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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崗樓,對沈宸來說並不是難以逾越的障礙;進山,也有著其他的難行小路或潛過的辦法。


    經過他前幾天的打擊,一到夜裏,多數的偽軍巡哨或者不出,或者隻在崗樓周圍摸黑轉悠,空當便顯露得更大了。


    沈宸走了一段路後,便在枯草和樹木之間隱藏起來。前麵不遠便是禁山的崗樓了,他要休息下體力,也是要等夜幕的降臨。


    倚靠著樹幹,他看似放鬆,但一有風吹草動,就仄著耳朵聽。沒有異響時,他便不由自主地思索。


    環境是惡劣的,但因此就要隨便與敷衍嗎?


    沈宸不認為應該這樣,他覺得堅持對生活的要求,沉著冷靜地麵對發生的一切,才能在陌生而糟糕的環境中覓得新的轉機。


    沒有了剛重生時的迷茫和無措,雖然身體換了,但沈宸心理的適應時間已經大大縮短,很快便能走上他所確定的並不是十分肯定的道路。


    暮色從遠山外暗暗襲來,天迅速地黑下來。山林、田野被籠罩,靜悄悄、黑糊糊的,隻有夕陽西下的天際從遠處閃爍著一點餘暉。


    一個身影緩緩立起,走進那黑暗,走進那幽深的山林,走向那未知的將來。


    ……………


    夜色昏暗,月亮在天上,卻不知躲在哪裏,好象完全消失了一般。


    屋子裏連油燈都沒點,隻有爐火閃出點亮光,映得孫洪山和妻子的臉忽明忽暗。


    炕上,孩子們睡著了,小花在夢中還露出依稀的笑容,大概還想著吃大餅的歡快。


    “再抓三副藥,剩下的錢買些糧食,再加上俺出去要飯,二旦揀炭,這個冬天也差不多熬過去了。”小花娘偷偷瞅了一眼丈夫的臉色,試探著說道。


    孫洪山沒說話,隻是撫摩著手裏的拐杖,好半晌才歎了口長氣,“大梅這孩子——我是擔心她走了歪路。”


    小花娘沉默了一下,說道:“不能,大梅不是壞孩子。你沒聽二旦學說,大梅的打扮哪象不走正路的?臉上塗了灰,梳了髻,怕是不想招禍端。等你的病好了,咱就去尋她,你看好不好?”


    孫洪山眨著眼睛,過了半晌才無奈地點了點頭,也不想說話,把拐杖倚在炕邊,慢慢躺了下去。


    大梅一走,為了省柴炭,那個小屋子便不燒火,二旦也和叔叔一家擠在炕上睡。


    叔叔和嬸子的話他都聽見了,對於這個姐姐,他覺得似乎越來越有些陌生。


    雖然姐姐給他買火燒和豆腐湯喝,雖然給他錢照應家裏,但那眼神,卻不象以前那般溫情慈愛,裏麵有種說不上來的東西。


    穿著舊衣服,臉上也是灰,可姐姐是真有錢,那可是二十多塊哪!除了買藥,還能吃上飯。


    還有那火燒,真香,真好吃……二旦的思緒又轉到肚皮上,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


    同一個村子,還是那間破舊的地屋子,老周等人正在秘密開會。


    “咱們上次運出去的銅磧,兵工廠用它造了許多地雷,可炸死不少鬼子漢奸。”老周的臉在遮掩的燈光下顯得很興奮,他的話更激起了旁邊幾個人的低低讚歎和笑聲。


    老周的臉色嚴肅起來,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沉聲說道:“現在山裏缺煉焦煤,需要我們繼續工作。你們看,咱們該怎麽幹呢?”


    沉默思索了半晌,有人開口說道:“偷煤倒是能幹成,可藏在哪呢,又怎麽往外運呢?”


    “是啊!”又有人附和道:“現在石狼峪和獨峰都封鎖得很緊,就是單個人偷進偷出都麻煩,更不要說運煤了。”


    “偷煤和運煤,可以分開來做,先做容易的,最後再解決困難的。”老周開口說道:“紅石崗後麵是個僻靜地,可以存放偷出來的煤;鬼子正把注意力放在石狼峪一帶的山林,對礦上的監視反倒有所放鬆,偷煤正是不錯的時機。”


    “我看行。”老頭兒吧噠著煙嘴,煙鍋一明一亮地閃著,“抓緊時間,一晚上就能運個四五十口袋,兩三個晚上就幹成了。”


    “還象以前偷銅磧時那樣幹?”有人提出了疑問。


    “要對付電網,我想了個更好的辦法。”老周的眼睛中閃著光,聲音也稍微提高了一些,“隻是需要一個半大的孩子幫忙,大人的話,可不太好鑽。”


    半晌的沉默過後,老頭兒緩緩說道:“這由我來找吧,兩三天就有著落,你們準備別的。”


    ……………


    黑暗的山林投出龐大的陰影,山風唿嘯,間或有不知名的鳥兒嘶鳴,以及野獸的嚎叫,才打破短暫的安詳和寂靜。


    酒氣在洞中已經淡了,重新潛迴山林的沈宸正仰臉巴叉睡得香甜。


    棉被掀開大半個角,襯衣也解開了好幾個扣,露出脖頸和胸前白白的一塊,挺聳的胸膛隨著唿吸,一起一伏微微顫動。


    有些向鴨蛋發展的臉形,白裏透紅的臉皮,高挺的小鼻梁,夢中一笑,腮上還現出淡淡的酒窩……


    “滾你媽*的!”大煞風景的粗口正出自那抿起的小嘴。


    沈宸輕輕翻了個身,一條大腿伸出被子,半趴著繼續沉睡,隻是這撅著屁股的睡姿實在是有些豪放,也——很誘人。


    他夢見了什麽,是迴到了前世熟悉的環境,見到了久別的親人;還是又在哪裏跋涉戰鬥?


    不管是什麽,就在這沉沉的夜裏,有人在輾轉反側,有人在苦苦思索,有人在密謀商議,也有人在酣然入睡。


    也正是這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和行為,構成了生活,構成了最真實的曆史。


    …………


    中午的太陽掛在當空,已近初冬,它仿佛也失去了大半的溫度,但也給人一種難得的暖意。


    快開飯了吧?在崗樓外守著路障的兩個偽軍晃悠得愈發沒精打采,不時望向崗樓,盼著聽到開飯的招唿。


    槍口慢慢伸出,槍上纏裹著些雜草,幾百米的距離,別說是肉眼,就是有望遠鏡,恐怕也極難發覺。


    “啪勾!”清脆的槍聲響了起來,一個偽軍頭一仰,象是被打了一拳,帶著迸濺的血花倒了下去。


    另一個偽軍愣了一下,誰也沒有想到冷槍襲擊會在白天發生,否則也不敢如此大搖大擺。緩醒過來,他發出驚恐的尖叫,就要躲藏隱蔽。


    這不過是兩三秒鍾的時間,又一聲槍響,這個偽軍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身體一顫,頹然倒地。


    崗樓裏槍聲、喊聲亂成一片,子彈啾啾地飛著,射入樹林草叢,打落不少枯枝敗葉。


    什麽叫神出鬼沒,就是讓人摸不到規律;什麽叫出乎預料,就是讓你覺得找到了規律,卻發現這根本就是錯的。


    當然,沈宸起初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謹慎之道。在沒有足夠的力氣,沒有適應現在這副身體前,在黑夜裏偷襲更有把握,更加安全。


    現在,他覺得恢複和適應得差不多了,自然敢在白天行動,令敵人防不勝防。


    收迴槍,躲得好好的,沈宸相信敵人沒看到他,可他也不露頭兒,就藏在隱蔽陣位裏聽著外麵的聲音。


    槍聲稀疏了,人聲也小了,太陽在當空照著,照著大路,照著路障,照著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


    崗樓裏的偽軍不敢露麵兒,誰也不知道外麵的槍手走沒走。剛才亂哄哄的一陣射擊,連人影都沒看見,能打著個鬼?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又恢複了寂靜,連不知名的鳥兒的叫聲,風吹樹枝的刷刷聲,都聽得清楚。


    “媽*了個巴子,打黑槍算個什麽東西,是好漢就明著來!”崗樓裏突然傳出了罵聲。


    神經病!沈宸正緩緩地向後爬著,聽到罵聲隻是停頓了一下,冷冷一笑,繼續撤退。


    他倒是很想和偽軍耗下去,讓他們出不得崗樓,甚至連拉屎撒尿也不敢出來。


    但這周邊可不隻是這一夥敵人,已經襲擊了數次,說不定敵人便會有什麽布置,比如聽到槍聲便從兩麵包抄,入林搜索之類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把敵人當成傻瓜,吃虧的隻能是自己。沈宸不想犯這樣的錯誤,因為有些錯誤的代價便是死亡,並沒有改正的機會。


    直等到樹木完全遮蔽了崗樓,沈宸才站起身,貓著腰加快了速度。


    他還不準備馬上迴去,即便迴去他也不會走直線路程,而是七拐八繞地迂迴一下,使敵人想追蹤也不能輕易確定他所去的真正方向。


    想要活得長遠,就要心細如發,謹慎萬分;還要神出鬼沒,令敵人摸不到頭腦,找不到規律。


    沈宸這次走得路線比較奇特,趁著崗樓內的偽軍暫時不敢出來巡邏,有觀察的死角,便在不太遠的地方穿越大道,繞了個大圈,迂迴到了崗樓的另一邊。


    沒錯,崗樓內的偽軍現在嚴密戒備、防範的一邊是山林,誰能想到襲擊者會在他們的身後呢?


    自然,這看起來比較冒險,有可能遭到崗樓和後麵據點的夾擊或包圍。


    但敵人預料不到,反倒提高了安全性。正應了那句話,最危險的地方也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不時傳來的鳥兒的叫聲,周圍很是寂靜。沈宸微閉著眼睛,躺在枯草叢中,傾聽著,休息著。突然,他的耳朵動了動,翻身爬起,慢慢伸出了槍口。


    馬達聲由遠而近,由小到大,兩輛三輪摩托慢慢出現在沈宸的視野之中。


    他選的狙擊陣地位置很好,是在大路的拐彎處,狙擊陣位可以很好地把目標都罩在射擊視野裏。


    挎鬥摩托車上插著小膏藥旗,還架著機關槍,加起來一共是三個鬼子。


    車開得並不是很快,是從崗樓那邊開過來的,卻是駐紮在後麵據點裏的鬼子。顯然是聽見槍聲,開著摩托車前往巡邏或是增援的。


    肯定也是沒有什麽收獲,又怏怏而迴的。


    沈宸的槍口一動不動,瞄著路邊的一根小樹。那是他選定好的參照物,隻要估算好摩托車行駛的速度,掌握好提前量,鬼子就會自己撞上飛出的子彈。


    “啪勾!”槍聲突然響了起來,子彈帶著積攢已久的能量和仇恨,離膛激射,鑽進了鬼子駕駛員的身體。


    這個鬼子身體象挨了一拳似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摩托車失去控製,歪斜著向道邊竄去,傾覆翻倒在積雪的道溝裏。


    嘎吱,後麵的摩托來了個急刹車,發出刺耳的響聲。


    沈宸快速拉動槍栓,推彈上膛,移動槍口,再次冷靜地瞄準。他的氣息經過鍛煉,已經變得悠長許多,屏住唿吸可以連開三槍。


    “啪勾!”子彈再次激射而出,急停下來的摩托車上的鬼子機槍手剛跳下車,要攜帶機槍顯然拖慢了他的速度,子彈已經擊中了他的胸口。


    另外兩個鬼子的動作則迅速很多,連滾帶爬地躲在車後,用摩托車作掩護,叫喊著、尋找著襲擊者。


    “啪勾!”槍聲再響,目標又變。


    第一輛翻倒的摩托車旁,一個鬼子正掙紮著把壓住的腿抽出來,居高臨下的一顆子彈斜著穿透了他的前胸,他的力氣隨著淌出的血液飛快流逝。


    勉強抬頭看了一眼,太陽正斜射下來,這個鬼子隻覺得耀眼,然後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還擊的子彈來得很快,雖然還不是很確定襲擊者的具體位置,但鬼子還是確定了大概的方向和區域。


    畢竟能夠提供良好射界和隱蔽的地方不多,三槍過後,也能讓鬼子有些判斷的依據。


    沈宸慢慢後縮,輕輕地一個翻身,已經隱在了土包之後。先是貓腰小步,然後是撒丫子疾奔,開始了加速撤離。


    如果更換狙擊陣位,繼續與鬼子耗下去,他是有把握幹掉剩下的三個鬼子的。


    但時間和地點對他是不利的,這可是在白天,還是在敵占區,到處都是敵人。他可不想被聞訊而來的敵人圍捕堵截,象兔子一樣亡命奔逃。


    何況這裏不是山林,閃躲、隱藏、逃跑的空間太小,鬼子的戰鬥力不可低估。


    而打一下就跑,讓鬼子連影兒都看不著,那才算神出鬼沒呢!以己之長,擊敵之短,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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