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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初步檢查,他的頸骨被折斷,腹部和臉部有淤青傷痕。”特務說道:“詳細的報告,稍晚才會出來。”


    福山微微眯起了眼睛,擺了擺手,示意特務退出去。


    酒井心中頓時有不祥的預感,剛才還認為不太可能的事情,現在說不定就是真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對手可能已經轉移了目標人物,以及他手中的東西。而好不容易確定的所在範圍,一下子全都沒用了,又要從頭再來。


    而從一個很小的地域,一下子擴展到整個上海,想再找到目標的確切位置,豈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


    “會不會是徐懷義在搗鬼?”福山若有所思,“明麵上答應幫助,暗地裏卻想獨吞。”


    酒井苦笑了一下,說道:“幫派人物可能靠不住,如果見財起意的話,這種事情也是做得出來的。”


    福山陷入沉思,並不敢確定。


    如果不是徐懷義幹的,前去質問恐怕不妥。畢竟在租界裏,無孔不入的幫派力量還是很有用的。得罪了他們,恐怕又增添了阻力。


    所以,這件事情隻能自己調查,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還要與徐懷義保持表麵上的合作。


    “帶著徐福川,開車在租界內四處走動,希望能發現他認識的人。”福山邊想邊緩緩說道,作著布置,“繼續與徐懷義保持合作,但是要注意他們的異常和可疑,並在他的幫派中收買拉攏眼線。”


    “卑職明白。”酒井點頭領命。


    “另外——”福山拉長了聲音,說道:“之前讓那個周僑跑掉了,找了一段時間也就鬆懈下來。既然他們是一個組織的,那就重新啟動對周僑的緝捕。與憲兵隊、梅機關、岩井公館,還有76號,都遞份書麵材料,請他們予以協助。記住,隻有周僑的,不包括孫海濤。”


    “哈依!”酒井答應一聲,轉身便欲離去。


    對福山的布置,酒井全部明白。既然沒有了準確的指向,那就撒大網,說不定就從哪裏有了突破,再找到有關孫海濤的線索。


    至於隱匿孫海濤的情報,顯然是福山不想那些寶貝落到別人手裏。如果梅機關、岩井公館知道了,肯定要分一杯羹的。


    “酒井君,你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在意那些文物嗎?隻是因為我喜歡搜集,還是因為文物價值連城?”福山叫住了酒井,沉聲問道。


    酒井愣住了,想了想,說道:“卑職不知。或許這些方麵都有吧?”


    福山笑了笑,又斂起笑容,鄭重的說道:“這是因為你隻看到了表麵現象。如果你通過這些珍貴的,不可再生的文物能認識到支那的真實麵目。當研究了她的曆史,考察了她的形勝,憑吊了她的古跡,那就會對她產生由衷的敬意。”


    “對支那?由衷的敬意?”酒井不解地問道。


    福山點了點頭,說道:“我最感興趣的是七雄逐鹿的戰國時期,支那史上壯麗的一幕,當時特定的曆史條件,造就了多少傑出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軍事家和外交家。百家爭鳴,群星燦爛,一個令人神往的時代。還有荊軻、高漸離這樣的一代俠義節烈之士,百世傳誦,千載流芳。”


    酒井很了解福山,知道他在談話中經常引用一些中國的曆史典故和名言警句。


    盡管有些反感,認為這是借以炫耀他漢學的淵博,但還是不好掃興,而是附和著點頭微笑,表示讚歎。


    福山的本意並不全是炫耀,他想借此事情引導酒井,引導他注意研究自身所處的實際情況。


    不了解一個敵對國家的曆史和現狀,不了解她的國情民俗和人文,至少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缺陷。


    福山知道酒井並不完全理解,便繼續說道:“為了帝國征伐的需要,反抗的支那民眾是可以盡情殺戮的,因為他們還可以生養。各種設施是可以放手破壞的,因為它們還可以修複。”


    停頓了一下,福山的語氣加重了,“而這些無價的藝術珍寶呢,一旦遭到損壞,永遠也無法再恢複原樣。按照某些人的觀點,古代名人的陵墓可以夷為操場,有名的祠廟可以圈牧豬羊。不要藝術,廢棄文明,茹毛飲血,野外穴居,統統迴到蠻荒世界去。除了殺人,他們還懂得什麽?低能啊,低能。”


    “這是犯罪,這是極其嚴重的犯罪。”福山厲聲說道:“不學無術,自以為是,破壞珍貴文物,造成不可挽迴的後果。”


    酒井覺得應該說上幾句,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便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福山的觀點,然後說道:“當地駐軍不懂這些,行動冒失了一點,今後引以為戒吧!”


    福山輕輕籲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說道:“你可曾想過,這種行為說明了什麽?說明了我們當中不少人缺乏主人公的觀念。”


    伸出一根手指,福山強調道:“而這種觀念恰恰是創建東亞霸業的精神支柱,如果抽掉了這根支柱,東亞霸業大靠什麽支撐?我們的聖戰如何進行下去?又將會得到何種結果?”


    酒井仔細思索著,覺得福山這番話好象還有別的意思,便試著開口問道:“閣下,您是不是將到別的地方——”


    福山笑了起來,說道:“不是我,而是你。你雖然沒向我提出過,但在言談中卻透露出對從軍建功的渴望。所以,我走了一些關係,你很快就會接到委任,前往山東某縣的特務機關任職了。”


    酒井被驚喜弄得半天才反應過來,作為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家夥,他是不太願意幹現在這種工作的。


    “功名但從馬上取,不愧英雄一丈夫。”酒井對中國的詩詞了解不多,但最欣賞的便是這句。


    “謝謝閣下,謝謝福山閣下。”酒井向著福山深鞠躬,以示心中的感謝。


    哈哈哈哈,福山大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我剛才那番話是對你說的,希望你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以後能否建功立業,還是要看你自己的表現。我嘛,隻是把你扶上馬,用不著如此感激。”


    “請閣下放心,卑職絕不辜負您的期望。”酒井向福山作出了保證。


    福山點了點頭,說道:“你把工作交代給秋山,就不要忙這些事情了。找些山東當地的資料,對你上任履職會很有好處的。”


    “哈依!”酒井立正躬身,轉身出去。


    ………………


    轉移孫海濤時,沈宸是不想殺人的。


    但既然被特務看到了警車在商鋪前停下,誰知道他會不會聯想起來,並向上麵報告。


    日本人的多疑是根深蒂固的特性,是否能通過這個線索進行追查,連吳老板、巡捕房都牽扯進去,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


    所以,沈宸殺了那個特務,盡管隻是有可能,他卻不會冒這個險。


    當然,這個特務的死,很可能使日本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要追查起來,既需要時間,又不是那麽容易。


    第二天,沈宸照常地上下班,通過巡捕和餘三,他掌握著日本人的舉動。


    日本人並不確定人和物是否被轉移,還是和徐懷義保持著合作,也還在原來的範圍布置著監視的人員。


    等到日本人放鬆下來,不是一天兩天時間能做到的。沈宸覺得現在隻能是靜觀其變,再想別的辦法轉移日本人的注意力。


    具體的辦法呢,沈宸倒是想到了,還是有些模糊,需要細化,需要看形勢的變化而調整。


    下班前,沈宸往家裏打了個電話,告訴狗子,他不迴去吃了。等到下班,他便開車來到了交大校門前。


    時間不大,香取小忍一手拎著個提箱,另一手拎著行李,出了學校,張望了一下,便向下車迎上來的沈宸笑著招手。


    “就這點東西?”沈宸上前從香取小忍手中接過行李。


    香取小忍咯咯一笑,說道:“又不是搬家,窮學生一個,能有多少家當?”


    沈宸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那邊倒是什麽也不缺,東西不多,拿著方便,挺好的。”說著,他幫香取小忍把東西搬到了車上。


    兩個坐進了汽車,沈宸發動起來,直奔那所石庫門房子而去。


    香取小忍曾提出過想搬出學校,沈宸也答應幫她找房子,還帶她看過周僑轉移後空出來的那間。


    其實,兩個人都是心懷鬼胎。


    香取小忍覺得搬出學校比較自由,更能貼近沈宸;沈宸則覺得把這個女特務和學生們分開,對學生的撤離很有好處。


    顯然,在沒有和英美開戰的情況下,學生們坐外籍輪船去香港是相對安全的。


    就象偷襲珍珠港之前,戰爭的火藥味已經很濃。美國的海軍陸戰隊,英國的軍隊,以及大量的僑民,都撤出了中國,撤出了上海。


    孫海濤其實也可以坐船離開,如果不是日本人在碼頭、交通要道都有監視,在海上攔截外籍客輪,就等同於宣戰行為。


    先說沈宸和香取小忍,時間不大便到了地方。沈宸幫著把東西拿到屋內,又簡單看了一下。


    之前,沈宸已經讓小萍和家人把這屋子收拾幹淨。現在,他們已經成了三房東,幫著沈宸收取房租。


    自然,沈宸也不在乎這點小錢,他已經和房主打了招唿,出錢把這裏買下來,讓小萍一家有個固定收入。


    以後,即便是鬼子占領了租界,靠吃房租也夠一家人生活之用。


    香取小忍把東西歸置好,四下看了看,覺得挺滿意,起碼表麵上是這樣的。


    “你要自己開夥,後麵就是廚房。”沈宸說道:“不過,我覺得那樣挺麻煩,不如搭夥,添點錢就行了。”


    香取小忍點頭,笑道:“我也覺得那樣方便。怎麽,今晚就開始嗎?”


    沈宸看著香取小忍,笑了笑,說道:“今晚就算了,我請你吃飯,算是祝賀你喬遷之喜。”


    香取小忍咯咯笑道:“我就是這麽想的。在學校,清湯寡水的,早都饞啦!”


    說著,她打開提箱,挑出件比較鮮豔的外衣,展示給沈宸看,“怎麽樣,穿這件出去不給你丟人吧?”


    沈宸點了點頭,說道:“你穿什麽都好看,相貌身材在那兒呢,底子好。再說,給我丟什麽人呀,這話說得。”


    香取小忍聳聳肩膀,撇了下小嘴,手上利索地換上衣服。


    沈宸開車直接到了一家西餐館,帶著香取小忍進去,找座位坐下,叫侍者,點了酒菜。


    “沈先生,跟你呆久了,才知道你是個很有品味的人,這恐怕跟大多數人的猜測不一樣。”香取小忍坐在沈宸對麵,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沈宸坦然地盯著香取小忍,用眼神在接觸,發動的催眠術不易覺察,也不會立竿見影,他已經這樣施展過兩次,就是要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到香取小忍的神誌。


    “什麽品味呀,百合小姐真是過獎了。”


    香取小忍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過獎,而是事實。沈先生的坐派和禮儀,完全沒有刻意的痕跡。但你看,坐在餐廳裏的人,有很多不過是在模仿。”


    沈宸承認香取小忍的觀察很仔細,如果不是較長期的生活習慣,吃西餐時的禮儀和動作確實會有模仿的痕跡。


    就象楚嬌和哥哥楚天,兩人吃西餐的時候就會看出細微的不同。而如果楚嬌現在坐在餐廳裏,那就有相當一部分顧客還不如她。


    香取小忍還在試探,按照沈宸的履曆,他在哪裏能有長時間吃西餐的機會呢?


    當然,這種證據隻能懷疑,卻不能拿到台麵上。


    沈宸笑了笑,說道:“因為,這是我的一個小秘密,誰也不知道。”


    啊——香取小忍伸出手指,點著沈宸,臉上笑得開心,說道:“要是誰第一個知道,是不是就意味著——”


    沈宸輕輕搖頭,說道:“別亂聯想啊,第一個知道並不是感情上的原因,而是——哎,我也說不清楚。”


    香取小忍見到沈宸有些慌亂,或者說語不達義,竟然以為她已經摸到了沈宸的心,接觸到了沈宸隱藏最深的秘密。


    再加一把勁,對,再加一把勁就行了。我一定能把這個令人恨得牙根癢癢,卻無可奈何家夥拿下。


    香取小忍暗自下著決心,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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