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香林依言帶著鄭香芳兩姐妹坐迴桌子邊上,瞧著鄭香盈笑了笑:「二妹妹,今日是你的芳辰,我與兩位妹妹特地來道賀。我們也沒準備別的東西,這些小物件都是我們親手繡的,你收下罷。」


    身後的小鶯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隻盒子,走到鄭香盈麵前將那盒子打開,就見裏邊有幾塊素絲手帕,還有一個精致的荷包。鄭香盈拿起一條素絲帕子看了看,上頭的針線很是拙劣,花草繡得歪歪斜斜,看不出繡的是什麽東西。她笑著望了鄭香芬一眼:「四妹妹,這是你繡的罷?」


    鄭香芬的小臉一亮,那模樣兒很是高興:「二姐姐,你怎麽知道?這可是我親手繡的,我們家姨娘說要記得二姐姐的好,讓李媽媽教我繡花兒。這條帕子我繡了好久才完事兒,繡的是桃花瓣兒。」見鄭香盈正拿著那帕子不住的看,鄭香芬十分得意:「二姐姐,你最喜歡花草,我特地挑了那桃花樣子繡的。」


    帕子上邊紅豔豔的一團,實在看不出桃花的形狀來,鄭香盈笑著將帕子收到袖袋裏邊,連連點頭道:「繡得果然好,我很喜歡。」鄭香芬與鄭香芬姐妹倆對自己或許還真是有幾分感激之情,怎麽說她們的弟弟還是她出主意才保住的。


    一想到鄭遠寒,鄭香盈心中便有些難受,雖然說個個見著鄭遠寒都說他麵相好,可她瞧著現在他正是受苦的時候。上迴鄭遠寒滿月,自己帶著小翠魯媽媽一道迴去參加湯餅會,送了一塊長命鎖給三弟弟,瞧了瞧各房送來的那些滿月禮,大抵都是小孩子穿的衣裳鞋襪,有些送了些綢子緞子,看來看去還隻有她的貴胄一些。


    「姑娘,族裏人真是看不上咱們七房。」魯媽媽迴來便氣憤憤的與鄭香盈說著閑話:「平常旁的幾房裏有什麽事兒,七房哪次沒有去?就連嫡出小姐的及笄禮,夫人都帶著禮物去道賀了。可今日三少爺滿月,三房沒有派人來,大房二房隻派了管事送了東西過來。四房五房六房倒是有夫人親自過來了,可也沒有停多久,隻是將東西交到大小姐手裏,略微坐了一會子便迴去了。」


    鄭香盈心裏頭感歎,世間的人誰不是捧高踩低?還記得那時候她去參加鄭香蓮的及笄宴,各房夫人們都帶著自己的女兒來了,送的東西也是貴重物事,她送支八十兩銀子的單簪都被鄭香林恥笑,可現在七房三少爺的滿月喜宴,真真是門庭冷落。送來的東西,也盡是些看不上眼的。


    鄭遠寒雖然是杜姨娘生的,可他早就在族譜上記名為嫡子,怎麽說也該是要拿著當嫡子看待的,那些夫人們沒有用飯便走了,或許是不屑與杜姨娘坐在一個桌子上邊吃飯,可現兒七房情況特殊,沒有當家主母,這也不算辱沒了她們,況且還有自己這個正宗嫡出的小姐在陪著她們,可她們依舊走得十分堅決,一點臉麵都不給。


    鄭香林清點著滿月禮時滿麵堆笑:「各房對咱們三弟真是上心,送了不少東西過來,瞧著這些綢緞十分軟款,都是好東西。」


    鄭香盈暗自歎氣,鄭香林不知是真糊塗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些都是其餘各房的迴禮罷了,鄭夫人在世時送了不少東西出去,可她一過世,人家便如同將這碼事情給忘了一般,全都沒有將七房看在眼裏。


    就連鄭大太爺也隻送了一幅自己寫的字過來,上邊寫了一句勤勉的話兒。鄭香盈是個俗人,實在無法理解鄭大太爺的良苦用心,見著那龍飛鳳舞的字不僅不覺得珍貴,反而覺得鄭大太爺實在是小氣,一幅字便將三弟的滿月禮給對付過去了。


    都說滎陽鄭氏乃世家大族,可在鄭香盈看來,鄭氏離沒落的時候也為期不遠了。即便現在各房都有人在朝廷任職,有些還占據著高位,即便皇宮裏邊還有一個鄭德妃,可鄭家不可避免的在走向衰亡,就從他們對待七房遺腹子的湯餅會的態度便能看出。


    這最起碼的禮節都不能維護,各房已經扯去了蒙在臉上那一層脈脈的輕紗,對待七房均是一種如此涼薄的態度,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鄭香盈暗自揣度,所謂「禮崩樂壞」,大抵能形容現在鄭氏的情況了,那雕梁畫棟樓閣亭台,還不知道哪一日便會要毀於一旦,落個白茫茫一片好幹淨呢!


    春日的陽光和煦而溫暖,庭前落英繽紛,就如一地斑斕的氈毯,鄭香芳與鄭香芬兩姐妹帶著丫鬟走在院落裏邊,不住的驚歎著這園子裏邊景致實在是美:「二姐姐,我們能不能經常到你這田莊裏頭來玩耍?」


    「你們還要照顧姨娘與弟弟,等著以後得了空再過來罷。」鄭香盈望著兩人期盼的臉,也沒有出言拒絕,隻是將那話題引開去。


    「二姐姐說的是。」鄭香芳點了點頭:「姨娘和弟弟都要人照顧呢。」


    站在鄭香盈旁邊的鄭香林忽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二妹妹,我真是羨慕你,日子過得這般清閑。那時候咱們兩人一起替母親打理內務時,你幾乎將所有的事兒全部包了個圜兒,我也不覺吃力,可現在你在這田莊上邊享福,我才知道內務有多難打理,每日裏頭瞧著那賬簿子便頭疼,恨不得那些銀子能生出銀子來,有時候真覺得是步步維艱捉襟見肘。」


    鄭香盈詫異的望了鄭香林一眼,她向自己訴苦的目的是什麽?難道還想著讓她住迴鄭家宅子去替她分擔不成?其實內務並不難打理,難打理的原因是巧婦手裏沒有米,卻要做出一鍋香噴噴的飯出來。


    鄭家現在每個月隻有一千兩銀子的用度,又添了鄭遠寒這個毛娃娃,更是要花銀子的時候。先前鄭夫人管家的時候雖然每年也隻花一萬多兩銀子,可其中私自貼補了不少,而且對於各院的開支十分緊,東院西院都隻是發了月例便不再管他們的用度。而現在的情況卻大為不同,家中沒了主母,下人們根本沒把鄭香林這個庶出的大小姐放在眼睛裏邊,聽歸真園今年過來的嫂子們說,那些管事婆子去買東西,迴來報的價格比鄭夫人管家的時候要貴了一倍。鄭香林即便知道價格有出入,可也拿她們沒轍。


    王姨娘此時也成了七房一個花錢的主兒,衣裳首飾,不知道比先前華美了多少倍,鄭香林是她的女兒,若是不給銀子,便叉腰跳著罵,直將鄭香林罵得兩眼含著一包淚,抖著嘴唇皮子說不出話來。現在西院添了丁,鄭香林自然也不能少花了銀子,這麽算了下來,七房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可無論再怎麽不好過,也不至於讓自己帶了銀子迴去幫他們過日子罷?鄭香盈看著蹙眉站在那裏的鄭香林,微微一笑:「大姐姐,你也隻不過看著這外頭的表象罷了,我又哪裏清閑?方才你們來的時候我還在花圃裏邊種花呢!這田莊隻種花,不比那些良田,沒有什麽進項,丫鬟婆子們個個都伸手問我要銀子用,我又哪裏能變得出銀子來?不過是硬撐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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