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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狼峪準確地說是一條十幾裏路長的一條山溜,兩邊是高高低低的山峰,山坡上荊棘叢生、樹木遮天。


    範圍更擴大一些的話,周邊便都是深山陡崖、樹木老林。


    抗戰前,貧苦的百姓常到這裏來挖野菜、采山珍,還有獵人在這山裏設阱下套,捕些野物。


    鬼子來了之後,為了切斷與山裏根據地的聯係,便在進山的兩條路——獨峰和石狼峪設了炮樓,加了崗哨,下了禁山令。


    後來,鬼子打死打傷了一些偷偷進山的老百姓後,這裏便再少有人來了。


    半夜時分,沈宸已經潛近了封鎖入山道路的一個崗樓。


    離得很遠便能看見火光象鬼眼似的閃亮,近了便看清是一個火堆,還有在火堆旁晃動的人影,以及不遠處黑黝黝聳立的二層木製崗樓。


    象這種簡單而辛苦的工作,鬼子基本上是不會去做的,都交給了偽軍。


    打鬼子當然是首選,但沈宸還有著幾分謹慎,既是熟悉武器,又想讓身體更加強壯一些,再說打偽軍的崗樓更近便,撤進山林也更容易。


    估算著距離,觀測著角度,察看著地形,沈宸終於找到了一個方便進出、距離角度合適的狙擊陣位,隱藏了進去。


    稍許的歇息過後,沈宸穩定了跋涉時的心跳,緩解了疲累之感,適應了光線的變化,才把槍慢慢推出,開始瞄準。


    夜色更深,山風唿嘯,吹得樹枝簌簌作聲,偶爾有幾聲鳥獸淒涼的悲鳴,迴蕩在深山老林裏。


    “啪勾”,一聲槍響突然打破了夜晚的靜寂,迴聲在山林裏久久不息,一個剛剛靠近篝火想暖和暖和的偽軍一頭紮進了火堆,濺起了無數的火花。


    但這個家夥顯然沒被打死,慘叫著翻滾,帶著幾點火苗滾到了一旁。


    風向、風速有些誤差啊!沈宸眯了眯眼睛,拉動槍栓,推彈上膛,卻並沒有急著擊發,而是冷靜地觀察動靜。


    乒乒乓乓,崗樓裏的偽軍被驚醒,夾雜著驚慌的喊叫,從槍眼裏向外胡亂地射擊起來。


    沈宸埋下頭,耐心地等著,這樣的胡亂射擊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威脅。


    好半天,槍聲漸漸平息了下來,隻有那個受傷未死的偽軍還倒在地上發出呻吟和唿救。


    又過了一會兒,大概是以為搗亂分子已經跑掉了,有兩個偽軍跑了過來,想把受傷的同伴救走。


    “啪勾”,沈宸借著火光又是一槍,剛剛彎腰去拉同伴的偽軍晃了一下,栽倒在地,另一個偽軍愣了一下,尖叫著往迴跑。


    就這素質,還敢做鬼子的幫兇?


    沈宸迅速拉動槍栓,槍口移動,計算著提前量,在崗樓又爆發出的槍聲中,她輕輕扣動了板機。


    尖叫聲戛然而止,偽軍帶著奔跑的慣性一頭撲倒在地,沒有慘叫哀嚎,十有八九是被擊斃了。


    收槍、縮身,沈宸在這個凹地裏重新躲藏起來,任憑外麵槍聲不斷,偶爾還有被打斷的樹枝和枯葉落下。


    一個崗樓裏大約是一個班的偽軍,七八個人的樣子。憑偽軍的作戰意誌和膽量,沈宸不認為他們敢在夜裏出來,並對黑乎乎的山林進行搜索。


    槍聲響了更長的時間,受傷的偽軍也停止了叫喚,估計是昏迷或者死翹翹了。


    靜寂重新籠罩下來,如同恐懼包裹著偽軍的身心。他們沒經曆過這樣的襲擊和殺戮,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短暫的失措之後,一顆紅色信號彈升了起來,飛得高高,劃破了夜空。


    招喚鬼子幹爹,就他娘*的這點能耐?沈宸有些鄙夷地搖了搖頭,他緩緩移動,向後爬出一小段,貓著腰悄然撤退,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沉沉的山林之中。


    ……………


    冷槍襲擊,忽東忽西,難找規律。


    當然,也不是全無跡可循,起碼襲擊都發生在夜裏,都圍繞著禁山的崗樓。


    五天的時間裏在三個崗樓發生了三起襲擊,偽軍死傷七八名,恐懼、驚慌的情緒不可遏止地在禁山的偽軍中彌漫開來。


    而巡哨是最危險的,得出這個判斷的偽軍們誰還敢暴露在冷槍下晃悠?


    天一黑,偽軍們便縮進崗樓,外麵的火堆滅了也不敢出去添柴。


    稍有風吹草動,便是胡亂射擊。不奢望打中襲擊者,隻是開槍壯膽而已。


    鬼子呢,當然是惱火憤怒。但在不知道飄忽來去的襲擊者的確切位置前,也沒有足夠的兵力進行大搜山。


    所以,他們一麵多派特務、暗探加緊偵察,一麵不斷為各個崗樓補充偽軍,繼續禁山,並希望能把襲擊者圍困在山裏。


    偽軍是什麽?在日本人眼裏就是炮灰,死多少都無所謂,反正能有不斷的補充。


    如果能利用偽軍把襲擊者找出來,就算死上百八的,也是值得的,也是一個勝利。


    何況,日本特務鬆本仔細勘察過襲擊現場,也找到了疑似射擊陣地的樹根、凹坑、窪地。


    這樣的距離,能擊中崗樓旁的偽軍,在他看來已經是驚人的槍法。


    再者,襲擊現場連個彈殼都沒留下,撤進山的痕跡也被處理過。這讓鬆本知道襲擊者不是個簡單的家夥,想對付他不是那麽的容易。


    或許時間和耐心是最好的辦法,隻要襲擊者出現疏忽,隻要找到了蛛絲螞跡,再采取行動便會事半功倍。


    鬆本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便在每次得到被襲擊的消息後迅速趕到現場,認真觀察,仔細搜尋。


    而沈宸並不知道鬼子的想法和布置,但在行動時卻是更加的謹慎小心,更加的飄忽不定。


    同時,對槍枝的性能和射擊的技能,他也在迅速地掌握和提高。


    現在,他把槍往腮上一貼,肩上一頂,重量和長度已經非常適應,就有一種槍生了根的感覺。


    閑下來的時候,他就一次次地持槍、瞄準、扣板機,一次次地感覺槍正愈發緊密地與他建立著某種聯係。


    等到象是有一股血脈貫通了槍身,槍如同有了溫度、有了神經似的,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他覺得那就是又要升級的時候了。


    但在山林中獨自生活,短期內的困難似乎並不是鬼子、偽軍的圍剿,而是如何生存?


    打獵自然是沈宸的本領之一,但為了避免暴露,她是不會明目張膽地隨便開槍的。


    一些套子、陷阱的收獲,顯然是滿足不了生存需要的。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食鹽什麽的,就必須從外麵采購。


    眼瞅著便是隆冬了,在東北待過的沈宸自然知道大雪封山後的種種困難。所以,她要提前做好準備,或者是找到獲取物資的辦法。


    ……………


    太陽從東山露出臉,射出道道的強烈金光。蔚藍色的天空上,沒有一絲雲彩,越發顯得它的深邃無邊。


    韓家鎮大集,就設在鎮子西邊的河灘地上。事變之後,大集雖還開,卻蕭條了不少。“晚趕集,早迴家”,便說明了鬼子統治這片地區的人們的心理。


    沈宸趁夜潛過了禁山的崗樓,外麵是一件灰褂子,裏麵還是那身破舊的碎花夾襖,頭發還是簡單的馬尾,此時正走在通往韓家鎮的路上。


    要是事變前,現在的路上恐怕都是趕集的人了。擔挑的,背筐的,推小車的,轟驢馱子的……象一條條河水歸向大海似的從四方朝韓家鎮集上會聚。


    現在呢,沈宸已經走了十幾裏路,太陽都出來一竿子多高了,才看到零零散散的趕集百姓。


    生活總要繼續,多的要賣,少的要買,閉塞的農村因為經濟不發達,交通運輸不方便,老百姓基本上全靠集市進行物資交流。


    而“趕集”正是名副其實的買賣交易,一般時間較短,多者不過一天,少則半個時辰,到集上進行交易的時機很要緊,所以前麵加了個“趕”字。


    沈宸夾在三三兩兩的趕集人當中,自我感覺一點也不乍眼。


    不是沒有女人去趕集,可要麽灰頭土臉,要麽年紀較大,年輕和俊俏在這個時候可是會招災惹禍的。


    雖然他自我感覺良好,可還是有人覺得他有些怪異。一個挎著籃子的老大娘便打量了他好幾眼,籃子裏一隻大公雞趁機頂開破布,露出圓溜溜的眼睛。


    沈宸沒挎籃子,不習慣呀,她肩上搭著——不是正常的搭褳,而是剪下的一條褲腿,兩邊一係,改成的小口袋,裏麵裝著些鬆子、蘑菇。


    沈宸想得清楚,雖說是禁山了,但也隻是指靠近遊擊區根據地的石狼峪和獨峰,這些山珍少是少了,可也不是沒有。


    當然,他也不是指著這點東西賣錢,不過是打個掩護而已。


    嘿嘿,沈宸對著不時瞅她的大娘笑了笑,露出幾顆牙齒。大娘愣了一下,抿嘴笑了。


    “閨女呀!你這是去趕集?肩上背的啥呀?”大娘主動開口說起了話。


    沈宸隨手拍了拍,說道:“大娘,俺這裏裝的是鬆子,棗子。”說著,他把係的一邊提起來,解開,掏出一把遞給大娘,“您嚐嚐。”


    “俺不吃。”大娘擺手,還補充了一句,“這是要在集上換錢的。”


    嗬嗬,沈宸笑著塞給大娘,滿不在乎地說道:“換錢還差這一把兩把的?大娘您太客氣。”


    大娘稍有些意外,但隨即開心地笑著點頭讚道:“真是個爽利的好閨女,你是哪村的人啊?”


    “窯戶莊的。”沈宸隨口答道。


    “那可是挺遠。”大娘又有些疑惑,問道:“可窯戶莊在那邊,去韓家鎮不是這個道呀?”


    “哦,俺是從親戚家出來的。”沈宸趕忙補救,又岔開了話題,“大娘,您家住在哪呀?”


    “柳村的。”大娘信以為真,不再追問,而是再度打量了一下沈宸,輕輕搖頭道:“閨女呀,你長得俊俏,這打扮又不妥貼,被壞心的日本人和保安隊看見,可不安全哪!”


    俊俏?沈宸摸了摸自己的臉,這詞兒聽得有些別扭呀!而且,自己這黃瘦的模樣,和俊俏扯得上關係嗎?


    其實,沈宸還真是有些妄自菲薄了。


    而且,他還沒完全適應自己現在這副女人的身體,更少有女人的心理。他倒是經常洗臉洗頭,可沒見哪個大男人老是照鏡子,或者是對著水盆顧影自憐的。


    再說,那個年代窮人家的女孩,差不多都與她一樣,哪有粉白豐滿的?


    大娘也是按照自己的眼光,按照自己的印象來判斷。而沈宸則還是後世的習慣,比較注意個人衛生,起碼對於生虱子、磯子是很厭惡的。


    “來,大娘幫你收拾一下。”大娘看沈宸有些迷惑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拉著她到路旁,還囑咐道:“到了集上,你就跟著大娘,要是有事兒,大娘多少能給你擋一擋。”


    沈宸點了點頭,人家是一番好心,自己就別執拗了,雖然身上暗藏著手槍,可還是不出事最好。


    大娘說著,可也沒別的舉動,沈宸不明所以,等了一會兒便開口問道:“大娘,咱這是等啥呀?”


    “等挑爐子的小買賣。”老大娘笑了笑,把籃子放下,伸手把沈宸的馬尾辮解開,盤了個圓髻,端詳著沈宸的臉有些傷感,滿是老繭的手摸了摸,歎了口氣,“俺那小妮兒,要是——也象你這般大了。”


    應該是個悲慘的故事,那個時候生孩子沒限製,可夭折的也多。別說是大病重病,就是傷風感冒這樣的小病,也能奪走一條生命。


    沈宸沒吭聲,順從地任由好心的大娘給他弄好頭發。


    不大一會兒,走過一個挑著爐子和筐的小販,大娘客氣地招唿了一聲,上前用蓋籃子的破布在鍋底抹了一把,又感謝了幾句。


    小販也很隨和,笑嗬嗬地走了。


    “在臉上抹兩下,也就差不多了。”大娘給沈宸畫了妝,卻是又髒又醜的那種。


    這樣就行了?


    沈宸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走吧,跟著大娘啊!”大娘拍了拍沈宸的胳膊,兩人又走向了韓家鎮大集,邊走邊不時說著閑話。


    越是接近韓家鎮,這人就越多了起來。時辰也不早了,又趕上陰曆十五的大集,倒是比平常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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