂了。


    福鬆等孔定說完,又接著道:“族長當時氣壞了,過了一會兒,歎息道:‘這孩子,酒多了。算了,大夥兒都迴去,都不要聲張,待我見了德先生麵再說。’眾人陸陸續續迴去,就剩下我和孔隊長福陽還在,族長又悶坐了一陣,忽然道:‘福鬆,把我的書取來。’”


    他說到此處,稍微停頓了一下,和重華閑說道:“金老爺,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們族長有三樣寶貝?一是紅心箭。”


    重華點頭道:“這我見過。”


    “二是他從不離身的琢玉刀。”


    “這我也知道,但不知它奇在何處?”


    “金老爺沒注意看,自然不知,這把刀在我們族長手上就用了幾十年,未嚐有絲毫磨損。”


    “哦,那確實是很難得。”重華口中說道,心中暗想:這倒和致勝的上古金刀有得一比。又問道:“那第三件是什麽?”


    福鬆道:“這是我們族長最看重的,是一部古書。”


    “古書?什麽古書?”


    “不知道,隻知道代代相傳,傳男不傳女,主母和小慧姐也不知道。”


    重華若有所思,而後問:“是不是這本書找不到了?”


    福鬆點頭道:“當時孔隊長來說,大水衝毀嚴重,我親眼看到族長把書放在匣子裏,用了些早飯,便匆匆出去。”


    “會不會是福嫂收拾起來了?”


    福鬆搖頭道:“族長問我,我遍找不著,他又問主母,主母說並未進去過。”


    孔定和他解釋道:“族長的居所,總要隔開一小間,供他慣常閑坐看書用,我也沒進去過。”


    重華看著他二個道:“難道是書拿走了?”


    福鬆大聲道:“金老爺,他不是拿,是偷!”


    重華不悅道:“怎麽能斷定呢?”


    福鬆道:“族長也讓我莫這樣講,但我記得那混蛋每次來都肩掛一個包袱,有時就隨手放在族長的密室。”


    “書有沒有進去過?”


    “當然!你知道族長和主母很喜歡他,拿他當自己的孩子一樣。”


    “那也不能就這樣判定他拿了。”


    “金老爺,您聽我講,族長也不這樣認為,但這本書太重要,他為難了很長時間,才決定去找那混蛋問問。”


    “結果呢?”


    “果然是他偷了!”福鬆恨恨道:“族長帶了我和伏桀前去雋秀峰,徑直去了-德先生的居所,當時石台上族長的包袱打開著,我一眼便看到古書的匣子,可笑的是,他父子倆都盯著它發愣,不知著何想法?”


    重華越聽越驚心,越聽越絕望,他無法想象一對形影不離的兄弟將如何麵對,偏偏福鬆越說越繪聲繪色:“當時-德先生也是一臉暴戾,青筋畢現,頭發都豎起來了,那混蛋更是滿臉驚惶,戰戰栗栗,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刮倒。唉!”


    他說到此處,竟也有些不忍。


    “後來呢?”重華雖然內心極度憂懼,還是忍不住問福鬆。


    福鬆此時情緒忽然變淡,簡言道:“德先生抄起角落的一根棒子打斷了他腿,他哀號一聲,竟似瘋了,慘唿著,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哭,跳著腳衝進黑暗中。”他剛才還口口聲聲有怨恨之意,此刻年紀輕輕的臉上布滿了迷茫蕭索。


    他既不說,重華也不再問,三個人都沉默,都在哀傷。過了一陣,福鬆才道:“後來德先生和族長說來日早上論事,族長也同意了,但我們並未迴來,躲在暗處監視,果然半夜裏德先生背著包袱趁黑逃走,族長獨自追了下去,到現在還沒迴來。”


    他越說越簡,以至不願多說一句,多說一字,甚至最後聲不能聞,漸漸哽咽開來,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也許他們再也見不到族長了。沒有了族長,他們這支族人還能延續下去嗎?德先生族中又何嚐不是!


    而重華覺得到後麵雖然隻有寥寥數語,卻最為驚心動魄,二支族人的首腦就這樣被命運吞噬了,他們的族人呢?他閉起眼睛,默默念道:“德老,你既知此大禍,為何聽之任之啊?”他的心在流血。孔定福鬆更是欲哭無淚。


    “誰傷了書的祖母?”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重華有氣無力地問。


    福鬆道:“我和伏桀。我們二個眼見得族長沒了蹤影,二個一商量,說不定德先生逃走時未帶走古書,先去問問再說,不料那個老太婆-”他轉口道:“那個混蛋的祖母出語尤其惡毒,竟似說你和我們族長串通一氣謀害她家,把你和我們族長直至我們族中初生孩童詛咒個遍。伏桀盛怒之下,抓起身邊的水罐,顧不得其中水正滾沸,潑向她臉,我忙拉了他下山迴來。”


    “她的臉毀了,一隻眼睛也瞎了,現在還躺著不能動!”重華冷冷地說。


    “啊!”福鬆內疚得感歎出聲。


    重華又思索一番,和他二人道:“孔隊長,福鬆,你們二人是族長最為親近之人,族長不在時,幫著福嫂管好族中事情,那邊的事就此止住,不可再去鬧事,我自會去尋得族長迴來。”


    孔定道:“金先生,你放心,我們剛才在商量的就是這個意思,我們這二天也去找過族長了,一則不知方向,二則到處是猛獸,金先生,求你了!”他說著忍不住號啕大哭,跪下身來,福鬆也嗚嗚跪下。


    重華連忙拉起他們:“快起來,你們放心好了,我把你們帶到此處,怎會讓你們的族長有事?”他說著掏出骨笛,連吹數聲,和二個道:“我即召雙雕幫著搜尋。”


    二人還在涕淚不止,見他如此,心中希望大增,略鬆了口氣。


    三人複又迴到洞內,福鬆先和福嫂道:“主母不要心憂,金老爺已差雙雕從天上搜尋了。”


    福春道:“還有小慧。”


    福嫂抬起頭來看看各人,忽然嘶聲道:“不要再提起她,誰再提起她,我就死在誰麵前!今後我在哪裏見著她,就即刻死在她麵前!”


    眾人無不失色,福嫂又愀笑著和重華道:“金先生,人為什麽要帶我們來這裏?”


    重華狼狽而出,身後傳來福嫂淒厲的號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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