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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安寺相傳建於三國時期(大約公元274年),位於上海中心寸土寸金之地,從未有要遷移。一九一九年,寺前填浜擴路,築成通衢,命名為靜安寺路(即今南京西路)。


    隨著滬西一帶日見繁榮,香火鼎盛,禮佛遊覽者也洛繹不絕,寺宇不敷應用。到一九二零年,寺僧常貴會同滬紳姚文棟等人在大殿東興建三聖殿。


    其實呢,靜安寺這名字中有個“安”字,代表著平安吉祥。心誠者,隻求家宅平安,且不想特地出遠門,那去靜安寺就最適合啦!


    但中國人是逢神就拜,特別是舊社會,人們迷信神佛的思想就更加濃厚。不管大事小情,都要去廟裏拜一拜,求神仙保佑。


    而且,當親人生大病的時候,父母或兒女們也要去神佛前許個心願,希望親人早日康複。而待親人大病痊愈後,還一定要到廟裏燒香以還所許的心願。


    今天是星期天,香取小忍主動約了沈宸出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兩人來到了靜安寺閑逛。


    沈宸不是一個信佛的人,但他在記憶深處卻有遊覽寺廟的印象,而且也喜歡去感受那隔絕紅塵的氣氛。


    抬頭望天,白雲悠悠,遠離了塵世喧囂,難得忘卻了諸多煩惱。


    和尚和尼姑們當感謝有了寺廟庵堂,給人間的不幸者留了一個隱蔽身、心的避難所。


    而窮鄉僻地破落的寺廟殘殿,門窗不遮風雨,院內雜草叢生,枯枝上棲息著幾隻苦苦鳴叫的烏鴉,更是描繪出人間無盡的寂寞,任人無限的品嚐咀嚼。


    香取小忍穿著件呢子大衣,脖子上是一條鮮豔的圍巾,挽著沈宸的胳膊。兩人邊走還親熱地竅竅私語,倒真象如膠似漆的情侶,一路招搖而過。


    進了三聖殿,沈宸看著這三尊體現著莊嚴崇高的佛像,本來並不相信神佛的他,卻有了另外的感觸。


    正中是無量壽佛,兩側脅侍為觀世音、大勢至二菩薩像,合稱“西方三聖”,故名“三聖殿”。


    有觀世音菩薩,號稱有求必應,那不管什麽事情,來拜一拜,倒也說得過去。


    沈宸心裏想著,聽著前麵一個老婆婆跪在那裏,喃喃地禱告自己的兒子病消痊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洗心革麵,重新作人。”香取小忍將圍巾向下拉了拉,斜睨著沈宸,似笑非笑地揶揄著說道。


    日本人倒是信佛,可鬼子就是鬼子,還能放下屠刀,洗心革麵?


    沈宸笑了笑,對著香取小忍還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菩薩保佑,如能達成我的心願,我定為您重塑金身,年年來拜。我不貪心,隻想要六七個美女老婆,個個都對我溫柔體貼,忠心耿耿;每個老婆再生七八個孩子,兒女雙全,子孫滿堂;然後再給我個幾千萬錢財,讓我長命百歲,過得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香取小忍側頭仔細聽了聽,不由得豎起眉毛,拿白眼鄙視沈宸。


    認真說完了並不貪心的願望,沈宸笑著對香取小忍作了個手勢,“該你了,我不偷聽。”


    “你呀,真是,當著神佛的麵兒,也敢胡說。”香取小忍撇了撇嘴,連連搖頭。


    哦,沈宸再次點了點頭,指著泥菩薩說道:“聽著,別以為我拜你,就覺得了不起啊!剛才是做樣子的,現在要來真的了。”


    這還分真的假的?香取小忍有些納悶,也覺得有些好笑。


    “我,才是自己的佛。”沈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掌宰自己的命運,求自己勇敢一點,堅強一點。暗夜漆漆,漫漫無邊,靈魂之燈卻不熄滅,照見自己的醜惡,卑怯與自私。”


    香取小忍耐人尋味地望著沈宸,眼中閃過欽佩、崇拜的光芒。但她的心裏很快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是敵人,很可怕的敵人!


    能和沈宸達到現在的關係,香取小忍很竊喜,也很珍惜。她知道沈宸的警惕性很高,自製力很強,就更不敢輕易出手。


    沒錯,香取小忍能感覺到沈宸的警惕和戒備。這可能並不是刻意針對她的,而是對每一個陌生人,甚至是熟人。


    走路、吃飯、逛街等等,沈宸舉手投足之間都保持著隨時能夠應對突發情況的狀態。


    這家夥恐怕連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吧,否則,怎麽能活這麽久?香取小忍會這樣想,也理所當然。


    除了警惕和戒備,沈宸的觀察力也是驚人的。香取小忍就見到過,沈宸隻是掃了幾眼,便看出一個特務的身份。


    準確的說,沈宸並不確定這是特務。但卻知道這家夥不是好東西,身上極有可能有武器。


    這麽敏稅犀利的目光,讓香取小忍吃驚之餘,更不敢輕舉妄動。而要一擊必中,她還沒有遇到絕佳的機會。


    而沈宸似乎對她產生了好感,但也不是特別的親近。拉拉手、挽挽臂,僅此而已。


    看著香取小忍假模假式地拜了佛,沈宸微抿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嘲。


    “走吧,這裏沒什麽好看的。”沈宸衝香取小忍揚了揚眉毛,手臂一曲,香取小忍將圍巾戴好,上前挽起沈宸。


    要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沈宸的計劃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如何擾亂香取小忍的注意力,或者說是如何控製她,為學生們的撤離創造條件,便是他很著急的一件大事。


    兩人出了靜安寺,沿著馬路向前走著,看著,聊著。


    租界裏貧富懸殊,有醉生夢死的富人,也有逃難避亂的窮人。


    “……當我八歲時,我父母把我賣給了一個地主。我苦幹十年,分文未得,所取食物,僅可果腹……”沈宸停下來,看著乞丐的告地狀。


    一個接一個的告地狀,一個接一個的悲慘故事,那廣告式的詞句讓人覺得他確實倒黴,而那些悲慘的事許多人一輩子也許都碰不上幾件。


    沈宸和香取小忍又走了幾步,看著另一個悲慘的故事。


    “乍到上海,老天開恩,有一好人娶我為妻。可是不久後我夫為匪盜所害,我一文不名,絲廠和棉紡廠更嫌我身體瘦弱而將我拒之門外。我隻好流落街頭,忍饑挨餓……”一個憔悴不堪的婦女坐在地狀旁,無精打采地低著頭。


    一個洋鬼子扔下幾個銅板,這讓沈宸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香取小忍一眼,差不多也是同樣的表情,她還避開了那婦女抬頭注視的目光。


    沈宸掏出幾個銅板,放在了婦女的麵前,這讓他的心裏好過了很多。


    那個洋鬼子繼續向前走,看著另一個地狀。


    這人的敘述方法與其他人不同,狀子的末尾寫了一句既憤世嫉俗又樂天達觀的格言:“多難之時的貧窮是那些有錢人買不到的。”


    沈宸聽見洋鬼子笑了,並扔下幾個銅板。


    那矮小的男人滿臉皺紋,卻非常敏捷,用鷹爪般的手一把將那幾個銅板抓住,塞進懷裏。


    他與其他蹲在路邊的人不同,不是將錢留在原地以激起過路人更多的同情和施舍,而是保證那幾個小錢不會被人偷去,真是個地道的務實主義者。


    “務實主義?嗯,形容得很貼切。”香取小忍也扔下幾個銅板,並對沈宸的話作出肯定。


    沈宸嗬嗬一笑,說道:“務實是個好品質,但目光短淺卻不是務實,是找死。”


    香取小忍不解地側臉看著沈宸,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說的是那些投靠日本人的家夥,表麵上看是務實,實際上卻是自掘墳墓。”沈宸帶著冷笑說道:“日本必然會戰敗,隻要堅信這點,無論如何艱難,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香取小忍不以為然,但也不能唱反調,這與她一直的偽裝背道而馳。但要違心地讚同沈宸,她又很不舒服。


    不知不覺,兩人又來到了外灘公園。蕭瑟的寒風,寥寥無幾的遊人,似乎並沒有影響兩人的興致。


    “真的嗎?”香取小忍正對沈宸剛才提出的意向感到驚喜,“你會帶跟我一起走,從陸路去大後方?”


    沈宸笑著點了點頭,揶揄道:“怎麽,對我的保護不放心?還是對我這個人不放心?”


    香取小忍覺得機會來了,隻要沈宸離開上海,身邊還有她通風報信兒,死在外麵是肯定的事情。


    “哪有啊?”香取小忍露出驚喜的神情,抱緊了沈宸的胳膊,嬌嗔道:“我是不敢相信,會得到你的保護,又有什麽不放心的?”


    沈宸抽出手臂,雙手捧起了香取小忍嫩滑的臉蛋,用大拇指輕輕摩挲著。


    香取小忍盯著沈宸的眼睛,發現那裏麵好象並不全是欲望和淫邪,反正就是和那些毛頭小子和浪蕩公子眼神裏透出的對女色的癡迷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香取小忍並不覺得這樣的動作讓她覺得討厭和鄙視,沈宸有一些地方確實吸引了她,包括那不經意流露出的深邃和憂傷。


    法斯特教授說過,當一個人看到自己特別感興趣的事物時,瞳孔就會不知不覺地放大。現在,香取小忍就是這個樣子。


    “百合,看過《圍城》嗎?”沈宸的手落到了香取小忍的肩頭,似笑非笑地問道。


    “看過呀,怎麽了?”香取小忍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恍然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書中說人們不斷的追求,又對所追求到的成功很快就不滿足和厭煩。希望與失望,歡樂與痛苦,執著與動搖。這就是人生,很多的人生追求的結果很可能是虛妄的。”


    “你比我有學問,我其實就是想說那句最經典的話。”沈宸笑道:“讓你這麽一解釋,我倒沒話可說了。”


    “你的理解不僅如此吧?”香取小忍饒有興致地問道,她覺得似乎有了和沈宸再進一步的機會。


    沈宸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人生本身就是一種賭博,愛情更是如此。誰都無法預測將來,誰都不知自己此時的選擇在若幹年後到底是對是錯。讓自己無悔,就不要放過每一次機會,不要因為愛情可能會灼傷我們而沒有追求的勇氣,至少她會讓我們在年老時有美好的迴憶,至少她會讓我們告訴自己:我曾經愛過。”


    香取小忍琢磨了一下,笑著點頭,說道:“是對是錯不是憑空想象,而要看以後。要勇敢追求,哪怕是錯的,也不後悔。何況,我覺得你就是我的白馬王子,現在和你在一起,感覺很浪漫,很愜意,很喜歡,這就是緣份吧?你說呢?”


    在中國文化和佛教中,有一個抽象概念叫緣份。指的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無形的連結,是某種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機會和可能。緣是不可求的,緣如風,風不定。


    雲聚是緣,雲散也是緣。世上有很多事可以求,唯緣分難求。


    茫茫人海,浮華世界,多少人真正能尋覓到自己最完美的歸屬,又有多少人在擦肩而過中錯失了最好的機緣。


    或者又有多少人有正確的選擇卻站在了錯誤的時間和地點。有時緣去緣留隻在人一念之間。


    緣份嘛?倒是冤家路窄更恰當吧?


    沈宸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說道:“生活本身是很枯燥的,浪漫隻是偶爾一瞬,哪裏能夠持久?還騎白馬的王子,唐僧算不算?”


    “嗬嗬,你要是唐僧,我也認了。”香取小忍貼緊了沈宸,沈宸能清晰感覺到她胸前那堅挺的兩團。


    沈宸撫摸著香取小忍的秀發,並沒有說話,眼神有些閃爍。


    香取小忍把頭倚在沈宸的肩頭,柔聲說道:“隻要你給我個承諾,我願意跟著你到天涯海角,讓時間來考驗我對你的真情。”


    “好姑娘,真是個好姑娘。”沈宸有那一瞬,以為這是真的男女相悅,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


    “人家本來就是好姑娘。”香取小忍抬起頭,狡黠著眨了眨眼睛。


    沈宸單手托起香取小忍的下巴,突然湊上去吻上了她的小嘴。


    一瞬間,香取小忍的眼睛瞪得溜圓,思維似乎轟的一聲變成了空白,失神了足有兩、三秒鍾。


    然後當沈宸要離開時她才做出了反應,閉上了眼睛,小嘴向前湊,又和沈宸吻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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