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樟州隆縣顧家的小閨女被人牙子拐走,顧家重金尋人,天南地北的找了兩年,直到近日才找到。


    幾日前,有個胡子拉碴的大漢,背著顧家小閨女前來叩門,驚得顧家人仰馬翻的。驚奇的是,那大漢見著顧家大爺,也就是顧幽然的大哥,張口就來了一句:“拜見嶽丈大人。”


    那聲‘嶽丈大人’,驚得顧大爺虎軀一震,急忙轉身把自己才三歲大的女兒緊摟到懷裏,大罵:“哪來的無恥之尤,我女兒才堪堪三歲,便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想下手。來人,給我去報官。”


    好在顧幽然急忙擠了出來,小臉紅撲撲的解釋道:“大哥,他是我的夫君。”


    這話一出,顧大爺臉都成豬肝色了,放下女兒,撈起門口的掃帚就追著人打。


    以往都是他黎大壯追著人打,何時被人如此狼狽的追著打過?雖惱得想劈人,但看在旁邊淚眼婆娑的小嬌妻麵上,他忍了!


    顧幽然是已逝老夫人四十五高齡才生下的,才出生不久,顧老太爺連聲小閨女叫的爹都沒聽到,便得疾離世。而老夫人的身子也日漸衰敗。是也,顧幽然從小就是上頭的三個姐姐四個哥哥嫂嫂看著長大的,從小如珠如寶。


    而老夫人,也在顧幽然被弄丟後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在他們看來,顧幽然的夫婿,不說才高八鬥,怎麽也得是一個溫柔體貼手無縛雞之力文人公子啊。怎麽能是眼前這個五大三粗,鬥大的字都還不認識幾個的大老粗呢!


    主要大老粗看著就兇,怕是也不會聽話。


    一時間,顧家人頭頂愁雲慘霧的,表示接受不了。


    而且,顧幽然在被弄丟之前是與隔壁朱家少爺有婚約的。她丟的這兩年,顧家本想替她解除了婚約,可偏偏那朱少爺也是個死腦筋,說什麽一定要等幽然迴來。這不,一聽顧幽然迴來了,立馬就跑過來了。


    此刻,朱少爺怒瞪著黎大壯,一遝銀票砸到他跟前:“你個不要臉的,幽然是我的未婚妻,實相的拿了這筆錢趕緊滾蛋!”


    黎大壯冷笑一聲,不甘示弱的在懷裏掏了掏,略微不自在的掏出一顆早間顧幽然吃剩下的雞蛋,然後一本正經的當著人家的麵,敲了吃了。


    如此挑釁,朱少爺氣得麵色鐵青,當場甩袖離去。


    朱少爺走後,顧幽然才怕怕的從門後跑了過來,黎大壯揉了揉她腦門,問她:“老子你都不怕,這麽個弱雞你躲什麽?”


    顧幽然低著頭瑉了瑉小嘴,半響,才細聲細氣地說:“爹爹去世時,將家中大半家財都給到了我的名下。娘以前說,他們待我好,是有所圖,讓我小心些。”


    黎大壯自問是十二少將中最不會算計人心的,然自家小嬌妻的三言兩句,竟讓他一下子明白了那些人的正真目的。想到那些人剛見麵時對他的挑三揀四,但在知道自家小媳婦很聽他的話後,便有意無意的處處討好,頃刻間好似明白了什麽。


    合著那些人是把他當個憨憨了!


    看出他的不悅,顧幽然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大手,小聲道:“夫君別怕,這是我家,我會保護你的。”


    這話說的顧幽然都沒多少底氣,這個家原本有她娘在還能震懾著,可惜她娘也去世了,大哥他們又都是側室所處,自然對她不會有太多真心。


    “合著老子不小心還榜上了個小富婆了。”


    顧幽然靦腆一笑,撲到她懷裏點了點頭:“夫君可以這樣認為。”


    自從知道了那些人的目的,黎大壯對其他人自然沒得好臉色了。許是旁人也瞧出了道道,怕黎大壯比他們先圖謀了顧幽然名下的錢財,於是顧家其它老爺們一經商量,決定去找朱家。


    話說朱少爺雖也對那些錢財動了心思,要不然也不會花大價錢想趕走黎大壯,但怎麽說也是縣令之子,自然不能表現出來。這不,顧家的人一上門,他假意推辭了一番,最後以那大老粗奪他妻之恨為由,讓人去抓了黎大壯。


    黎大壯好歹曾經也是一少將,就縣衙那些廢物自然是不夠他揍的,偏偏宅鬥經驗過低,著了顧家人的道,一包蒙汗藥就給撂倒了。


    再醒來,已經被五花大綁的固定在縣衙的刑牢裏。


    一番嚴刑拷打後,顧幽然被帶到了他麵前。看著他被打得血淋淋的,哭得眼睛都腫成了核桃,含淚求他們放過他。


    朱少爺原本對她也不見得有多少情意,這會見她低聲下氣的求人,心裏不是滋味得很:“隻要你答應嫁給我,我便放了她。”


    顧幽然吸了吸鼻子,望了望傷痕累累的黎大壯,又看了看一臉獰笑的朱少爺,鼓起勇氣討價還價道:“你先放了他我就嫁給你。”


    朱少爺得逞的笑意深了些,正要點頭時,她又道:“我要看著他四肢健全的活著離開樟州,你們不是想要知道我爹留給我的那些錢財放在哪兒麽,你們放他離開,不然我就是死也不給你們。”


    那些東西,明麵上的鋪子酒樓什麽的,成婚後他倒是有辦法得到,但顧老太爺活著時候的私庫,如今卻是隻有她知道。


    所以,朱少爺答應了。


    樟州城城門口,顧幽然淚眼汪汪的,目送著杵著根棍子走遠的黎大壯。哭得一抽一抽的,一旁的朱少爺還真有點怕她真哭抽過去,開口道:“行了,等咱倆成親了,以後我就是你夫君了。”


    顧幽然轉頭望了他一眼,本來是一抽一抽的,哪知他話一說完,她直接‘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還沒走多遠的黎大壯聽到,咬了咬牙,一把丟掉那棍子,狂奔著跑了。


    他跑後不久,朱少爺派人去殺他的殺手奇怪道:“是不是老子走得太快了,這咋人影都沒見著個?”


    ……


    黎大壯離開後,顧家就開始忙裏忙外的在籌備婚禮。


    顧幽然也不吵不鬧的,像個布偶娃娃一樣任由他們安排。


    直到黎大壯離開後第十日,也就是大婚前一日,顧幽然突然一陣嘔吐,請來大夫一診,發現有孕了。


    這消息一出,整個顧家人臉色都不好看了。這其中最不好看的,還屬樂嗬嗬等著當新郎接手百萬家財的朱少爺。


    朱縣令兩口子臉色也難看的緊,兒子本來就是娶個破鞋,若非看在那萬貫家財上,他們這樣的人家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好不容才說服自己看在錢財的份上忍了,這會兒又傳出了那顧幽然有孕。


    這是撿了破鞋不說,婚還沒成就先頂了個閃閃發光的綠帽啊。


    這誰能忍?叔可忍,叔他爹娘都不能忍!


    這不,縣令夫人氣得不行,當即讓人煮了碗落子藥,讓貼身老嬤嬤送去,絕對不能讓那小孽種跟著進他們朱家大門。哪知那老嬤嬤剛到顧家,就被眼前的陣仗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此刻,顧府門前,整整齊齊的站著兩排腰間別大刀的士兵,光一眼就能認出,這些人絕不是衙門那些酒囊飯袋。


    黎大壯抱著顧幽然走出來時,顧幽然笑嘻嘻將臉埋進他懷裏,撒嬌的問他:“夫君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已經將胡子刮幹淨,一身黑色盔甲的將軍滿眸溫柔,粗聲粗氣的答:“老子無所謂,是你生的都喜歡,隻是如今老子不能陪你在樟州生活了。”


    懷裏的人兒搖了搖頭,悶聲道:“其實一直沒有告訴夫君,比起這兒,我更喜歡北境。”


    她當初想迴來,不過是想母親了,卻不想母親早已離逝。如今,這樟州已經沒有她放不下的人或東西了。


    當初那場大戰,黎大壯深受重傷昏迷了兩月,顧幽然衣不解帶的守了他兩月。醒來後知道衛辭一家隱退,他看著瘦了許多的顧幽然,也起了隱退之心,便稟明了鎮北王,帶著她一路遊山玩水迴了樟州。


    他本以為不管在哪兒,以自己的蠻力和武力,哪怕孤身一人也能護她周全,卻不想他還是低估了這世道。所以那日他離開後,馬不停蹄的趕到設有北境站點的驛站,向北境發出求助,鎮北王也及時讓他曾經的部下帶兵趕到。


    不然遲了,他真不敢想象妻兒會被這些人怎樣對待?!


    離開前,黎大壯給皇城監察督遞了份告子。幾日後,朱縣令這輩子大大小小的汙點都被查了出來,其中最大的罪名,竟然是敢對皇上親封的黎大將軍動私刑。


    可想而知,最後結果是一家都被貶官流放了。


    顧家萬萬沒想到那大老粗會是個大將軍,心驚膽戰的看著朱家被流放後,見那大將軍沒對他們怎麽樣,以為是顧幽然念骨肉親情。


    哪知心就要放下時,顧幽然突然將自己所有的家財都捐給了國庫。如今戰事才停熄不久,國庫正吃緊,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是大啟的大功臣。於是皇帝一高興,親封了顧幽然一個有食有戶的郡主之位,樟州還成了她的封地。


    而顧幽然得了封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將他們一幹人等都趕出了顧家, 從此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的。


    ……


    黎大壯帶著小嬌妻迴到北境時,正好碰上過元辰。他爬上了望台時,他的小嬌妻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正哈著手在台下咧嘴笑,像極了那年的衛少將夫婦。


    夫妻若情深,身處何地都是歲月靜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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