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來沒有人脫口叫他怪物。


    但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


    大人們的態度和表情讓他了解到,其實大家對自己相當厭惡。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中,隻有一個人對他非常溫柔。


    那個是便是鷹。


    他最喜歡讓他美麗的手拍撫自己。


    為了被稱讚,他很努力的學習。


    對禦言而言,鷹就是自己的爸爸。


    禦言和同樣在結界區域中長大的夏青之間決定性的差異,就在於撫養夏青長大的小穗所付出的是「真愛」,而鷹對禦言的感情卻隻是「虛假」。


    妖力愈來愈強大的禦言學會了自由穿越結界的技巧,他開始瞞著褓母們跑到外麵的世界去。


    那一天,禦言照樣偷偷地穿過了結界到外麵散步。


    那是梅花開始綻放的三月距今約十個月前的事。


    那是個假日,路上有許多家長帶著孩子出來玩,禦言看著被雙親抱在懷裏、牽在手上的孩子們,不禁開始想念起溫柔的鷹,所以他決定要到狼人園去找鷹。


    在迴去的路上,禦言碰到了擁有白發、褐色肌膚及紫色雙瞳的青年阿桂。


    「你把『那個男人』把鷹當作是自己的爸爸嗎?」


    青年突然這麽問他。


    這家夥幹嘛?


    驚訝對方竟然知道這些事的禦言點了點頭,青年隨之放聲大笑。覺得自己被要了的禦言非常生氣。


    「你不知道你是怎麽出生、為了什麽而被飼育的嗎?你什麽都不知道嗎?」


    「?」


    「我來告訴你吧,你的身世還有鷹在你身上追求的東西。」


    青年把一切告訴了禦言。


    他告訴禦言他是被鷹從母親的屍裏拽出來。他說鷹把禦言關在『鏡』裏二十六年,他說鷹為了自己而在禦言的身上施放不老不死之術來當作實驗。


    青年紫色的雙瞳冷冷地看著完全傻住的禦言。


    「你騙人!鷹大人怎麽可能這麽做!」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騙人,那你就直接去問他。然後看你是要繼續當他的白老鼠,還是要打倒他過自己全新的人生兩個你選一個!」


    青年留下這句話就消失了。


    「你騙人!」


    急忙趕迴院的緣找上鷹。


    「那家夥說的話全部都是假的對不對?!他說什麽鷹大人隻是把我當成實驗道具,這一切都是他亂說的對不對?!」


    鷹冷冷地拍開禦言攀上來的手,沉穩地微笑道:「如果我說他沒有騙你呢?」


    「我不相信!因為鷹大人是我的......我對鷹大人......」


    鷹的手撫著禦言的頭發,他以安慰哭泣小孩的母親語調說道:「禦言啊,你不過是我的東西。沒有人會把東西當成小孩來愛,而東西也別來奢求父母的愛。」


    禦言的眼睛大睜,他聽到心裏發出了啪嚓的乾裂聲,一道裂痕劃過心口。


    「不過你身為一個東西的價值也消失了,琳告訴過我,她說我施放在你身上的術仍舊是個失敗。」


    「什麽?」


    「你的身體經曆了急速的成長,不久的將來你便會開始崩壞。」


    鷹的話讓禦言當場無力地跌坐在地。不完全的不老不死之術,不僅為禦言帶來了急速的成長及異常的再生能力,同時也為他帶來了短命的宿命。


    「我所追求的是不會老化能永遠生存下去的身體,我不需要短命的你。」


    大顆大顆的淚水不斷從禦言的眼角落下。


    他至今所相信的一切開始發出巨聲響、逐一崩毀。


    「我一直仰慕著鷹大人啊!沒有人要對我好,隻有鷹大人你對我這麽溫柔我」


    「你是我不要的東西,滾。」


    鷹並沒有尖聲咆哮地丟出這句話,而是用一種極為溫柔的聲音慢慢地說著。


    禦言一邊哭喊,一邊跑出了狼人園外。


    鷹沒有追上來,也沒有派任何人追上來。


    沒有人要來找自己,這就證明了他是鷹「不要」的東西,禦言的心口再度刺痛。


    他到底彷徨了多久?在哭累了、以虛無的雙眼仰望著天空的禦言眼前,出現了兩個男人。是阿桂和李振。


    他們已決定要向鷹挑戰。阿桂是為了複仇並奪迴同父異母的妹妹,李振則是為了要證明絕對的強大力量。


    這個時候,禦言的心裏隻剩下對鷹的恨意和對「感情」的叛逆而已。


    因為禦言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擁有過、唯一相信的「鷹的愛」,不過是贗品罷了。


    禦言決定和阿桂及李振聯手,站在和櫻敵對的陣線上。


    不過他們三人並不是朋友。


    阿桂和李振都是那種隻相信自己的男人,而禦言已經失去了能夠相信別人的心。


    禦言從阿桂那裏聽說了他親生父母的事。


    殺了母親的是一個叫做江嵐的男人;而父親化身為複仇者,卻又被江嵐的兒子江炎給打敗,因而喪命。


    禦言對親生父母並沒有任何感情,對江嵐和江炎殺死了父母親也不怨恨,不過卻無意識間將江炎當成了敵視的對象。禦言清楚地知道他的敵意來自於羨慕和嫉妒江炎擁有的親情,但他卻不承認。


    他嘴巴上說的愛情和親情都是騙人把戲的想法,其實隻是一種自我暗示。


    禦言不僅對江炎抱有敵意,他對寧寧、夏青隻要是擁有深刻牽絆的感情、一臉幸福樣子的人都不能饒恕。


    緊咬住下唇的禦言眼眶裏滿是淚水,他決定放棄捂住耳朵,改用袖子粗暴地擦著眼睛。


    紅腫的眼裏卷起憤世嫉俗的烈焰。


    看到下方一片寬闊冰原的緣停止飛翔之術,降落到地上。


    這個冰原的大小和立有石碑的那個地方差不多。


    追著禦言的赤龍出人意料地安靜降落。


    瞬間,一股熱氣往四麵八方散去,火焰揚起。


    「我不是誰的東西我要讓那個男人知道我可以拿刀對著他!」


    數百、不,數幹隻的大量光蝶出現在禦言的身邊。


    ......


    生死戰在赤色草原上展開。


    被敵人追著跑的是南原和寧矢。


    「該死!」


    南原大吼,不斷揮舞著龍刀。龍刀一麵砍著前方的草,一麵進射出獸鳴斬向敵人攻去,但翠龍卻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輕鬆避開。


    殺氣劃過背脊,南原試著轉頭避開,不過翠龍的動作仍舊快他一步。


    風以翠龍為中心旋繞,準備放出能撕裂鋼鐵的風刀。在風化為無形利刃向南原襲來的前一瞬間。


    「凍結!」


    寧矢的手放出四條凍鏈撕裂空氣朝翠龍直襲而去。處在凍鏈行進軌道上的紅草全部被鎖鏈放所出來的冷氣瞬間凍結。


    但這肉眼都無法看清的高速攻擊,卻被翠龍以空間栘轉給閃開了。


    栘轉至上空的翠龍緊接著又放出無形的風刃。


    來不及躲開的南原和寧矢接下攻擊,兩人的鮮血四散,雙膝跪地。


    「這家夥」


    過多的出血以及連續發出獸斬的疲勞,讓南原的視線開始模糊。


    「隻要能打中一發的話,我們就贏了說」


    雖然南原的獸之斬和寧矢的凍鏈都是一擊必殺的技巧,但就算威力再強大,沒準頭打不中敵人的話也隻是白搭。


    「怎麽辦?」


    寧矢大口喘氣,邊重新準備好鎖鏈。


    「你問我怎麽辦我又不是那種會用頭腦打架的人。」


    南原的迴答讓寧矢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所以你才會留級。」


    「你還要提那件事嗎?」


    南原嘖了一聲,平常他總是會怒吼「煩死了!我是因為出席日數不夠才留級的!」但現在這個場合並不允許他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消耗體力。


    「你也是,沒有其他更厲害的招式了嗎?」


    「有,沒有。」


    「這是怎樣?」


    「如果是冷氣技的話,我還有另外幾招,可是我最快的招式就是凍鏈,如果連這個都打不到,那就更別提其他招式了。」


    「真是個令人安心的答案啊。」


    超音速和空間栘轉,要抓到同時擁有這兩種能力的翠龍簡直難如登天。


    翠龍突然消失


    「它要來了!」


    在南原的叫聲尚未結束前,翠綠的閃電一閃,剛剛還在身旁的寧矢消失了蹤影。


    一時無法掌握狀況的南原環視四周,在五十公尺外的地方發現寧矢仰躺在地上。


    南原沒辦法用眼睛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寧矢」


    在南原還沒來得及問候同伴安然與否之時,一道翠綠光芒再次劃過南原視線一角。下一個瞬間,南原承受了一記幾乎要撞散全身骨頭的強烈衝擊,被狠狠打飛在空中。這一次翠龍是親自衝了上來。


    根本來不及采取迴避姿勢的南原就這麽被摔在地上,噴出一口血。


    「這招很厲害啊」


    身體完全麻痹,連空氣都無法吸入,南原雖然試著再次站起來,但風刀立刻劃開他的背部和胸口。


    就快倒下的南原將連被打飛時都沒有放開手的龍刀刺進地麵,代替手杖撐住自己。


    他已經是完全隻靠意誌力在撐了,但龍卻像是在嘲笑他似的再次以超音速撞過來。


    這次是背上吃了重重一擊而撲向前方。龍刀脫手飛出,朝與主人相反的方向射去。


    臉部地的南原發出了不成聲的聲音。


    模糊的視線現在已是一片空白。


    不過意識仍舊十分清楚。這大概是深山的修行成果和天生的頑強個性所送給他的禮物吧?


    南原一邊發出如笛般的咻咻唿吸聲,一邊啟動思考機製。


    隻是他完全無法統一思考,隻能斷斷續續地想起一些片段。


    (寧矢沒死吧?)


    (答應過阿美送完禮物後就會馬上迴家的又要被她罵了。)


    (那樣超過最高速限了好嗎,該死)


    (同住生活很愉快嗎?)


    (要怎樣才能躲過那個攻擊?要怎麽作才能攻擊到對方?)


    (慘了,會被阿美罵)


    (江炎那家夥天天都在吃寧寧親手作的料理吧她之前做的那個奶油燉菜好好吃)


    (會被阿美罵)


    (明明就做了那麽多修行,結果居然還是被人打趴)


    (會被阿美罵。)


    (開什麽玩笑。我才不要一輩子像個小嘍羅老是挨打!)


    (會被阿美罵。)


    (阿美)


    (阿美)


    「阿美」


    斷斷續續的思考終於以「阿美」為中心整合起來了。


    南原啪地睜開雙眼,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身體從頭到腳尖都麻痹了,但是他還可以唿吸,模糊的視線也還能看得到東西。


    「我要是在這種地方死了的話,一定會被阿美挖出來鞭屍。」


    如果妹妹在這裏的話,她會說什麽?


    (哥哥,你沒事吧?)


    這麽溫柔的問候,絕對不可能。


    (你要是敢留我孤單一個人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是男人的話就要贏!不然你就沒晚飯吃!)


    應該是會這樣痛罵吧。


    南原稍稍抬起嘴角站起身來。


    原本正從容地順著羽毛的翠龍轉向南原,不可思議地歪過頭。


    「不好意思啦,可惜我的招牌就是打不死加死不了啦。」


    南原笑著露出獠牙。


    「寧矢,你是要睡到什麽時候!你可沒有可愛到這麽容易死的地步啦!」


    南原對著寧矢倒下的方向大吼。隨即看到一個人影站起。


    腳步雖然有點不穩,但應該是沒有受到致命傷。


    「那家夥用卷在身體上的鎖鏈擋下翠龍的衝撞攻擊啊。嘖!真詐。」


    寧矢的肉體強度雖不及鷹秋,但他卻能巧妙地操縱南原所沒有的冷氣作為防禦。


    翠龍交互看著位在兩個不同方向的南原和寧矢。


    它是因為兩人竟還活著而厭到驚訝嗎?還是在思考接著要先攻擊哪一邊呢?


    「寧矢!」


    南原大叫,在胸前互擊雙拳,這是給寧矢的信號。


    翠龍終於決定要先解決眼前正在大叫的南原。


    它滿是殺意的大眼裏捕捉到南原的身影。


    而南原則是一邊緩緩地吐氣,一邊降低重心把拳頭抵在地上擺出姿勢。


    他大大地睜著眼睛,從丹田擠出空氣,將獸氣凝聚起來。


    (一邊深深地吐氣,一邊堅定地相信自己現在活著。不是有俗話說病由心生嗎?如果相信自己有病,那就真的會生病。所以如果一直不斷地告訴自己說我超強、我絕對不會死,那你的身體也會作出迴應。不管是什麽時候,都要相信自己是最強的、自己是無敵的。在戰場上的話,一定是覺得自己輸了的人先死。也就是說,不放棄的家夥一定會贏。)


    武堂說過對生命和勝利的執著能夠凝聚獸氣。


    翠龍倏地低下頭、開始拍動羽翼。


    看來它想用直接衝撞,而且還是加速的衝撞。


    「這樣很好。」


    南原讓凝聚的獸氣包覆全身。流過全身血脈的獸氣讓麻痹的身體慢慢恢複知覺。


    還能繼續打吧?


    南原在心裏問著自己的身體。


    身體的迴答是yes。


    「很好。」


    南原靜靜閉上眼睛,說道


    「來吧。」


    翠龍消失。


    這不是空間栘轉,而是超音速的攻擊。


    南原能看到的就隻有綠色一閃,不過這樣就夠了。


    會讓身體四分五裂的衝擊襲向南原。


    雖然南原的身體和意識都快被打飛到彼方去了,但他還是緊緊地踩在地上不讓自己被打飛,靠著一股蠻勁硬是不讓自己失去意識。


    他以快把牙齒咬裂的力道緊咬住牙根,將兩手環上翠龍的脖子。


    他知道翠龍嚇到了。


    先傷己,再傷敵。這就是南原所選擇的戰鬥方法。他認為隻有趁翠龍撞上來的瞬間才能抓得住它。


    看不清楚的話就不要看了。


    避不開的話就不要閃避了。


    如果是風刀那就玩完了,但如果是這種身體接觸的直接撞擊的話,對手在命中的那一瞬間一定會有空隙。


    「嗚喔喔喔喔喔喔!」


    大吼南原轉過身,把翠龍丟向空中。


    「寧矢!」


    在南原叫他之前,寧矢已經開始動作。因為他剛剛已經確實地接到南原所打過來的信號。


    我去壓製它的行動,你去給他最後一擊。


    剛剛的信號就是這個意思。


    他們並沒有事先決定好信號。隻是這就像是戀人們眉目傳情一樣,隻有曾經一同進行苦修的兩人才能做到的默契。這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招。


    「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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